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級修爲如何才能突破?
不但是他,呼天也一直爲難於這件事情。
在山裡面的時候,呼天偶爾會問潘五:“你答應幫我突破到七級,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突破?”
這是一道很難解答的問題,起碼現在的潘五無法回答。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潘五有一種剛剛開始修行的感覺,好像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從頭學起、從頭練起一樣。
在山裡面那些天,潘五已經很少把鯨黃送人,都是分時間統一分配一下,因爲他自己每天都要吃。可惜吃下那麼多,修爲只是緩慢增長。
難道是說,只有修到六級修爲,纔算是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一人一驢在路上慢慢遊蕩。
故事裡總是這樣,當一個人修行到瓶頸期後,始終難以增長修爲,那麼就要暫時放下。
經過深思熟慮,潘五才定下這趟旅途,多走多看,興許能找到突破的方法呢?
他的目標是海凌城,可因爲上路以後全是毛驢帶路,早不知道走去哪裡。
現在的他很有種兩眼不視俗物的感覺,身邊過去了誰,有誰跟他說話,根本都是沒看見一樣。甚至大軍於道,他也全是沒看見。
直到被人大聲喝罵,他才知道南方戰事沒停。因爲面前的長長軍隊正是往南走。
這是一條官道,潘五停在路邊。
大軍行進很快,好像游龍一樣從身前經過。
潘五沒看他們,仰着頭看天,心說故事裡有看天邊流雲就能突破的事情,應該是真的吧?
就這時候,忽然有人大喊:“潘五。”
潘五愣了一下,低頭看下來,前面跑過來一名軍官。
兩步跑到面前:“潘虎,你在做什麼?”
這是反應過來了,潘五笑了一下,這傢伙不算笨,回話說看天。
那軍官問:“最近去哪了?一直沒見你。”
潘五看着他一身將軍鎧甲:“升官了?”
軍官笑了一下:“我也不想。”
好吧,你也不想。潘五問:“去南邊?”
軍官說是,猶豫下問話:“去哪裡能找到你?”
潘五拍下手:“有緣哪裡都能相見,好像現在這樣。”
“老大,別胡扯了,我們都挺想你的。”
潘五笑了一下:“李平治怎麼樣?”
軍官癟下嘴:“你不應該先問我麼?”
“好吧,金將軍,您老人家現在如何?”
這名軍官是金宇,曾經的十強之一,跟潘五參加十里坡之戰,後來又跟潘五西征,是真正的生死兄弟。
金宇嘿嘿一笑:“我現在比你的官職高。”
“你是氣我麼?我還有官職麼?”
“嘿嘿,老大。”金宇左右看看:“老大,有事沒?沒事跟我一起南下?皓月公主也在南面,還有雷左雷右兩頭豬。”
聽到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潘五沉默好一會兒:“不了。”猶豫一下問道:“小九怎麼樣?”
金宇給出一個讓他吃驚的回答:“死了。”
潘五不敢相信:“死了?”
“嗯,戰死。”金宇神色黯然:“他本來不用死的,真的,不用死的。”
潘五長出口氣,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上次見面竟然是最後一面?就在那座高高山峰上面。
金宇沉默一會兒又說:“還一件事……算了,不說了。”
潘五想了一下:“那就不說。”
金宇回頭看看隊伍,轉回頭說:“我現在在大都,等這面戰事停下,你去大都找我。”
潘五嗯了一聲。
金宇說:“老大,你架子太大了,還不下來?”
潘五笑笑,從毛驢身上跳下來。金宇重重擁抱一下:“保重,我也會好好保重,等去到大都,咱們一定要好好喝上一場。”
潘五說一定。
金宇又跟他擁抱一下,轉身大步離開。
看着金宇走回到隊伍裡,那裡有兩名士兵牽着馬匹等候。金宇跨上戰馬,回頭又看潘五一眼,揮手說再見,縱馬前行。
眼看着金宇慢慢走遠,潘五笑了一下,對啊,我可以叫潘虎。哈哈大笑一聲,眼神裡全是一種落寞。
小九死了,方纔金宇又有將說而沒說的話,說明十個人裡面又有事情發生。
時間和立場可以輕易改變許多事情,曾經的戰友,曾經的兄弟,原來也會變成陌生人、甚至仇敵?
潘五不是沒有好奇心,是告訴自己不要知道。他寧願記住十里坡那時候的彼此,也要記住西征時大家的樣子,而以後,我們分開了,便是不要再記憶,也不要再知道。
又等上一會兒,軍隊終於走遠。被攔在道邊的百姓陸續出發,潘五等到最後,等所有人都上路,才讓毛驢繼續朝前方晃悠。
修行是什麼?修行的越久越迷惑。
可是沒走多一會兒,身後慢慢響起蹄聲,聽着不太響,很輕鬆的樣子。
潘五恍若未聞,只管琢磨自己的事情。也是在想潘無望,心裡有個念頭一直在說:老潘啊老潘,你一定不能死,一定要再見一面!
