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唐總這邊請！”老闆穿了件禦寒的衝鋒衣，胖嘟嘟的身子擁擠地裹在藍色的布料下。他踩着一地的泥濘，正殷勤地領路，“昨兒個忙了一晚上，總算是把東西弄出來了……”
這裡是滇城的南郊。
整塊荒廢的地皮，都被老闆承包了下來，由唐北堯投資，進行商業區的開發。而這幾天老闆在忙活的，是唐北堯讓他深挖地底的東西。
那是多年前掩埋在此的核輻射廢料，他藉口商業區要修建地下室，才把上面明令禁止的東西又扒了出來。
他“趕工”很緊張！
畢竟，他那個蹩腳的藉口，是通不過市政審批的！滇城處於南方，土質鬆軟，地下水源豐富，怎麼可能建什麼地下商場？
所以，他得在禁止文件下來之前，把東西挖出來，再把坑埋起來。
“有人發現嗎？”唐北堯點了點頭，淡淡詢問。
說話的同時，他擡眸，目光環視了一圈，最後停在不遠處的卡車上——有幾個通宵出力的工人，正在幫忙裝車。他們指揮着吊車，正將一個一立方米大小的立方體吊上車，立方體的周圍包裹着厚厚的鉛層，看上去已經被埋了有幾個年頭了……
工人是不知道這是什麼的！
滇城的任何一個普通人，都不會想到，他們那個毫不起眼的南郊，埋着這樣恐怖的東西。而現在，它又被挖了出來。
“沒人發現。”老闆樂呵呵地搖頭，一副很僥倖的樣子，“本來聽說這裡要建商圈，是有幾個記者來轉悠，這不昨天出來‘婚禮殉情’的新聞嘛！一下子所有人都跑那裡去了，我們昨晚挖了一夜，順風順水。得感謝那對鴛鴦！死得好！”
老闆完全生意人的做派。
唐北堯卻在聽到他的最後一句時，眉頭輕不可見地皺了皺，然後冷冷地掃了老闆一眼。
“呵呵……我就開個玩笑！”後者立馬老實了，“唐總，我辦事，您就放心吧！不過這玩意兒危險，輻射泄露可是要死人的，您要它做什麼？”
“你關心這個？”唐北堯反問，丟給他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哪能啊！”老闆乾笑了兩聲，立馬圓滑地扯開了話題，“我只管賺錢，蓋樓！以後這塊商業區建起來了，我還得仰仗唐總您的照顧！”
他還要圓他滇城首富的夢呢！
唐北堯嗤笑。
他不屑與這種人交流，太貪婪，且沒有自知之明。但是，好利用，更容易掌控。
“唐總東西都裝走了，我們可以安心了！”看着裝車完畢，那輛卡車離開現場，老闆討好着邀請，“不如我們去吃個飯？我做東！談談後期項目開發的問題。”
“錢給你了，你拿主意。我已經拿到了我要的東西，你別多話就好。”他伸手，示意不遠處的保鏢過來，然後命令，“讓別人也不要多話。”
說完，他轉身就走。
保鏢留了下來。
他數了數剛剛裝車工的人數，又從隨身攜帶的黑色包裡，拿出相應疊數的現金：“我們唐總不喜歡太好奇的，你懂的吧？”
“懂懂懂！”老闆連連點頭。
江湖規矩，拉了黑活，不能往外說唄！
他對規矩熟門熟路，只是在保鏢離開後，卻把現金裹在衣服裡，擠着越發臃腫的身子，招來幾個工人：“來！一晚上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啥也別亂說。”
一人抽個三百，哪用得了那麼多疊？
工人還不是歡天喜地散了？
“老哥，剛剛那誰啊？”只有一個工人，賊兮兮地搓着雙手，盯着唐北堯的背影，“他讓從土裡挖出來的是寶貝不？”
“是。”
“是啥寶貝啊？讓我們開開眼！”
“別問。”老闆又抽了張紙鈔，塞在對方手裡，“人家A市來的，來頭大着呢！”
“哦……”工人應了一聲，這才若有所思地走了。
…………
別墅。
唐北堯回去的時候，保鏢正站在門口，神遊着望着別處，愁眉苦臉地拋着一顆蘋果。
“怎麼了？”唐北堯蹙了蹙眉。
“唐少！”看到是唐北堯，保鏢連忙站直了身體，連蘋果也揣在身後，“十七姐給我塞了個蘋果，然後不准我進屋去。”
他好委屈！
他又不是小孩子……
“她們在裡面幹什麼？”聽到這裡，唐北堯的眸色不由一沉。畢竟，白十七是個“有前科”的，她帶着喬慕，可是做過不少讓他不爽的事。
“不……不知道。”
保鏢的話還沒說完，唐北堯便推門而入。
客廳裡的兩人都在埋頭看一堆紙。
聽到開門的動靜，白十七一驚，反射性地起身，把手裡的東西藏到了身後，臉色在看到唐北堯之後，越發慘白：“唐……唐少？您怎麼……回來這麼早！”
