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有很重的暖氣的味道。一踏進這個空間,扎克忍不住吸吸鼻子,他一向對暖氣那種象是厚毛毯的灰塵味有點過敏,但由於波士頓冬天嚴寒,只要一下雪,他也不得不與這種味道爲伍。
會議室裡已經坐滿了人,扎克看見他的搭檔希卡克已經到了,就坐在他們的主管史賓賽旁邊。希卡克瞥見扎克進來,對他挑眉示意。跟希卡克一同辦事這麼多年,這個冷麪的傢伙還是這麼公事公辦,至於私事,很抱歉,沒交集的話,他連多說一句話都嫌麻煩。
主管級的人大都已經出現,會議差不多要開始了。扎克趕緊溜到希卡克旁邊的位子坐下,雖然在上司面前遲到並不好,且注重紀律的扎克一向很少做這種事情的,但今天不管怎麼說,他一點都不想參加這個會議。只要一提起這件事,扎克就不自覺地一肚子火。
因爲今天這場會議,是一個檢討的會議。檢討FBI追捕賈斯汀及其黨羽失敗的原因。
扎克可以料想得到,所有相關人等一定會提出種種藉口,撇清關係。果不其然,主管們一開砲,底下那些傢伙就支支吾吾地辯解,沒有人承認自己有疏失,也沒有人敢證明是不是有消息走漏的狀況。扎克聽這些藉口聽到厭煩了,忍不住想要離開座位,到外面去喘一口氣。但是察覺到他的不耐的希卡克卻馬上伸出手拉住他,“安分點,長官在看。”
確實是這樣,不知道爲什麼,今天主持會議的副局長貝克惠斯一面聆聽着攻堅行動負責人卜倫的辯詞,一雙眼睛卻老是偷瞄他們這邊。
“…我們得到消息就馬上出動了,一切都依照正常程序,並沒有拖延的情況發生。”
“那爲什麼還是來不及?爲什麼你們的消息還比伍德華斯慢了一步?爲什麼會不知到賈斯汀的暗殺部隊已經在悄悄佈局了?”貝克惠斯用鬥牛犬般的眼睛瞪着卜倫。
“那是因爲…”卜倫不禁紅了臉:“我想我們所佈下的眼線位置已經被對方知道了,所以才能避開我們的耳目…”
“我要聽的是,這種事情爲什麼會被對方知道?你難道還沒查到消息走漏的原因?”
“還…還沒,副局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面對貝克惠斯的咄咄逼人,那卜倫也只能低頭。
“我給的時間還不夠嗎?”貝克惠斯嘲諷似地哼了一聲:“我看今天這場會再開下去也沒有結果,下個星期再開,到時候我要知道確定的原因跟事發當時完整的報告。”
貝克惠斯說完站起來,昂首走出會議室。餘下的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被罵的人自知理虧,摸摸鼻子悻悻然地離開。沒被罵到的人則都鬆了一口氣,但同時也開始擔心下個星期的會議。
扎克站起身也打算出去,卻被貝克惠斯的秘書給攔了下來。“史賓賽組長、費德勒先生、希卡克先生。”
三個人同時回頭,看着撲克臉的年輕男秘書。
“有什麼事嗎?”史賓賽說,他們今天應該不至於捱罵吧?至少他們所負責的部分都沒有出錯。
“副局長請你們過去一下。”
三人面面相覷,心裡都在狐疑着到底事出了什麼事,不過也不好違抗副局長的命令,只好跟着秘書的一起來到辦公室裡。
貝克惠斯坐在他的大辦公桌前,雙手手肘撐在桌上,支着下顎,一副看起來在沈思的樣子。貝克惠斯個子不高,身材有點圓圓的,爲他的外型增加了一些份量,但這位副局長最讓人敬畏的地方,還是他強硬的作風與自信的神情。那習慣昂首、大跨步走路的姿態,讓人望即生畏。
“副局長,請問您有什麼事要跟我們說?”畢竟是組長,史賓賽先開口問。
貝克惠斯擡眼看着他們,並沒有馬上回答問題,只是在以眼睛一一掃過三人的臉之後,緩緩開口:“這次的事情,辛苦你們了。”
“不,沒什麼,只是對於事情竟然是這樣的結果,我們覺得很遺憾。”史賓賽回答。
豈止是遺憾。扎克想,當知道攻堅行動失敗之時,他們簡直就是氣瘋了。之前花了這麼多時間收集情報、跟那些組織套交情、策劃一切行動,這些努力全部都白費了,都只是因爲那幾個執行者的大意。
“我知道,”貝克惠斯說,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確實是很遺憾,我們原本是握有這麼好的條件,卻把這個機會白白浪費掉了。早知道,就應該早點行動的。”
貝克惠斯停了一會兒:“雖然是這樣,我們還是得要想辦法補償。你們三個爲了追捕賈斯汀他們,也花了不少時間吧!我想,你們應該不會因爲這樣就放棄的。”
扎克剎時明白,貝克惠斯話中有話,於是首先開口:“副局長,您想怎麼做?”
