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
喬慕接住那剩下的半碗麪湯，只覺得氣氛尷尬到了極致……
“我很討厭你，娶你是我爸的意思。”高承宇倒是坦然開了口，“喬叔叔不能迴歸警隊，我爸爸一直覺得虧欠了他，我娶你，好歹也算讓他和警隊有點關係。”
啊？
這邏輯……
喬慕徹底傻在那裡。
不過最後的結果，倒是讓她默默鬆了口氣。
她想：幸虧他討厭她！
“高叔叔還真是……”喬慕乾笑了兩聲，目光移回海面，爲了避免冷場，竭盡所能地去找褒義詞，“……真是有情有義啊！”
呃，這麼說……
又好像有哪裡不對。
“聽着真彆扭！”高承宇失笑，“理科生，這麼多年就沒個長進。”
“你知道我讀理科？”喬慕不由詫異。
“嗯。”高承宇頷首，還有一半的航程，他便索性打開了話匣子，和她打發時間，“我爸剛和我說的時候，我偷偷去學校看過你。”
“……”喬慕更詫異。
“怎麼看你都不順眼！”高承宇已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根本不用去教學區偷看你，你一下課就會跑出來玩，像一隻瘋兔子！別人好好讀書，你非要翻牆出去買吃的，還要仗着大小姐的身份，欺負低年級的同學……我那時候想，要娶這樣的，我以後肯定完了！”
高承宇說着，臉上不由浮現出笑意。
喬慕也忍不住笑。
聽着他一條條“羅列罪狀”，她突然就覺得好懷念！
那個時候，她無憂無慮，無法無天——
下課當然要跑出去玩，這樣她才能纏着某人“補課”，而且玩累了，才能不要臉地說自己學習刻苦勞累啊！翻牆她也不是天天翻的，不是和樑音輪流排隊買蛋糕麼？至於欺負低年級的同學……因爲低年級拉幫結派搞校園糾紛啊，她看不過去，又不知道誰對誰錯，就索性都揍了一頓……
而且唐北堯還說，她的身手，打打校內沒問題的！
所以……
“嗯。”喬慕點點頭，真相自然不必解釋給他聽，只是附和了一句，“我那時候，真的是好糟糕！”而這種糟糕，她好喜歡！
“……所以我越看越討厭，只要大學沒課，我就去看你，想把你的缺點都記下來。”高承宇揉了揉額角，“我幼稚地想，等正式見面的時候，不管你僞裝成多麼乖巧淑女，我都要把你的缺點抖出來。”
確實幼稚。
“不過，我沒等到正式見面。”高承宇的聲音低下去，“那場任務，我爸死了。上面爲了隱瞞行動，說我爸是酒駕意外，連屍體都沒送回來……從那以後，我的生活徹底變了……”
喬慕同樣斂了笑，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安慰不了他。
他們同樣是受害者，她知道那種生活顛覆的感覺……只是，他比她更可憐。
“有人讓我看開一點，想想快樂的事，我就想，爸爸沒了，我終於可以不用娶你了。”高承宇望着海面，焦點停得很遠很遠，“但是我又忍不住去看你，結果發現你也不在了……我就像徹底失去了以前的生活，連個討厭的人都沒剩下……”
“更可悲的是……我發現我好像不討厭你了……”
“也許是之後太黑暗，我甚至覺得，那段時間的生活，纔是天堂……”
“我拒絕了證人保護計劃，決定完成我爸沒完成的事……我要繼續那場任務，以個人的名義。”
“四年來，我想過好多次，想娶你……”
“至少讓我挽回點什麼……”
“……”
……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話越來越少，終於徹底陷入沉默。
陽光柔和，甲板上的海風微涼，身後遠遠的有腳步聲經過，應該是吃完午飯的遊客，又到甲板上來遊玩。高承宇已默不作聲地戴上了口罩。
身後便是熱絡的聊天聲……
他們這樣靜默地坐着，實在是尷尬到了極點！
“咳！我現在已經有……有了……”喬慕清了清嗓子，在聽高承宇說了那麼多以後，總覺得應該回應點什麼。可是……她應該說點什麼呢？
人家只是在感慨往事！
好像也沒說需要她迴應的話啊……
於是，氣氛再度轉爲尷尬，喬慕只能裝作無意地，不停地去瞟剛剛被她放在一邊的手機——還有多久靠岸呢？快點來個信號啊！說不定就有唐北堯的回覆了……
隨便他回點什麼都好！
罵她也行。
“喬慕。”高承宇卻突然轉過頭來叫她，同時伸手一撈，把手機抓回掌心，放在手上細細把玩。