有幾張紙，從茶几上被帶落下來，正巧掉在了地上。
唐北堯走過去，只是一眼，便明白了。
“侵入唐門系統的人是你？”剛剛纔有人遠程和他彙報，那邊正在做反追蹤，“……你知道我下的是什麼命令嗎？”
殺。
他不喜歡有人侵犯。
“我！我可以解釋的！”白十七心急，她從唐北堯的眼神中，就能猜到他下達的命令，“我真的沒有什麼惡意的，我……”
唐北堯擡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
他看了眼還趴在茶几上看得認真的喬慕，語氣柔和了點，朝外面指了指：“去和來處決你的人解釋。”
白十七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很清楚——
一旦反追蹤到她的位置和身份，唐門很快就會派人來“處理”。
就算髮現是她，按照那些人一般的惡趣味，估計也會朝她身上死不了的地方開一槍，然後故作驚訝地問候：“喲，十七啊！沒認出來！”
“我……”白十七欲哭無淚，只能捏緊了手機往外衝，打算挨個打電話解釋。
捱罵總比挨槍子好！
可剛擡腳，唐北堯便伸手，長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給您！”白十七無奈，只能乖乖上交東西，然後才跑了出去……
………………
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唐北堯仔細看了眼A4紙的內容，眉心微蹙。這些都是剛打印出來的資料，有從唐門拿來的，有從其他地方拿來的……
都是關於同一個人。
唐素錦。
那個他素未謀面的姑姑。
所以，她們黑了唐門的系統，就爲了調查一個唐素錦？
“喬慕？”唐北堯叫了她一聲。
“恩。”喬慕答應，卻連頭都沒擡。
關於唐素錦的資料內容太多，從茶几上攤放到地毯上，她便趴在茶几上，整個人也都順勢癱下去，坐在了地毯上。
唐北堯坐上沙發，伸手一撈，把她提了上來，摟在懷裡：“唐素錦有什麼好看的？”
“我想在她的身上，尋找K先生的線索。”喬慕還沒注意到兩人的姿勢，只是把正在看的東西，分享給他看，“她的資料太多了！她太優秀了，從小到大的才藝，獎項，多得數不完……”
正因爲信息太多，所以她反而不知道哪個纔是關鍵性的線索？
唐北堯摸了摸她的頭髮，笑而不語。
在他未接手唐家之前，唐家其實很嚴苛，上一代，甚至上好幾代，培養出來的人，沒有不優秀的。因爲不優秀的，就會被淘汰驅逐，被毀掉。
唐家，始終不容許有任何的污點。
“她是唐家的罪人嗎？可是她犯了什麼罪？這裡都沒有。”喬慕皺着眉頭，她仔細找了，可是翻不到關鍵，“你確定她生了K先生？”
她有些懷疑。
因爲唐素錦的資料，簡直就是她的一部個人光輝史，直到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唐家這裡的記錄，就只有一個簡單的“逐”。
其他地方，就更沒有了。
“她就在那個時候被丟去了輻射場？”喬慕指着記錄上的最後那個時間，“之後，唐家也沒有追蹤過她的行蹤。”
“唐家不追蹤被驅逐的人。”唐北堯解釋。
反正，經過強輻射，唐素錦也活不長。
誰會關注一個活不長的人？
然而……
偏偏出了差錯。
唐北堯默默地嘆了口氣，他和唐家以前的這種辦事風格不同。他沒這種嗜殺的惡趣味，他也沒仁慈到給人僥倖活着的機會。
他是這樣。
唐決也是這樣。
怪不得，在剛剛接手唐家的時候，那些人恨得想殺了他們！
“不應該啊……”喬慕在喃喃自語。
唐北堯回了神：“怎麼了？”
“如果一個人身無分文，被丟棄，光靠自己是肯定無法活下去的……更何況她還遭受了輻射！需要治療用藥！她肯定聯繫過之前的朋友！”喬慕的聲音很篤定。
她知道那種感覺。
當初一個人去了H市，身無分文，又沒任何認識的……她偷偷聯繫了樑音！
所以——
她知道怎麼順藤摸瓜了！
她知道怎麼對付K先生了！
在唐北堯的目光注視下，喬慕說完下半句：“另一個關鍵的人物，就隱藏在這些資料裡！他有可能對K先生了如指掌，更甚者……他是K先生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