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場鬧劇終於這樣落幕，周圍圍攏着的看客也逐漸散開了，唐夜霜看着蘇樂攙扶着醉醺醺的柳漣安越走越遠的身影，長舒了一口氣。
她此前猜測的果然沒錯，蘇樂對於柳漣安想來並非還沒有完全不在意，那越發浮誇的行爲說到底也只是爲了趕柳漣安離開而已。然而經過柳漣安此番的破釜沉舟一行，想來蘇樂應當也能夠消停幾天了。
而自己如今，也到底應該回府看看了。
石青如今還住在京兆府裡，推算起來若是藥有按時服用的話，如今身上的傷情應該已經好了許多了，至少不會像從前那般沒多久就倒了，而自己的審問終究也可以提上行程了。
眼看着手頭上堆積的一件件事都終於有了向好的那一面轉進的苗頭，唐夜霜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然而望着夜空上那明亮的星子，難免又想到，也不知道邊關的那場戰役究竟已經進行得如何了。
雲墨寒怎麼還沒有回來，是否也知道自己多麼想他了？
而邊關的夜，如今遠遠沒有赤月皇城這般平靜。
一片火光照耀之下，被派去偵查地形的劉副將回歸，稟報完情況後卻聽得外頭的人嘰嘰喳喳，似乎是在討論前些時辰雲墨寒就此處置了旁邊的那個瞎了一隻眼的營妓，聽說是特地綁到野外處置的，如今也不知道屍體是否已經被山間猛物吃了。
劉副將自然發覺了其中的不對勁，在掃了一眼那些個人中，獨獨不見鳩姬的身影，不禁大駭，瞪大了雙目望向跟前的雲墨寒，有些不可置信，然而卻還是強行維持着鎮定，只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雲墨寒的脊背挺得孤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鳩姬公然通敵，罪有應得。”
餘下的話，不說也知道了。
“您說什麼！鳩姬她怎麼了！……你給我說清楚！”似乎全世界天搖地晃，又一波沉重之極的打擊，讓劉副將只覺得站也站不穩，
早已失去了平日裡的理智和平靜，雙目赤紅，幾欲崩潰地吼道。
“劉副將，你是跟了我多年的，不應該沒有這等覺悟。”雲墨寒終於開了口，神色卻有些說不出的異樣，“你先冷靜一會，不要讓本王失望。”
憑什麼他還可以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劉副將捏緊了拳頭，“將軍！”
旁人哪曾見過一向端然如玉的劉副將這般暴怒的模樣，此番連忙上前，團團圍住了劉副將。而劉副將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雲墨寒的身後狠狠地擊去。
雲墨寒只是輕輕地蹙了蹙眉，任由他的拳頭襲來，絲毫沒有抵抗，然而劉副將的拳頭卻在靠近他的前一刻，到底是停住了。
雲墨寒絲毫沒有意外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夜深了，回去吧。”
劉副將擡起眼來，望向眼前怒火熊熊喘着粗氣的劉副將，冷然地詢問道，“鳩姬……我是說鳩姬的屍體，在哪裡？”
雲墨寒冷冷地望着他，“你不應該對那個女人動心思。”
他話音剛落，跟前的劉副將猛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揪住他鬆散的衣襟，一張如玉的面目此時漲紅充血，俊逸的五官扭曲得猙獰可怕，幾乎是從齒縫間逼出的一句，熾紅的雙目，正如同刀刃一般，欲將他面無表情的面龐千刀萬剮，“陵王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看不起底下的人，然而她……然而她……”
說到這裡，他難免也有些說不出話來。
鳩姬通敵的罪名幾乎是已經確定了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昧着良心說她無罪。然而在聽到她的死訊後，他還是隻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好似被抽去了靈魂。
一時間所有的憤怒，都只能衝着跟前的這個男人發泄出來。
劉副將不敢去承認，不敢去承認自己沒有保護好這個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上的女人，更不敢承認鳩姬的死有一大部分是因爲自己的優柔寡斷，只能將所有的怒火發泄到跟前的雲
墨寒身上。其中那分隱藏着的嫉妒，只有他自己知曉。
面對這樣字字含血的詰問，劉副將卻已然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只是將劉副將的手用力地撇開，眼中眸光變幻，泛出鐵色的光澤，“我如今不是什麼陵王殿下。”
趁着劉副將愣神，他面容沉肅，將懷中的慕容妍交付於劉副將手中，在眼前人滿蘊怒氣的目光注視下，啓脣輕聲道，“我是這個軍隊的主將，我要保護我的這一支軍隊，我要保護我的國家，我所生長的這片土地。”
好似一瞬間被滅了氣勢，劉副將怔了怔，最終還是垂下了腦袋，“我明白了。”
雲墨寒也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望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遙望着雲墨寒的身影消失在眼界中，劉副將緊緊地捏着拳頭半晌，最終還是劈手奪過旁邊人手中的馬鞭，一邊飛身上馬，不顧旁人的呼喚，已經朝着夜幕深沉處奔去。
似乎是感應到了身後處那越來越遠的嗒嗒馬蹄聲，雲墨寒迴轉過眼去，墨黑的眼中陰晴不定。
旁邊的人也有些憂心地回望了過去，難免建議道，“這劉副將如今已經被那個營妓迷了心竅了，殿下……您……打算如何處置？”
雲墨寒收回了眼去，輕輕地擺了擺手，沒有回答那個人的疑問，“走吧。”
或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劉副將最終還是找到了處置鳩姬的地方。
鳩姬依舊倒在雪面上，那一身被鮮血染就的衣裙在蒼茫的雪地上顯得格外鮮明，彷彿綻開了一朵妖嬈鮮豔的大麗花。令人驚訝的是，她居然還擁有着心跳和鼻息，雖然微弱，然而卻還是有的。血跡斑斑的芊芊十指依舊緊緊地摳着身後堅硬的雪團，讓自己不至於在此昏睡下去。
劉副將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樣悽豔的場景。
將軍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他手下的人也絕不可能對鳩姬放水，然而她確確實實如今是活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