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靜默。
良久。
“沒事。”唐北堯率先開口，在她的身側拍了拍安撫，“我來解決。”
他掀開被子下了牀，拿着手機走到窗邊，撥出某個號碼：“喂，是我……”
喬慕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半。
電話對面的，應該是某個醫生或者研究員。此時，對方完全是被唐北堯從睡夢中叫醒過來，只能強制恢復清醒，然後聽着他說明情況。
對方很快回復，答案很簡單——
應該只是喬慕的錯覺。
從科學的角度分析，人體不可能在十幾秒的時間內體溫突變，也不可能超過最高體溫。所以，喬慕剛剛所說的現象，是可以從原理上排除的。
再者，夢境會對人產生延續的影響。夢中的事物，在大腦未完全清醒時，會和現實產生混淆。所以要有問題，也是夢的問題。
至於爲什麼做那種噩夢？
那就要看心理醫生了。
“……喬小姐的化驗結果是正常的，不可能出現感知障礙。唐少，您的身體更沒有問題。”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對方最後總結，終於把話徹底說完。
中肯、專業。
喬慕耐心聽完。
到最後，她幾乎徹底相信：這是她的錯覺。
不然也不可能發生這麼奇怪的事啊？況且，她之前就做了個被扔在沙漠裡，全身都好熱的夢……
“好，知道了。”唐北堯掛斷了電話，朝她的方向看過來，“要不要再量一次？不放心的話，白天再去一趟醫院。”
喬慕搖搖頭。
“不用。”她歉疚地笑了笑，“可能最近事情太多，我小題大做了。應該沒什麼，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吵醒你了。你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唐北堯看了眼時間，“我本來就要早走，還有點事，反正睡不了多久。”他走向衣帽間那邊換衣服，“你再睡會兒，有事打我電話。”
“好。”
喬慕乖乖應聲，目視着他洗漱穿戴，又目送着他出門。
直到——
“咔噠！”
臥室的門被帶上，房間內只剩下她一個人，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
天色未亮。
東方透出淡淡的魚肚白，臥室裡依舊只能靠燈光照明。
喬慕坐在牀上，聽着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然後那聲音又很快遠去……
唐北堯走了。
她也沒了睏意。
喬慕拿起手機，本來想給白十七打個電話，聊聊天什麼的都好，但是看到現在的時間……還是算了。反正也是百無聊賴，她索性打開了電視機，打發時間。
早間播放的，都是無聊的內容。
兩個頻道在健身，教練在指導瑜伽動作，跳過；
幾個頻道在重播晚間新聞，財經版塊裡，幾個禿頂的中年男人在討論K線，跳過；
她停在某個重播的訪談節目。
這個節目，主要都是挖掘小人物的故事，在A市不慍不火地做了好多年。她聽過，但是不怎麼看，也不感興趣。但這現在，好像是唯一“能看”的內容了。
訪談正好剛開始——
“觀衆朋友們大家好！今天到我們現場的，是‘胖師傅早餐’的老闆王先生，和他的夫人王太太。”主持人說着開場白，“前段時間的‘真愛戰勝病魔’的新聞主角，就是我們眼前的兩位。來，和我們的觀衆朋友打個招呼？”
喬慕一怔。
她不由瞪大眼，正好看到鏡頭切換，屏幕上出現胖老闆和她的妻子胖嫂。
特別是胖老闆的身體下方，還打出“嘉賓：王升”的字樣。果然是他，不會有錯。
“大家好！”胖嫂笑得相當溫和，“謝謝大家的關注，我們都快成A市的網紅了。”
“謝謝大家！”胖老闆還是一如既往的憨厚，撓了撓頭，不習慣地扯了扯身上的西裝，“我覺得當網紅挺好的，最近我們店天天生意爆滿，請了三個夥計，營業額是以前的二十倍，還有贊助商要給我們開分店……”
他一臉滿足，感恩地絮叨。
“你真是……”胖嫂忍不住捶了他一下，笑着嗔怪，“沒完沒了！”
節目裡的觀衆一陣鬨笑。
“兩位的感情真好。”主持人不由在旁稱讚，進入訪談的正題，“兩位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呢？對於‘真愛’這個話題，兩位有什麼看法呢？”
胖嫂羞紅了臉。
胖老闆倒是一臉坦然——
“我們不興什麼真愛不真愛的，她在我最窮的時候願意嫁給我，我就會一輩子對她好。”胖老闆一臉感慨，嗓音也微微有些啞，“其實這件事追求起來，還得賴我爺爺。我爺爺癌症，爲了治療變得瘋瘋癲癲的，最後人也走失了。從我爸那一輩起，我家就窮，別人都傳我家有癌症史、精神病史，沒人看得起我……”
“還說這些做什麼。”眼看着胖老闆眼眶發紅，胖嫂笑了笑，出來打圓場活絡氣氛，“也就是他做飯好吃，人又老實能幹，所以看上他了唄！我這些年一直生病，拖累他不少。”
……
喬慕持續地看着。
她看着他們的互動，手指卻不由揪緊，屏息以待。她一開始就不支持他們太過高調，顯然，他們並沒有聽她的話。而現在，她更擔心……
“那多器官衰竭到底是怎麼治癒的呢？”主持人問出這個問題，“我們的平臺上，也有很多和您一樣的患者，想要尋求治癒途徑，或者尋求一個奇蹟。”
喬慕心中一沉。
她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奇蹟？網上的評論太神話我們了！其實醫生排除了誤診和藥物的影響，治癒可能與我當天的輸血有關係。可能有抗體啊，疫苗之類的，我也不懂。”胖嫂回答，“我現在也常常去醫院，讓醫生抽血化驗，配合主任的科研，希望能找到治癒器官衰竭的方法。其實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和我一樣幸運。”
“那聯繫上獻血者了嗎？”主持人詢問。
“還沒有，我們只有一個電話，但是不能公開。我們希望他看到的話，也願意配合科研，幫助更多人。”胖嫂頓了頓，“其實我們每天早上出攤的時候，都會撥個電話，希望有一天能打通……”
喬慕一愣。
這些天在國外，時常信號不好，所以很可能出現打不通的情況。
而現在……
她回來了。
出攤的時候？
喬慕望了望窗外。
天色微亮，天空呈現出一種淡灰色，整個城市，都在逐漸從睡夢中甦醒……
這正是早餐店出攤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