貝克惠斯瞥了扎克一眼,眼裡閃動着一種不知名的情緒:“賈斯汀雖然死了,但他那些手下還在逃。這些人都是犯案累累的重罪犯,身上也都握有許多有關賈斯汀的情報跟犯罪證據,我已經命令其他人去追蹤了;但除此之外,是還有一件事情要做,而我正在找合適的對象…”
“什麼事?副局長。”
貝克惠斯看着扎克:“費德勒,我聽說,你認識賈斯汀的前妻?”
扎克微微一愣,他是怎麼知道的?不過現在如果否認的話反而會令人起疑,於是扎克點頭:“是認識,不過她跟這件事情無關…”
“是無關,大家都傳言賈斯汀把他的妻子保護得很好,儘量不讓她涉入跟他事業有關的事情。不過我也聽說,她跟賈斯汀的幾個重要手下也時有來往,而且交情不錯。”
“副局長,難道你是想…”
“我認爲,那幾個四處逃竄的傢伙,很可能會跟賈斯汀的前妻聯絡。”貝克惠斯斷然下定論。
“那倒不一定,他們現在可是在逃亡中,不會輕易現身的。”扎克提出反論。
“不,或許有可能,”希卡克卻贊成貝克惠斯的意見:“那四個傢伙做事一向明目張膽,對自己成爲全國通緝犯的事情不一定會在意。更何況他們對賈斯汀忠心耿耿,有可能會想辦法照顧他的前妻。”
既然這麼忠心,爲什麼會放任賈斯汀一人燒死在那棟公寓裡?扎克心裡這樣想,這幾日以來,他對這個問題百思不解,但現在他不想在長官面前拆自己同僚的臺。
貝克惠斯對希卡克點頭:“沒錯,所以我認爲,我們最好派人到這位柏金斯小姐的身邊看着,免得發生什麼事情。”
“副局長,您是希望我們接這個任務嗎?”雖然早就知道貝克惠斯會有這個企圖,但扎克還是覺得有點愕然。“您難道不認爲,我需要避嫌?”
“不,我反倒認爲你很適合。”貝克惠斯搖搖頭:“這位柏金斯小姐對我們FBI向來有成見,而且也很不喜歡陌生人接近,所以我認爲,找一個跟她認識的人過去,她應該比較可以接受。”
“要用什麼名義呢?副局長。”史賓賽問。
“人身保護吧!我想現在應該也有不少人想從她口裡探出一點情報,甚至可能會攻擊。她一個弱女子,還帶了個小,沒有人保護實在是很危險。”
“保護的事情會事先知會柏金斯小姐,這一邊由我來安排。那麼你們,願不願意接這個任務?”貝克惠斯說的是個問句,但他的眼裡卻放射出令人無法拒絕的嚴厲訊息。
“當然,”史賓賽搶先回答:“副局長,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完成任務的!”
“很好,”貝克惠斯點頭,看起來好像很滿意的樣子:“你們就先準備一下,等事情安排好了,會馬上通知你們。”
三人接受了命令,正準備要離開時,貝克惠斯又說了一句話:“費德勒,我知道你跟她的交情,不過一切都以公事爲重,知道嗎?”