“啊？”喬慕應聲，視線卻是緊盯着他掌上的手機，看着他像拋石子一樣，不負責任地拋啊拋，“你小心點！別掉……”下去！
話音未落，他的手機已飛出圍欄，直接墜入海面——
“噗通！”
小小的水花後，手機徹底沒了蹤影。
“手機……”喬慕沒接到，雙手趴着欄杆，目光緊緊地盯着海面，整個人都看傻了。
高承宇站了起來。
“沒關係。”高承宇倒是神色如常，聲音平靜得像是故意的，頓了頓之後，又補充一句，“反正是假的。”
“假的？”
“手機是假的，不支持真實聯絡。”高承宇回答，看着她越發震驚錯愕的表情，終於點頭，給了她更多答案，“對，你剛發的短信，全部是無效的。”
喬慕瞪大了眸。
她一點點地反應過來——
所以，唐北堯根本沒收到信息？她以爲她解釋清楚了，她是來濱城找爸爸的！可在唐北堯看來……她是去醫院檢查，然後莫名其妙……
失蹤了？
“你！”喬慕頓時就惱了，“你知不知道……”我前段時間被綁架！這樣突然的失蹤，唐北堯會怎麼想！唐北堯會不會着急，胡思亂想……
他一點都不知道！
所以，喬慕氣急，卻是連一句話都罵不出來。
“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好歹還能借別人的手機！”喬慕眉心緊蹙。現在怎麼辦？大家都沒有信號，只能等到濱城……
那都是好久之後的事了！
“喬慕，我也是有私心的。”高承宇卻只是笑笑，不管她的目光多麼惱多麼不理解，始終微笑應對。
半晌後，他終於斂神——
“起來吧，我們該辦正事了。”
……
前半段還算和諧談心，後半段喬慕壓根沒和他說一句話。
他剛剛的那些話，她頓時就不需要細細分析，馬上就能理解了——
對！
他就是討厭她！
以前他看她不爽，所以現在就是故意的！
“濱城是著名的水上旅遊城，很多景點都是值得一去的！”輪渡快要靠岸，船上的工作人員還在兜售濱城的旅遊地圖，“兩位也是去旅遊的嗎？要不要買一份？”
“請問濱城警局怎麼走？”喬慕直截了當地開口。
工作人員被問得一愣。
“我認識。”高承宇在旁邊淡淡回答。
工作人員又望了這個戴口罩的男人一眼。
“請問哪裡有打電話的地方？”喬慕卻彷彿沒聽到似的，略過這個問題，馬上又拋出下一個。
工作人員照樣沒來得及回答。
“渡船碼頭就有電話亭。”高承宇再度搶了先。
工作人員無語地看着這兩個人，直接用了方言：“兩位到底買不買地圖哦？”
“不買！”
“不買！”
這回倒是異口同聲了。
“不買問我幹啥子哦……”搖搖頭，繼續去其他地方推銷地圖。
……
輪渡靠了岸。
喬慕一下子就往外衝，直到看見那一排的公用電話亭，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沒帶錢！她身無分文……本來做檢查，就是連個硬幣都不能帶的！
高承宇跟在最後一個遊客後面，慢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你借我五塊錢。”喬慕懶得和他廢話，“我趕緊打個電話。”然後還得去找爸爸！她的時間很緊！
“其實你不需要打……”高承宇嘆了口氣。
唐北堯找到她，是遲早的事。
何必那麼着急呢？
高承宇的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們……到底是誰放不開誰？
“別浪費時間了行麼！”喬慕忍無可忍，“我得報個平安！我爸爸那邊也來不及了！”
高承宇搖搖頭，掏了幾個硬幣給她。
叮呤噹啷地一陣響，電話可是使用，喬慕連忙撥了號碼出去。才兩聲，電話就通了——
“喂！唐北堯。”喬慕的聲音很急，不待對方開口，便率先說話，“是我！”
“嗯。”唐北堯應了一聲，語氣卻是冷靜得異常，平穩的嗓音中，不見任何的波瀾。
這倒反而讓喬慕一愣：他還沒發現她“失蹤”了嗎？
不可能啊！
這下次，她要怎麼說……
“怎麼不說話？”見她沉默，唐北堯倒是開了口，依舊慢條斯理的語氣，“私自跑出去……你不準備給我個解釋嗎？”
“呃……”他知道？
“在哪裡？”唐北堯語氣微冷。
“濱城。”喬慕老老實實回答。
但顯然他知道得更多，所以語氣更不善——
“我問你在濱城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