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五沒說話，想象着一個人過上百年歲月，身邊沒有人可以說話，甚至沒有貓貓狗狗，每天只能修煉……
初晨也不說話了，怔怔坐着，坐了好長時間。
留神之地向來安靜，如同此時房間裡的樣子，安靜的讓房間都顯得有些空曠。
又過上一會兒，初晨站到地上：“我要回去了。”擡步往外走。
“去哪？”潘五跟上。
“修煉。”說完話，初晨就不見了。
幫助盛年聚神，初晨耗去大半修爲，要補回來才能破關。
潘五有心多說兩句廢話，可初晨走的太過堅決。
慢慢走到門口，回看一眼地上的箱子，又看向院子裡的花海，苦笑一下邁開腳步。
白鱷魚還在發呆，潘五坐下來盯着它看。
他有些好奇，兇獸對孤單歲月似乎沒有感覺，也許是因爲它們沒有靈智？可是沒有靈智的話，又如何會有元神？
在清泉這裡坐到天黑，彎月高掛，映燦着繁星，潘五呆呆看着，竟然看到彗星掃過。
一片光芒在黑暗中拖着長尾巴縱橫而過，有的傳說故事裡說上面一定站着某位仙人大能，腳踏彗星縱橫星空。
應該是假的吧？潘五癟癟嘴巴，拍了白鱷魚一樣：“問個事，是誰打傷你爹的？”
白鱷魚根本不理他。
潘五又拍一下，白鱷魚懶懶轉過頭，慢慢湊到潘五手邊，咔嚓咬上一口。
好吧，比我還囂張，算你厲害。
這一夜，潘五睡在泉水邊上。
見過盛年聚神的樣子，也是見過初晨的那滴眼淚，還有山洞裡的三頭小獸，潘五已經不想修行了。
然後呢，又是熬過一夜之後，竟是有些反感修行。於是繼續發呆。
又過去幾天，潘五已經徹底不想修行了，也是不想煉器或者煉丹。
雖然身體裡面有三個元神，雖然身體強悍過別人，可是無數年過去，那麼多元神修士，就不信都比不過自己？
怎麼可能啊！天才有的是，偏偏自己不是天才。所以呢，既然無數天才都不能修到大圓滿境界，我又憑什麼認爲自己能夠圓滿？
初晨在山洞裡面耗去美麗年華，難道說自己也是選擇同樣道路？
根本是瘋子纔會這樣做好不好！
既然不想修行，能夠做的事情就多了，抱白鱷魚去林中轉轉，選了一株枝椏較多的大樹，尋些枝條在上面絮窩，編來編去，頭頂能夠遮蔭，他和白鱷魚可以很舒服的躺進去……
估計沒有人能夠想到，一個元神高手竟然如此無聊，做一些小孩子纔會做的事情，尤其那個樹窩並不好看。
反正也是沒人看到，潘五躺在裡面，兩腿掛在前面的樹枝上，歪着腦袋點數頭頂的樹葉。
在編造樹窩的時候，潘五想着能多住兩天，不想連一個時辰都沒到就待不下去了，也是睡不着，只能抱着白鱷魚離開。
去到那個埋藏留神之地寶藏的地方看了半天，好大一個石頭啊！
修煉到他這種地步，不要說錢，連權都無所謂，尤其是知道了根本不可能有永生之後，對大石頭下面的東西根本沒有興趣。
來到這裡，只是因爲無聊，因爲無事可做。
蹲在石頭前面看了半天，莫名羨慕起傻子，頭腦簡單的人一定過的快樂……是了，兇獸是比傻子還笨的存在，難怪它們能孤單的這麼快樂。
抱着白鱷魚跳到石頭上躺下，只是很快感到石頭硌得慌，只能再次離開。
去到書屋，認真收拾一番，一個箱子一個箱子摞起來，然後又沒有事情可以做了。
再挨個屋轉轉，什麼武器啊，護甲啊，珍寶啊……不過是看一眼，連摸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最後來到留神之地，開動機關，慢慢走進地下冰室。
被寒冷裹住，潘五卻是感覺到一種熱情？心說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低頭慢慢走過每一個冰棺，看着裡面的每一個栩栩如生的曾經高人，記住每一張臉，腦子裡面忽然有個想法，他們離開了，還有我來看來記住，我走了以後，又有誰能記住我？或是來看我？
再往前走是空棺，推開棺蓋，輕輕跳進去躺下。
肯定不舒服，但也沒有多難受，潘五感受到的是一種冰冷的孤獨，輕輕摸下棺壁，很冷，伸出食指輕輕按住，很快，冰棺上便是出現一點模糊不清的指印。
這些根本就不是普通冰，潘五收回手，又是多躺一會兒，感覺自己有病，便是跳出來，離開這個真正的“留神之地”。
反正是無聊，出來以後稍稍站上一會兒，去敲三位老師的房門。
萬向過來開門：“有事？”
潘五說沒事，想看看三位老師。