扎克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凌厲,彷彿一隻預知到危險的大貓一樣,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但是在他回頭面對貝克惠斯時,卻又變回平時那張平和的臉孔。
“是的,副局長。”
不知道爲什麼,又作了有關以前的夢。她依稀記得,在那個夏天,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心碎。
他們即將從高中畢業了,一堆莘莘學子涌出校園,要踏往人生中的另一個領域。曼莉莎唸的算是貴族學校,保護嚴格,學生的家長也大多是社會名流,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曼莉莎不走父母安排好的路。她的父親是組織大哥,極力保護女兒不讓她接觸組織事務,自然不會希望她走上跟自己一樣的路。曼莉莎的母親在她念中學時就去世了,但她猶記得那種與母親相依爲命般的感覺。她們住在豪華的大房子裡,不愁吃穿,出門有人接送,隨時有保鏢跟着,但是母親的眼裡總是隱隱有着一股哀傷,直到她死亡前都是一樣。
母親從未要求過她什麼,或許只是希望女兒能平安地長大,也可能是因爲她的眼中沒有女兒的存在。
直到年紀漸長,曼莉莎才能瞭解母親的傷痛。她擔憂着丈夫的安危,卻無能爲力,只能鬱鬱寡歡直到去世爲止。曼莉莎不知道母親對她的未來有什麼想法,但她決心走出自己的路,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曼莉莎想念設計,而扎克一如往常的理想,要念法律。只要上了大學,他們就註定分開了。那時候,扎克已經確定可以進入哈佛法學院,而曼莉莎還在等着學校的通知。
畢業前一個月,曼莉莎跟扎克漫步走在校園裡。曼莉莎一直覺得很奇怪,剛接獲可以進入夢寐以求的哈佛法學院通知的扎克,竟沒有一點欣喜之色,連曼莉莎提議要幫他慶祝一番時,也沒有反應。
“扎克,你覺得呢?”
“什麼?”扎克好像忽然回過神來一樣,側頭看着曼莉莎。
“真是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曼莉莎嘟起嘴,對自己被忽視感到不悅。
“對不起,曼莉莎,我在想事情,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扎克略帶歉意地笑道。
曼莉莎討厭同樣的話說太多次,於是生氣地停下腳步,手插腰看着扎克:“扎克,你最近是怎麼了?能進哈佛法學院不是一件好事嗎?可是你不但沒有高興的樣子,反而老是在發呆。你是覺得壓力很大嗎?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扎克看着她,眼神在曼莉莎的臉上轉動着,流連過她細緻、深邃的眉眼、白晰的肌膚、因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及嬌俏的紅脣。看不膩的一張臉,扎克覺得自己就算這樣永遠看下去也沒關係。但這是他必須捨棄的一切嗎?
“莎莎,”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扎克終於口:“我是在想我們的事情。”
“我們的事情?”曼莉莎不解地歪頭看着扎克。
“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要畢業了,也要上不同的大學…”
“那又怎麼樣?”曼莉莎知道以後他們就不能常見面了,雖然心裡有點不安,但她也說過不少談遠距離戀愛還維持得很好的情侶,她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
“我要去波士頓,而你申請的學校,大多是在中部。”扎克仔細地看着曼莉莎的臉:“這樣一分開,說不定要半年一年才能見上一次面。莎莎,你覺得這樣好嗎?”
“我當然不想離你太遠,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呀!”曼莉莎說:“我會努力的,我相信你也會,不是嗎?”
扎克卻搖頭:“但還是有很大的問題,環境不一樣,認識的人也不一樣,我怕…”
曼莉莎激動地拉住紮克的手:“不會的,不會有事的,就算是距離再遠,我的心還是跟以前一樣,我相信你也不會變的,對不對?”
但是扎克並沒有回答,他反常地一臉陰沈,避開沙曼莉莎詢問的目光。
“扎克,求求你,答應我。”曼莉莎也察覺到扎克表情的不同,心裡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扎克,你該不會…想分手?”
“莎莎,我…”
“爲什麼?真的只是因爲這樣嗎?還是說…”曼莉莎放開扎克的手,不自覺地後退兩步。
“莎莎,我只是覺得,這樣對我們兩個人可能比較好…”
“哪裡比較好?你說呀!”曼莉莎激動得全身發抖,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並沒有注意到校園裡其他人已經注意到這對吵架中的情侶了。
“莎莎,別這樣,”扎克趕忙拉住她,“我不想傷害你。”
曼莉莎甩開扎克的手:“你這麼做已經傷害我了。爲什麼?你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如果你覺得不安的話,那我也去申請哈佛好了,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莎莎,別這樣,不要爲了我毀了你的夢想跟未來。”看着她受傷的表情,眼裡即將涌出的晶瑩的淚,他的心中泛起一絲不捨:“你什麼都沒有做錯,我是對我自己沒信心…”
“我不想到那種時候才說,我怕那樣會傷你更深。”
“你說過你愛我。”祈求的眼裡有淚,倔強的她從來就不在人前顯露出這種眼神。
面對曼莉莎的質問,扎克沒有說話。她卻從他的默然中得到的答案,他們曾經有過的快樂都在一瞬間消滅,但是她不能理解,昨天才說愛她的人,爲什麼今天又反悔了?
