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護衛圈被擊退的豁口越來越大,雲墨寒所帶領的隊伍的人心也逐漸潰散開來。
迄今爲止,那些護衛隊幾乎只能勉強抵擋,更不用提反撲的能力。
這個臨時戰場之上如今殺機四伏,只消一點動作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涌動而起,又在最快速度隱匿於無痕。
滾燙的鮮血在雪地上融化出一簇又一簇暗紅的梅花,昔日風光凜凜的護衛隊頭一次這般受挫,損失慘重。
手中匕首跟着他的年份已久,雖然削鐵如泥,得心應手,然而在面對遠程武器中伸展性到底還是差了些。心知轎門外是對方首要的攻擊點,雲墨寒便依舊端坐在轎內,揮舞着手臂,奮力格擋着由轎簾射進車廂的箭矢,起先還過得去,逐漸的卻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副將揮刀擋開一支箭矢,將其原樣精準地射回其中一位偷襲者的胸膛中,一邊回首望向那轎內,見那鏗鏘鐵器碰撞聲稍顯滯澀,並非平日裡他的水平,眸中一瞬微涼,似是猜出了他遇到的困境,繼而從一位中箭而死的護衛手中奪去一柄染血了的長劍,隨手扔往轎內。
心中一喜,雲墨寒立即將其牢牢握在手中,出奇自如地揮舞起來,果然顯得方便了許多。
隨着最後一波來勢洶洶的箭雨落盡,送親的護衛隊伍也被擊散得差不多了,一個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那羣白衣的銀琅兵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此時更是默契地大吼了一聲“殺!”,舉着手中如彎月一般的鋒利長刀從坡上衝就下來,宛如在飢餓中嘶吼咆哮的猛獸撲下山來,腳步帶起的勁風捲起地上積起的厚厚白雪,在耳邊發出颯颯的聲響。
於此同時,身後來增援的銀琅軍隊越來越多起來,一波接連着一波,遠遠的只看見熾紅色的旗幟在空中飄舞着,帶起一片濃烈的血色飛舞。一時間刀劍齊鳴,殺聲震天,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心肺去。
馬車
之內,雲墨寒一邊乾淨利落地除下身上那破損的盔甲,露出裡頭雪白的中衣來,一邊沉聲向外頭問道,“蘇羅那可在?”
隔着一層早已被箭矢射成破洞的轎簾,是時刻守在轎子邊上的副將低聲回答,“目測不在。”
“那便好。”他板着的面容依舊冷凝警惕,心中卻是一定。
蘇羅那不在,說明他如今十有八九中了計,特地在水路守候,然而卻還是留了一手,將起碼三分之一的兵力撥來堵着這條大路,如果他沒有猜錯,除去水路之外,另外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埋伏在小路之中,然而時間緊迫,若是其他地方的部隊感覺不對勁或者收到他們在此道的消息,一定會趕過來支援,時間刻不容緩,他們必須早解決早結束。
想到這裡,拎起一個炭盆向外頭狠狠扔去,只見那炭盆還未落地,就被數十隻箭矢射成了一個變形的球,顯然遠處還有專人特地守着他逃出來。
果然留着這麼一手,方纔出去的若是人,此時應當也被被他們射成刺蝟了。雲墨寒冷笑,趁炭盆吸引了對方注意之際,從馬車中飛身而出,按照箭矢來時的方向,將那隻扎滿箭矢的銅盆騰空掃去。只聽得一簇被雪染白了的樹叢中傳來幾聲痛苦的悶哼,再然後,隱約有血滲透出雪面,格外顯眼。
他面色平靜,伏身繞去,敏捷如豹,素白的中衣裙把他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融爲一體,幾乎察覺不出去向。
三兩個銀琅兵一舉衝過親兵衛隊暴露出的豁口,手持彎刀向轎內砍刺而去,卻訝異地發現沒有任何受力感,正掀開轎簾探查其間,已然被隱於雪中的雲墨寒自身後一劍狠狠地抹了喉嚨。
看到雲墨寒總算出來挑過一方大梁,總算令人心聚攏了些,然而卻始終抵至不住銀琅軍隊毫無休止一般的車輪戰,在這樣強大的攻勢下,那些方纔被箭雨引得元氣大傷的親衛隊此時只是精疲力盡地稍微抵抗
一下,就潰不成軍。
血腥味,愈來愈濃厚。滾燙的鮮血融化了大片雪層,遠看過去,似是一片血海。
雲墨寒此時也身中幾處刀傷,並無大礙,見己方的劣勢越來越鮮明,只是大吼了一聲,“撤!”
親衛隊們本便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而失了心神,此時聽得一聲“撤”字,宛如得了特赦令,趕忙朝着後方狂退而去。那副將擰眉,繼而揮刀暴喝,“各位不要慌,扇形全速撤退,掩護王爺以最快速度撤進西北方向二十丈丈開外的那片小樹林裡!……切記,一定要保護好王爺!”
話音剛落,他身形一動,已經移到了扇形的最頂端,也是最危險重要的地方,一身黑衣上看不出沾染了多少血跡,只知道他目光如刃,橫刀於前,自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凌雲氣勢。衆護衛這才似是如夢初醒一般,忙集結過來圍攏着雲墨寒,警惕地一步步向後退去。
那些個銀琅兵見他們被步步逼退,更是得意,士氣大增,忙乘勝追擊而去。
林中常年陰翳深深,即使外頭嚴冬苦寒,也尚有青苔爬在鐵色的樹幹上,對方的一身白衣再不佔優勢,潰敗的局面也逐漸挽回了些。
雲墨寒腳下步伐如風,一邊擡頭望向橫疏枝條外的寸縷天空,眼風不動,心裡卻諸多思量。
這個時辰,應當要快了。
驀然,偌大的樹林中傳來一陣激盪的戰鼓聲,一聲聲浩瀚而肅殺,帶着逼人的勢頭,裡頭蘊含着的赫赫軍威,幾乎要穿破蒼穹,直入青雲而去。與此同時,有劇烈的嗒嗒馬蹄響動傳來,聽起來人數絕對不亞於銀琅軍隊。
是敵?是友?兩方隊伍的人心中都猜測揣摩不定,廝殺的動作也都放慢了一些,無不在觀測着遠處的動靜。
幸好,這支軍隊並沒有吊衆人胃口太久,正在這鼓聲烈烈響起的頃刻之間,有一抹異色闖入人們視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