沒多一會兒,那個蹄聲響在身側,眼角依稀有個熟悉的身影?
轉頭看,一個戴着斗笠的男人坐在一頭白毛驢背上,正是衝他微笑。
潘五愣住:“是巧合?”
“不是。”
潘五輕出口氣:“那你辛苦了。”
“找你是挺辛苦的。”那男人笑了下:“還好找到了。”
潘五說:“我很容易找的,大山裡面一找就能找到。”
“我去了,去了好幾次。”
潘五上下打量這個男人:“你是來殺我的?”
男人說是。
潘五苦笑一下:“爲什麼啊?”
男人想了好一會兒:“沒有爲什麼。”
這是一通特別沒意思的對話,連當事人都覺得無聊。潘五讓毛驢停下,跳下來說:“這裡吧。”
那人想了一下:“不好,我還沒吃飯,你有錢麼?”
潘五有點鬱悶:“你來殺我,還打算讓我請你吃飯?”
“是。”
“你是真夠無恥的。”潘五重新騎上毛驢,慢慢朝前面晃悠。
晃悠了好一會兒,忽然問話:“你是天下最厲害的人?”
“不是!”那人十分肯定的說話:“我連之一都不是!”
潘五驚訝道:“連之一都不是?你是說天下有很多八級高手?”
那人想了好一會兒:“先吃飯,有什麼話飯桌上說。”
好吧,飯桌上說。潘五不再說話,也不想着逃跑,繼續讓毛驢帶着隨便走。
他不是不想逃,是逃不掉,因爲這個男人是白平凡。
至於白平凡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有一種可能,姜國某個混蛋以某種言辭打動他,來收拾潘五。
沒人能夠收買白平凡,這是世上最頂尖的戰神之一,最頂尖的七級高手之一,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是姜事民、秦關中這種天縱之才都不是他的對手。因爲白平凡純粹,他這一生只有修行只有武道,而那些人有太多事情要做。
如此,兩頭毛驢慢慢朝前行走,也不知道走去哪裡,也許是運氣不好走差了路,一直沒能看到城池村鎮。
又過去一會兒,白平凡嘆氣道:“我確定,你根本沒想逃跑。”
潘五哈哈笑了一聲:“一直在防備我逃跑?”
白平凡說是,又說:“沒有辦法,你鬼的跟猴一樣。”
潘五就不說話了。
在這一刻,潘五心裡特別靜。最近一段時間都在胡思亂想,什麼都想,也是什麼都能想到。在看到白平凡以後,他終於不用亂想了,不但是腦海裡十分平靜,全身上下都平靜的跟一塊冰一樣。
身下的灰毛驢一直在慢慢走,可是走着走着竟然加快腳步。不是潘五讓他快跑,而是潘五忽然好像沒有了重量一樣,灰毛驢腳步變輕鬆。
這次輪到白平凡吃驚,盯住潘五看,看了好一會兒都是不敢相信的樣子。心裡話是:你千萬千萬不要告訴我,就在這段路上,你要突破了!
不過儘管潘五表現的讓他吃驚,卻還是安靜坐着,也是安靜打量潘五。
潘五沒有突破,是所有心緒被白平凡要來殺他這件事壓到心底深處。沒有人願意死,儘管表面上沒有任何動作,也是知道逃不掉,但潘五一直在琢磨如何破局。
他想活,想要活下去的念頭越變越大,使得心靈特別純淨,因爲只剩下一個念頭,特別純粹的求生之念。
越純粹越容易強大,潘五保持這種狀態好長一段時間,直到耳邊出現嘈雜聲,纔將他從純粹狀態裡喚回來。
好像是冰面被打破一樣,咔嚓一聲聲響,那個好像不存在一樣的潘五回來了,世間煩擾事情重新涌進頭腦,潘五長出口氣,指着前面說:“這家店可好?”
就在這段時間裡,他們終於走進一座縣城,也是看到一家飯店。
白平凡眼看着潘五從純粹變回混濁,笑了一下說:“剛纔的你真厲害。”
潘五回想一下:“先吃飯。”跳到地上,牽毛驢走過去。白平凡亦然。
很快,兩個人坐到飯店裡面,隨便點上幾道菜,又要了一罈老酒。
看着神情平靜的潘五,白平凡滿滿都是欣賞之意:“如果能選擇,我一定一定不會殺你。”
潘五吃口菜:“你現在說這個有意思麼?”
白平凡想了一下:“有意思,畢竟你還活着。”
潘五笑了一下:“也許你殺不死我。”
白平凡說:“這不可能。”簡單四個字,透露出無比強大的自信心。
潘五說:“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好,我等着看。”
在這句話之後,兩個人不再說話,都是專心吃飯,一口一口吃的很仔細,甚至連喝酒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