“騙子。”這是曼莉莎對扎克多的最後一句話。她拭去眼中的淚,轉身跑步離開。
一直到畢業前一個月,他們都沒有再說過話,即使在學校裡碰到了,扎克的表情也宛若陌生人一般。畢業舞會上,她看着他擁着別的女人翩翩起舞。面對衆人時,他是一副有着領袖氣質的開心果臉孔,但是當眼神一掃過曼莉莎,卻換上一張決絕的忽略神情。
她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千百根針刺傷一樣,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揮之不去,漸漸地擴散蔓延。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曼莉莎幾乎沒有辦法接受。爲什麼,愛她的人要一個接着一個的離開?她感覺到自己是孤獨的,一無所有的,在母親死後就陷入了孤絕的境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肯愛她了。
心傷漸漸痊癒之後,她也逐漸封閉了自己的心。過去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不見了,成爲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冰山美人。曼莉莎告訴自己,今後不管再發生什麼事,她都不再付出真感情,也就不會心痛了。
但是爲什麼,當戴蒙死的時候,她還是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爲什麼,當扎克又出現在她的面前時,那份潛藏已久的情感卻又騷動地涌出?
睡夢中,這種感覺伴隨着過去的夢隱隱浮現,曼莉莎在夢中翻滾的、掙扎着,想擺脫,但種種回憶與念頭卻像一張綿密的網向她襲來,無法呼吸。
感覺有人推着她的身體,曼莉莎一時覺得有點頭暈目眩。
“媽媽,媽媽,起牀了。媽媽,你怎麼了?”
曼莉莎勉強睜開眼睛,卻感覺到一陣疲累襲擊全身。她看見柯萊恩的小臉就在旁邊,用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柯萊恩,你已經起牀了?”奇怪,她今天怎麼睡這麼晚?
“媽媽,已經八點了,你怎麼還在睡?扎克叔叔叫我來看看你起牀了沒。”柯萊恩說。
“八點了?”曼莉莎嚇了一跳,她可很少賴牀睡到這麼晚過。曼莉莎急忙起身,“遭了,我得快點準備一下…”
沒想到她一站起來,就感覺得一陣虛脫,全身的血液往腦袋衝。曼莉莎忽然一陣暈眩,眼前一黑,整個身子就往地上倒下去。
“媽媽!”柯萊恩尖叫一聲。
曼莉莎聽得見聲音,但卻什麼都看不見,有那麼一瞬間她全身幾乎沒有感覺,只能趴在地板上喘着氣。好難過,全身滾燙,她是怎麼了?
忽然有一雙堅強的手臂將她抱了起來,放在柔軟的牀鋪上,然後一支冰涼的大掌附在她燒燙的額前,曼莉莎不禁舒服地向那手掌靠過去。
“曼莉莎,你還好吧?”扎克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地從上方傳來。曼莉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模糊地搖搖頭。
“媽媽怎麼了?”柯萊恩焦急地問。
“我想她發燒了。”扎克說,看着那張紅通通的臉上痛苦的神情:“柯萊恩,你們有家庭醫生吧?可不可以幫我打個電話給他?”
