戚晚還記得，昨天，當她強撐着腿上的傷時，李嫂心疼她的樣子，甚至讓從小從未體會過家的溫暖的戚晚感覺到了一絲獨屬於母親的暖意。
那些，終究都是她的幻覺嗎？
感受着抹布在手心裡冰冷粗糙的觸感，戚晚雙手不由自主的收緊，心底，一絲小小的嘆息聲緩慢的流出。
還是不管什麼東西，只要經過了冷厲晟的眼，就都會變得不一樣？
李嫂面無表情，等戚晚開始擦架子開始，又拿出了一大把清潔用具，丟在戚晚面前：“要處理乾淨，若是讓我看見有什麼地方沒有做好，會全部重新做一次！”
戚晚低眉順眼的點頭，“好！”
不管李嫂是不是受命於冷厲晟，人家對她好是情分，不對她好是本分。
人，原本就不應該在別人身上多期待什麼的。
冷宅很大！
從戚晚第一天來這裡，她就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這地方的奢華與繁複，還有大得驚人的佔地面積。
這麼大的房子，當李嫂冷冰冰的告訴她，從上到下，每一個地方都要清潔乾淨，原本以爲打掃衛生實在是件輕鬆的事情的戚晚，還是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如果將整個冷宅都打掃一遍，她不確定自己現在的身體，到時候又會出什麼樣的麻煩。
可是就算身體再累，當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她面前，戚晚終究也沒有多哼一聲，拿着抹布的手，始終堅持不停的動作。
李嫂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遠遠站在廚房門口，原本板着的臉，忍不住鬆了下來，須臾，又輕嘆了口氣。
戚晚在冷宅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小姑娘是什麼樣的人，李嫂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但是冷厲晟的脾性原本就很奇怪，又是兩個年輕人，經常吵吵鬧鬧，她只是傭人，不管冷厲晟要做什麼，她需要做的，都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不管那吩咐，是對，還是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戚晚到家的時候原本已經下午四點多了，等她忙碌的擦完了整個一樓的灰塵，原本燦爛的太陽，都已經漸漸西落了。
李嫂打了新的水拿過來，清楚的聽見戚晚肚子“咕咕！”的叫聲。
“戚小姐餓了嗎？”李嫂放下水，一臉肅然的盯着戚晚。
“啊？”戚晚愣了一下，其實她的肚子真的早就餓了，但是眼看着氣氛這樣僵硬，就算冷厲晟沒在家，她也終究沒有對李嫂開口，而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仍然堅持將最後一個架子的灰塵全部抹掉。
“我……沒有！”意識到李嫂是在問她是不是肚子餓，戚晚下意識的否認。
慘白的小臉因爲勞動，已經粘上了不少紅暈，看在李嫂眼中，又忍不住的在心中輕嘆：“冷少晚上要很晚纔回來，戚小姐要是餓了的話，我先爲你準備吃的！”
“不用！”
戚晚臉色一變，斷然回絕，眼看李嫂轉身就要去廚房，她一臉堅決：“李嫂，不用先給我準備，我不餓！”
現在她的身份，大概就是冷宅身份地位最下層的傭人，雖然戚晚根本不覺得自己究竟欠了冷厲晟什麼東西，但是既然他覺得她欠了他，那就是欠了他，從今天開始，她真的再，一分一毫也不想欠冷厲晟了。
包括，比他先吃飯！
不過李嫂絲毫沒有注意到戚晚的模樣，仍舊無動於衷的動了動嘴皮子：“但是冷少也吩咐了，在戚小姐做冷宅傭人期間，一應的吃食依舊按照原來的規格，而且冷少定過量，戚小姐也需要原原本本的尊崇冷少的吩咐。”
定量？
戚晚愣了一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有點不知所措的凝着李嫂。
什麼叫做定量？
她現在是冷宅的傭人，還需要按照原來的規格嗎？那冷厲晟，到底又將她當做什麼人了？
李嫂沒有再停留，背影很快消失在戚晚的視野裡。
不到十分鐘，眉腳都滲出了一層細汗的戚晚剛擡手擦了擦汗，李嫂已經從廚房出來，遠遠的朝戚晚的方向道：“戚小姐，吃飯了！”
戚晚渾身上下累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聞着空氣裡食物的香味，食慾大動。
她身體很難受，很需要從食物上面補充體能。
可是一想起冷厲晟，戚晚又忍不住的難受。
“戚小姐？”李嫂將菜品都拿上餐桌，最後拿了一隻裝着雞湯的砂鍋，一併放在已經放了不少飯菜的餐桌上，又遠遠叫了戚晚一聲。
現在，就算她不想吃，不光身體不會允許，說不定到時候還得跟冷厲晟鬧出什麼事兒來呢。
戚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抹布，勉強撐在柱子上，緩慢的穩住有些飄飄然的身子，轉身，淺淺瞥過餐桌和餐桌旁的李嫂。
