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蓮又道:“回大少爺,這也是四小姐的。”
“祖母,我們姊妹四人除了月錢之外,這些平日的供給,不都應當是一樣的麼?怎的四妹妹的和我們的完全不同?”
紀芙茵又搓了搓那粉,“粒子這麼粗,難怪四妹妹平日寧可素面朝天,也不用這香粉之類的東西。”
這四樣東西擺在眼前之後,老夫人的臉色登時沉了下去。
在四份東西里面,紀妃茵同紀芙茵的東西是一樣的,三小姐紀巧茵則是一般的貨色,雖說差不到哪裡去,卻也不是當時給小姐們定的質量。
四小姐紀靈茵的就更不必說,根本就是差到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不會用的。
“看來,我這老骨頭不時時刻刻盯上一盯,咱們這府裡就有人要翻了天啊。”
老夫人還算平靜的面容下,有種抑制不住的怒氣正在翻涌,負責採買這些東西的人,竟敢隨意剋扣府中小姐的份例,這要是縱容下去,那還了得?!
“去把夫人請來。”
紀夫人聽了湘蓮簡單一說,連忙匆匆趕了過來,一看桌上那些個東西,頓時大驚失色,然後便是忍不住的氣惱,立馬命人將紀府負責採買胭脂水粉以及筆墨紙硯的奴僕給喊了過來。
“老夫人,夫人,急着找小人過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小人的?”負責採買筆墨紙硯的周祥,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寬厚敦實的後背彎着,極盡討好。
“你自己瞧瞧這是什麼?!這便是你每月拿了銀子,買回來給小姐們用的東西?!”紀夫人將那墨擲到他的面前,厲聲問道。
“這……小人不知,小人爲小姐們採買的,可都是最好的墨!”周祥口中雖是這麼說着,眼底卻已經有些心虛了。
“這便是最好的墨?”紀夫人冷笑一聲,凌厲地目光又看向一旁的劉姑姑,“還有你,那便是你給小姐們買回來的胭脂水粉?!我紀府的女兒們,用的竟是那般粗製濫造的脂粉?!”
劉姑姑身子一抖,也跪在地上直呼冤枉。
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這夫婦二人,紀芙茵冷聲道:“你們兩個刁奴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看四妹妹人老實又不多言語,竟以次充好,用最低劣的脂粉和筆墨,換了四妹妹原本應當有的份例,用來中飽私囊,真真是可恥到了極點!”
“二小姐,小人沒有,小人真的沒有中飽私囊啊!”周祥有苦說不出,以次充好貪污下來的那些銀兩,他們夫妻二人得到的不過是小頭,大頭哪裡輪得到他們來拿了?
平日裡總覺得四小姐出身低微,又是個極其能隱忍,不愛多言多語的,是絕不會說出的,三小姐又從來沒用過什麼頂尖兒的好東西,換個檔次一般的也察覺不出。
誰曾想,原以爲絕不會有紕漏的事情,如今竟一股腦地露了出來!
這下可要如何是好,周祥看了眼妻子,得到的卻是一個暗示他抵死不認的眼神。
劉姑姑流淚作揖道:“老夫人,夫人,奴婢確實沒有換過呀,沒有做過的事情,要讓奴婢如何承認?”
“奴婢當時採買回來的時候,的的確確都是一樣的,說不定是四小姐她捨不得用那寫個好的,自己換了也未必,此事當真同奴婢沒有干係呀!”
“我堂堂紀府四小姐,連用個脂粉都捨不得了?”紀夫人怒道。
“依我看,你們這兩個刁奴就是仗着母親治家過於仁慈,鑽了空子,真是好猖狂的奴才!”
說到這,紀芙茵忽然側過身,對顧含謙行了一禮,道。
“顧公子,將軍府中無女主,可我卻從未聽過自將軍府中傳出類似奴才調包主子東西的醜事。”
“想來必定是將軍領兵有方,治家也有道,不知今日此事,若是發生在將軍府的話,要如何處置這兩個奴才呢?”
將軍府確實無女主存在,可卻有個能幹的管家,將府裡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他何曾知道要如何處置?
只是在對上那雙如同黑寶石一般的眸子時,顧含謙沉吟了片刻,道:“若是如此的話,對付這種對主子不忠,又滿口謊言的奴才,就只能用刑逼供了。”
“說的不錯,這兩個狗奴才,事到如今了還嘴硬,給我拉下去打,打到肯說了爲止!”
紀夫人也是真的惱了,她竟從不知道,自己府裡的庶女用的竟是這種低劣的玩意,此事若是傳出去了的話,旁人還只當是她這個主母虐待庶女呢!