“好。”柯萊恩馬上跑了出去。
接下來的事情她不怎麼記得,高燒使得曼莉莎的腦袋變成一團糨糊,她只能軟綿綿地躺在牀上,知道有人走進房間,說話,碰觸她的臉跟手,但是她不知道他們在作什麼,在說什麼,只依稀記得一雙手曾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將冰涼的溼毛巾輕輕按在她的額頭上。有一份溫暖包圍着她的手掌,彷彿被珍愛着一樣,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看護着。
曼莉莎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但當那股溫暖襲上心頭時,她卻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第一次,她想將自己全部交給那個守護着她的溫暖,讓那柔情的撫觸平撫所有的痛苦、不安,不再孤獨。她想哭。
扎克要柯萊恩緊急請來家庭醫生之後,對心急如焚的柯萊恩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他的母親,便由希卡克送他去學校,扎克則在曼莉莎的牀邊守候着。
她燒得很厲害,整張臉都紅通通的,全身滾燙,看起來非常不舒服的樣子,在意識不清中輾轉反側。曼莉莎眉頭輕皺,紅脣喃喃發出夢囈,扎克俯下身,將耳朵靠近她的脣邊,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但曼莉莎只是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話語,象是在述說什麼,也象是在呼喚什麼。
扎克擡起身,看着曼莉莎的臉。她是夢見了什麼?痛苦的事還是快樂的事?在她的夢中,可有他的存在?
扎克拿沾了水的毛巾,覆蓋在曼莉莎的額上,她的表情似乎舒緩了些。十二年了,當初分離之後,第一次這麼近地看着她,扎克心中不禁升起一種感動,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用溫暖包覆她。一旦放開過手,他得花上十二年的時間,才能重拾這一切。她知不知道他像這樣等在她的身後有多久了?
忽然,眼角落下一滴淚,她哭了。扎克伸手拭去那滴淚,“爲什麼?”輕撫着她的臉頰,不解地問出聲。
曼莉莎的家庭醫生阿姆斯是個四、五十歲開外的中年人,一進房子也不看看門的人是誰,就直接衝進房裡。他簡單地替曼莉莎檢查過,爲她開了點藥,打了針,戴着眼鏡的中年醫生才終於正視眼前的陌生男人。
“請問你是…”他推推眼鏡,帶點好奇的神色。
“我叫費德勒,是柏金斯小姐的…朋友。”扎克說:“她怎麼樣了?”
“喔,我還以爲剛剛幫我開門的是柯萊恩。”阿姆斯醫生點點頭:“曼莉莎是着涼了,再加上有點疲勞過度,所以燒得比較嚴重。我已經幫她打了針,如果三小時候還沒有退燒的話,你再通知我過來。”
這位阿姆斯醫生個性有點糊塗,但對於自己的專業卻絕不馬虎。他提起裝着醫療器材的手提箱,一邊協同扎克走到門口:“費德勒先生,今天要請你好好注意一下,如果有其他併發症狀,也請早點通知我。還有,一定要讓她多休息,不要太勞累,必要的時候多請假幾天。”
“多準備一點營養的食品,要她多吃一點,別在休假時工作。”阿姆斯說:“曼莉莎老是讓自己這麼累,我記得兩個月前她纔剛搬到這裡來的時候,也生了場小病,那時候要不是莉莉強迫她休息,她大概還會畫圖、裝修房子到深夜。再這樣累下去,絕對會轉成大病的。”
看來阿姆斯醫生是拉德列夫婦介紹的,所以對曼莉莎的狀況也算相當清楚。
扎克說:“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我聽說,曼莉莎的前夫前一陣子去世了,她好像纔剛從紐約處理這些事情回來。”阿姆斯溫吞的眼睛看着扎克。
“是呀!”
“纔剛離婚而已,孤伶伶的一個人,還帶個孩子,結果前夫卻死了。”阿姆斯醫生微微點頭,語氣裡充滿遺憾:“曼莉莎還年輕漂亮,不應該變成這個樣子的。”
扎克的眼神下意識地往曼莉莎的房間一飄。她還年輕漂亮,還有大好的人生等着她去揮霍,但現在的曼莉莎卻是個以工作來忘卻痛苦的失婚女子。“或許,她還需要一點時間。”
阿姆斯看了扎克一眼,象是在審視什麼:“可能吧!要走出去也需要時間,但只怕她自己都不想這麼做。”
扎克迅速地回頭看了阿姆斯一眼,中年男人慢條斯理的神情卻看不出任何意圖。
“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阿姆斯打開門:“費德勒先生,很高興認識你,請你多照顧一下曼莉莎。”
“我知道,謝謝你,醫生。”
扎克關上門,背靠着牆,凝視着曼莉莎的房門。她在裡面,他在外面。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曼莉莎在逃避,但如果真像阿姆斯說的一樣,她不是走不出來,而是不想走出來的話,該怎麼辦?
他保持着同樣的姿勢、眼神,點上一根菸,看着香菸的凝霧繚繞在眼前。她會走出來嗎?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