“這些。”看着戚晚驚訝的樣子，李嫂並沒有意外，反而面無表情的點頭：“都是冷少吩咐的，所有的做法都沒有任何偏差，戚小姐請快用餐吧！”
戚晚微微皺眉，在李嫂拉開的椅子上坐下來，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她一邊做着冷宅的傭人，另一邊，又享受着完全不同的差別待遇。
還真不知道她現在的處境，究竟算得上好，還是差！
“嗯！”低聲應了一聲，戚晚輕輕舒了口氣，拿起筷子，首先伸向眼前的一盤青菜。
“冷少說，青菜戚小姐可以少吃，但是營養湯和菜，一定要吃完！”就算戚晚在吃飯，李嫂也沒有走開，反而站在旁邊，看得戚晚一臉難受。
“爲什麼？”連吃飯都要干涉，而且，吃完？
戚晚看着眼前一大罐的雞湯，還有好幾個家常菜，漂亮的大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
這麼多東西，她真要是全部都吃完了，還不得被撐死？
“沒有爲什麼，這都是冷少的吩咐。”李嫂低眉，又迅速拿了一隻小碗，給戚晚盛了湯放在旁邊：“戚小姐先喝一碗湯吧。”
李嫂始終冷言冷語，戚晚好幾次想要打斷她，卻猶豫了一下，最終一句話沒有多說。
“戚小姐，你應該多吃一點魚肉。”久久沒有見戚晚動那盤清蒸鱸魚，李嫂直接動手將魚刺夾去，剩下一塊白花花的肉放在戚晚面前的盤子裡，“戚小姐，不能挑食”
戚晚貧血，這兩天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各種折騰。
冷厲晟是下了命令，菜色卻都是李嫂自己搭配的，防止昨天的事情再發生一次，李嫂狠了狠心，就算戚晚露出一臉不情願，她也依舊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生硬的接二連三夾了戚晚不太喜歡的鱸魚放在她碗裡。
也不知道冷厲晟命令戚晚做傭人的時間什麼時候纔會結束，但是充分的營養不管是不是對做體力活的戚晚都很重要，李嫂一想明白，倒也沒有再心軟。
“唔……”
戚晚艱難的夾了一塊魚肉放在嘴裡，雖然李嫂的手藝的確很好，但奈何她真的不喜歡魚肉，軟嫩的味道放在嘴裡，怎麼想怎麼難受。
但是在沒辦法拒絕的關口，戚晚依舊小口小口的，將最不喜歡的魚肉一點一點吃得乾乾淨淨。
那麼多東西，原本是戚晚根本沒辦法吃完的，但是李嫂滿臉認真，彷彿戚晚吃不掉她根本不會放棄，戚晚無奈，下了狠心，倒也沒有剩下多少，也成功讓李嫂放過了她。
剛吃完東西，撐得渾身難受的戚晚剛想要休息一下，奈何李嫂收拾了碗筷出來，看見她坐在沙發上，臉色頓時一沉：“戚小姐，冷少吩咐的事情還有那麼多沒有做完，你現在可以繼續開始做事了”
戚晚張張嘴，胃吃撐的感覺難受得她都沒力氣站起來了，可終究不想爲難李嫂，戚晚也隱約的從李嫂眼底深處看見了一抹憐憫。
“好！”戚晚斂眸，小聲應了一聲，拿着之前沒有收拾完的用具，默默上了二樓。
戚晚不知道冷厲晟什麼時候纔回來，但是樓上樓下的衛生，她幾乎將每一個細節都清掃得一塵不染，連上樓查看的李嫂也忍不住搖頭。
“好了，這樣子就好了。”四處看了一眼，李嫂滿意的點點頭，又憐憫的瞅了戚晚一眼：“戚小姐也累壞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時間也不早了。”
可是冷厲晟還沒有回來。
戚晚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不意外看到時間居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她從下午四點多回來，除了吃飯的半個小時，幾乎整整運動了四個多小時，雖然吃得很飽，但是整個人卻仍舊感覺快要虛脫了一般。
“好。”幫着李嫂剛將東西拿到樓下，屋外的花園裡，汽車的轟鳴聲驟然響起。
李嫂愣了一下，連忙指着玄關，接過戚晚手上的東西：“冷少回來了，快去開門。”
“爲什麼是我？”戚晚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有點愣怔着醒不過來。
冷厲晟現在肯定討厭她討厭得要命，否則也不會將她弄成現在這副悲慘的模樣，她纔不要去開門！
李嫂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之前對戚晚的冷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推帶拉的將戚晚推開：“當然是你，戚小姐，冷少也不是故意跟你生氣的，你服個軟，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服個軟？
眼看着李嫂匆匆拿着東西去了生活陽臺，戚晚漆黑的眼睛打量了一遍四周，潔白的牙齒，輕輕咬在了脣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