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皇上也想讓我幫他辦事,這蘭青的真面目,我早就知道了。這次她假裝悲傷成疾跳河的事件,還是我給她出的主意,給你們留一雙鞋子,也是想爲了增加這故事的可信度。”
蘇季菲頓住話語,忽地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哦,對了,蘭青就是餘氏,這纔是她真正的名字。”
蘇瑞澤的嗡嗡作響,他沒有想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他自以爲安逸的家,原來一點都不安全。這裡除了人心涌動,而且還人心叵測!
一想到這些,蘇瑞澤就不寒而粟。
他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妹妹,爲什麼同樣一張臉,他卻覺得非常的陌生。
“你不是蘇季菲,我的妹妹不是這樣。”
半晌過後,他忽然從口中擠出這句話來,蘇季菲的心微微一跳,隨即苦笑。
“不是這樣,那應該是怎樣?像以前那樣,軟弱可欺,誰也可以欺負?”
她想起了蘇瑞澤方纔指責自己的話,用詞竟然這麼重!
蘇季菲垂下眼簾,避開他的目光。
“我早就受夠了這種搖尾乞憐,活在別人臉色下的日子,我想要改變。
我要讓我娘過上好日子,我不要她再爲了我哭,爲我而擔驚受怕。
我要那些看不起我、蔑視我的人後悔!
所以,我只能讓自己變強,強迫自己快速成長起來。”
蘇瑞澤聽着她的話,心口驟然一緊,感覺連吞口口水這樣的事都變得困難。
以前蘇季菲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他比誰都清楚。
他的母親雖然算不上特別的苛刻,但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該給你的那一份,她會給你,但是轉過身,她會連本帶利地討要回來。
物質上的東西也就算了,可是精神上的百般折磨和羞辱,那纔是最讓人絕望的。
而這正好是他母親最拿手的把戲,永遠笑嘻嘻,臉上掛着端莊而優雅的笑,可是卻總是有辦法只用幾句話,就傷人於無形。
“你以爲變強是一朝一夕的事嗎?
你知道我晚上需要做多少個體能訓練,才能讓自己的體能慢慢提升起來嗎?
早上當你們還在夢周公的時候,我已經從牆頭爬出去,跑了一個又一個的五百米,一千米。這些你又知不知道?
你只知道我變了,變得強勢,變得厲害,變得讓人討厭,但是你有沒有過,我是因爲什麼才改變的?誰纔是最終的罪魁禍首?是誰?”
蘇季菲犀利的一道道指控,讓蘇瑞澤幾乎招架不住,腦海裡一直重複迴盪着那句:你以爲變強是一朝一夕的事嗎?……你只知道我變了,變得強勢,變得讓人討厭,但是你有沒有過,我是因爲什麼才改變的?誰纔是最終的罪魁禍首?是誰?……
那個名字呼之欲出!
“所以,你就準備開始報復我娘?”蘇瑞澤眯起眼睛,看着她的眼神帶着責怪。
蘇季菲卻輕輕笑了:“報復這個詞太嚴重了,如果不是她幾次三番想要設計弄死我,結果也不會是這樣。”
她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事他們遲早得談,今天說開了也好。
“你娘做的那些事,我已經不想說了,你能理解我,我感激,你不能理解我,我也明白。但是我想告訴你,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日後我還是一樣會把你當成我最親近的大哥。我也永遠不會忘記,是誰在我最困難無助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在這個家裡又是誰纔是真正把我當成親人的。”
聽完她的話後,蘇瑞澤的心裡驀然被一股巨大的壓力和心疼,壓得透不過去。
這些天來,儘管他一直沒有給過蘇季菲好臉色看,可是蘇季菲從來沒有抱怨過,每次遇到他都是恭恭敬敬地一聲“大哥”,就算他連正眼都不願意看到她。
蘇瑞澤不是沒長眼睛,他有眼睛看,蘇季菲是打從心裡承認他這位大哥的,他看得出來。
可是,可是他孃的仇,他孃的恨,該怎麼辦?
蘇瑞澤用力緊緊咬住後槽牙,心裡差點被這兩種矛盾的情緒折磨得快瘋了。
蘇季菲冷聲道:“你說得對,蘇瓊玖她幸不幸福,從來都不關我的事,我也並不關心。
我沒那麼偉大,衝着她以前那麼對我,我沒有對付她都算客氣了,又怎麼可能會想到要幫她?我又不是聖母!
只是此事牽連甚大,稍微處理不好,搭進去的很有可能就是我們全家人的性命。
這裡有我在乎的人,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們有事,所以我纔想阻止你。
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也許拿磁鐵礦跟闕摯弘做交易時,你沒想那麼多,也許你是想兩邊都沾,兩邊都討好,到時候不管誰坐在那個位置,你依舊是個‘出過力的功臣’,同樣可以名成功就。
但是,我現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的告訴你,不管他們倆人誰爲帝,像這種猶豫不定,兩邊都沾的人,就算他們不殺,也永遠都肖想得到他們的真正重用。”
她聲音一頓,看着他的目光清亮而睿智。
“你把他們想得太好了,他們沒你想得那麼寬容大度,沒有你想的那麼仁慈。
如果你和爹沒辦法擺脫這種勾心鬥角,那就乾脆看清楚一些,把心一橫,選擇一方去支持。
最近朝廷內外動盪不停,如果闕摯弘真的有心謀反,那麼他也差不多時候該有所行動。
所以,如何取捨,你最好快想清楚,別到時候就算我們一家辭官避世,都解決不了。”
蘇瑞澤眼裡露出驚訝之色,他沒有想到蘇季菲一介女流,卻目光這般遠大,真是世間少有。
以前,他怎麼會認爲他這個妹妹很軟弱呢?他當真是睜眼瞎!
“這些事你早看出來了,所以你纔會急着給五妹和六妹她們安排相親的事,急着要把她們嫁出去?”蘇瑞澤沉靜地問道。
自從鳳玉慈死了以後,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平靜的態度跟她說話。
蘇季菲很是欣慰,覺得自己方纔的長篇大論,沒有白說。
“對,能送走一個是一個。”
蘇季菲的聲音有一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