“夫人饒命,夫人手下留情啊!”
那夫婦二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求饒的話甚至都來不及多說,便被進來的小廝給拖了出去,按在長條板凳上,揮動板子用力地打了起來。
隨着板子揮動的聲響,那二人鬼哭狼嚎的求饒聲便響了起來。
“如何?”顧含謙的眼睛看向別處,脣角那抹淺淺笑意卻明顯是給她看的,“二小姐可還滿意?”
“多謝。”紀芙茵也悄聲回答,身子卻不自覺地向旁邊靠了靠,她沒有料到他居然能夠看到她眼裡的暗示。
雖說他幫了自己,可現在兩人的關係由於那提親一事,畢竟多了一層說不清的曖昧,她總覺得現如今還是同他保持些距離的好。
當板子打了三十多下的時候,劉姑姑終於是忍不住了,披頭散髮皮開肉綻,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活脫脫鬼一樣,口中鬼哭狼嚎地高呼:“我招!我招!我全都說出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啊!”
從剛開始,聽到外面那啪啪的板子聲和那二人悽愴的痛呼聲,老夫人便雙眉微皺,撥弄着手中的佛珠,口中一直低低地念着佛號,聽到劉姑姑喊出來這一聲,才緩緩撐開了眼睛。
那二人被小廝架進了房間,往地上一扔,二人便癱軟在了地上。
“說吧。”老夫人厭惡地掃了那二人一眼。
“是,是,老夫人,是奴婢鬼迷心竅,一時貪財,就偷偷的作出了以次充好,貪污了銀子之事,是奴婢做的!”劉姑姑匍匐在地上,涕淚連連地磕着頭,“不要再打了,求夫人不要再打了!”
紀夫人厲聲道:“每個月小姐們的份例錢都是不小的一筆,你們夫妻二人負責採買這麼多年,還真真是好大的胃口!說,那些銀子都給你們弄到哪裡去了?”
周祥也一個勁的磕頭,“是奴才,奴才前些年染上了賭癮,每個月從府裡領的銀子不夠花,這才動了這歪心思的!”
“這種狗奴才,來人,把他們兩個給我打出去——”
紀夫人正待發落,卻聽到女兒輕聲打斷了自己。
“娘,先不急着發落,女兒倒是覺得就這麼將他們兩個趕出府去,着實有些不妥。”紀芙茵道。
“他們二人負責採買這些東西多年,日日都有白花花的銀子從手中流過。”
“眼看着那麼多的銀錢在自己的手上,一般人哪裡會受得了這種誘惑?一時把持不住犯了錯,雖說不可輕易原諒,卻也不需做的太過決絕。”
“那依你看,是要怎麼做呢?”
“依女兒看,先讓他們將這些年貪污了的銀子一文不少的還回來,再打發他們日後去做府裡的粗活,也算是給他們一個贖罪的機會了。”
原本聽到二小姐出言相勸,周祥夫婦二人的臉上還露出一絲僥倖,再聽到紀芙茵後來所說的,兩個人的臉上登時露出了期盼的神情。
他們兩個人這些年手裡沒攢下多少銀子,就算將來只是要留在紀府做些粗活,那也比被趕出去的強啊!
只是,他們又要去哪裡弄那麼多銀子呢?!一想到這個,他們二人的臉上又露出了絕望的神情,這些年剋扣下來的銀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兩個人手裡能湊齊五兩銀子都是難得了。
聽了她這提議,紀雲天笑道:“我便說我這嫡妹是個心軟的,娘,芙茵心善,就依了她吧。”
“好,那這件事,娘就交給你來處理了。今兒回去之後,拿上兩盒好的胭脂香粉給你四妹妹送過去,斷斷不能再讓靈茵受這種委屈了。”
“女兒知道了,娘。”乖巧地應了紀夫人的話,紀芙茵轉過身,對着地上那二人道,“雖說我想要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可也不能太過縱容。”
“我只給你們四日時間,若是能將銀子一文不少的送回來,你們尚可留在紀府,若是不能,那我也只能將你們二人給打出府了。”
周祥同劉姑姑二人聞言,身子又是一陣顫抖,強忍着疼痛撲地跪謝二小姐厚德。
看她眼底那抹得意神色,顧含謙有些不解,他可是聽說,紀夫人的孃家乃是富可敵國的大富商,父親與哥哥又極其疼愛這個女兒和外孫女,平日裡光是外公送來的金銀珠寶,就足夠她享受不盡了。
可今日這丫頭費了這麼大周章,竟就只是爲了讓兩個剋扣了庶女份例的奴僕把貪污了的銀子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