萬向便是讓開位置。
房間裡依舊是粘稠濃厚的靈氣，也依舊有三個看起來莫測高深、其實卻是有些呆呆的小獸，只是沒有了盛年。
潘五走到玉塊前面站住，此時的玉塊分成兩半，上面一半斜放在地上，內裡的靈氣早已經飄逸四散。
看了好一會兒，半亦忽然出現在身邊：“你來自天機閣？”
潘五說是。
“天機閣……比這好麼？”
“人多，熱鬧。”
“天機閣……”半亦嘟囔一聲，轉身遊走。
潘五回頭看：“你想去麼？”
“我？一條蛇？”半亦哼笑一聲。
潘五想起半亦送給自己的內丹，趕忙說話：“內丹裡，有白蛇的元神。”
“什麼？”半亦問道。
“你給我的內丹裡有小蛇的元神。”
“元神？在哪？”
潘五指下自己的腦袋：“在這。”
“它沒死？”
潘五說是，又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半亦跳到潘五肩頭，探着腦袋盯着潘五的眼睛看。
潘五問話：“內丹裡面怎麼會有元神？”
半亦想了好一會兒：“我想進入你的識海看一下。”
“識海，就是神念？”
“就是你的腦海，是你想事情的地方，是虛無的。”
潘五有些好奇：“怎麼進去？”
半亦剛想說話，卻是停口不語，從他肩膀上跳落。
萬向在不遠處說話：“我們已經做不到了，初晨能做到。”
發現三位老師的落寞樣子，潘五沒有接這句話，換話題問話：“兇獸爲什麼會有元神？”
“它們本來就有，最初的元神修士，每一個都是被兇獸改造過身體，也就是獸煉。”說到這裡，萬向看了潘五一眼：“你也是獸煉吧？”
潘五說可能是。
萬向幾個人似乎有些認命了，幾百年都不能改變的事情，最強大最厲害的時候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們不認爲現在能做到。
所以，哪怕潘五說自己可能是經過獸煉，他們三個也沒有驚奇表情。倒是吳長風多說一句：“獸煉以後，我們想要奪舍都做不到。”
這句話等於是解釋了他們爲什麼沒有敵意。
潘五思考片刻問話：“不知道三位老師有何打算？”
“打算？”半亦說話：“我想睡了。”游去牆邊一張毯子上。
潘五發現跟三位老師說話，並不能排解無聊，便是抱拳道：“我出去了。”
在三位老師的房間裡，潘五感覺到壓抑。可是出來以後，又是感覺沒有意思。
走去初晨以前住的山洞下面站住，擡頭看着破開的洞門，心說不知道現在住哪個房間？
又有八塊鐵牌，也是被初晨收走。
潘五想離開，可是不忍心，不要說初晨，即便是因爲三位老師，他都不忍心這樣走掉。
如此又過去一個月，無聊的潘五實在沒有事情可做，只能修行，只能拼命折騰自己。
跟在大海中修煉一樣，折騰的筋疲力盡才停下。
心中沒有一點雜念，也沒有任何慾望，就是想折騰自己，就是簡單的修行。
一天一天很快過去，終於等到初晨出關。
初晨依舊漂亮無比，那樣美麗的一個人，用很美麗的方式出現在潘五眼前。
潘五光着上身赤着腳躺在地上，身邊是一灘灘水漬。
初晨低頭看他：“我要破關了。”
潘五躺着往上看：“想清楚了？”
初晨沒說話，轉身往回走。
潘五慢慢坐起來：“什麼時候？”
“明天吧，或者後天，我來找你。”一句話之後，初晨已經走遠。
這個丫頭瘋了。潘五站起來繼續折騰自己，汗水瘋狂流出，地上的水漬又變多一些。
天黑後，初晨又來了：“丹藥呢？”
潘五指指山坡上的亭子：“桌子上。”
這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還真是不用擔心丟失。
初晨說話：“你要穿好護甲，如果我破關失敗，可能會傷到你。”
潘五點頭。
初晨又說：“如果破關失敗，四位……三位老師就麻煩你了。”
潘五點頭。
“我要聽你親口答應我。”
“我答應你，如果你發生不測，我會照顧三位老師直到他們離開這個世界。”潘五想了一下：“可以帶他們出去玩麼？”
“不行……也許行吧，你要問過老師。”初晨說不行，是因爲三位老師只有在靈氣濃郁的地方纔能滋養元神，才能稍稍延長壽命。可是再延長也沒有用，不過是多活上幾年時間而已。也許老師們早已經過夠了這種生活呢？
潘五又是點頭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