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沉默了兩秒。
她的腦子裡所想的,還是下屬最後的那兩句——
“荒流是故意的,故意叫我們進來送死。”
喬慕握了握拳頭。
她無法說明此刻的心情:懊悔、憎恨、憤怒……各種的情緒參雜,還有對下屬的歉意。早知道會這樣,從一開始他們就該防範的!
“我會幫你討回公道的。”喬慕的聲音不大,決絕又肯定地說完這句,然後站了起來。
她看向某個方向——
那是下屬手指的地方。
黑暗、幽靜、陰森……那個陌生的地方,充斥着一切未知的危險。但,喬慕已經跑了過去。
…………
良久。
喬慕已徹底失去了方向感。
她不知道這個禁地具體有多大?所以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處於這個禁地的哪一處?周圍很暗,而且靜得可怕……她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樣的東西衝向自己?
恐懼到極致,反而是無畏。
“唐北堯!”喬慕索性不管會引來什麼危險,直接叫出唐北堯的名字,尋找他的下落,“你在哪裡?”
無人迴應。
周圍依舊是安靜着,沒有一點生息。
喬慕換了個方向,又往側方跑了一段路;然後又改了個方向,往前方再跑一段……她開始緊張,而緊張的情緒促使下,她甚至失去了她的第六感。
直到——
“沙沙沙……”
她聽到細小的聲音,像是腳底摩挲在地面,或者腳尖蹭過草葉,發出的微弱細響。這動靜不大,但在這極度靜謐的環境中,卻被放大了。
喬慕的精神一緊。
她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先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然後,她才站起來,循着聲源的方向,搜尋正在靠近自己的“東西”……
她看到了。
黑漆漆的環境中,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正靠近自己。
不是護禁獸!
不是怪物!
對方是直立行走的正常步態,步伐平緩穩健,甚至還有幾分……熟悉?
喬慕愣了。
她抓着手上的石頭,就這麼怔忪地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眼看着對方越走越近,想要看清對方,但天際卻正好飄來一片雲層,把原本那點微弱的光,也一併遮蔽了。
她只能憑感覺:他是……
“……是我。”黑暗中,傳來沉穩又熟悉的嗓音,平穩地,給人安定的力量,“不要緊張。”他頓了頓,又似無奈地補充了一句,“你一直在亂跑。”
喬慕張了張嘴。
喜悅、釋然、鬆了口氣……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涌入心田。
“啪!”
適才握在手裡的石頭,直接掉在了地上。
“唐北堯!”喬慕欣喜地叫出他的名字,想要再說點什麼,喉嚨卻不由一陣哽咽。她索性就放棄了一切語言,直接跑過去,往他的身上撲。
地上依舊有嶙峋的碎石,地面依舊高高低低,她在最後撲過去的時候,腳尖甚至被絆了一下,整個人都栽出去……
好在對方接住了她!
她撲入這樣一個懷抱——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力量,但除了熟悉的氣息外,還有濃郁的血腥……是那種很新鮮的,還帶着溼膩的血腥味。
“你……”受傷了?
喬慕怔忪了一下,想要這麼問。
但是她纔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被唐北堯搶先——
“我身上很髒。”他語氣平靜地解釋,在說話的同時,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鬆開了她,“……身上沾了很多血,還來不及清洗。”
他停頓了兩秒,“聽到你在叫我,我就先過來了。”
他的語氣刻意放輕鬆。
對於適才的驚魂和危險,唐北堯隻字不提。他現在說話的樣子,就彷彿他們參加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野營活動,然後又不小心迷路了一樣。
“那些護禁獸呢?”喬慕卻不放心,“那些怪物呢?”剛剛其他人都說,怪物都在追着唐北堯,那麼現在呢?唐北堯算是脫險了?
喬慕詢問。
她在關心這個問題的同時,也探出頭,在周圍搜尋了幾遍。即使現在黑漆漆的,以她的視力,根本無法在這樣的黑暗中看見。
“這裡沒有。”唐北堯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畢竟,他有聽力,也有夜視能力,並且都是超出常人的存在……
“那……”之前的那些呢?
這回不等喬慕問完,唐北堯已拋出下半句,依舊是簡潔凝練,語氣平平——
“解決了。”
三個字,算是對適才的一切有了交代,也算是對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有了解釋。至於細節,他全部都省略了。
“……好。”喬慕點點頭,神志徹底鬆緩下來,“我們可能都被荒流算計了!先離開這裡,等到禁區外面,安全了再想辦法。”
他們得防範着荒流,然後從長計議。
但是——
唐北堯卻沒接話。
在她說完之後,唐北堯似怔忪了一下,沒有明確表態。
“唐北堯?”喬慕疑惑,“怎麼了?”她轉向他,但在黑暗中,她只能看到唐北堯一個模糊的輪廓,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
這片巨大的雲層還未移開,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但相反的。
唐北堯看周圍的一切,都是輕而易舉的吧?
“……先洗乾淨。”沉吟了兩秒後,唐北堯纔回答她的問題。他應該是擰了眉,“我的身上沾了很多血,都是那種護禁獸的,弄乾淨再走……那邊有河。”
他的手動了動。
黑暗中,喬慕看到他似指了某個方向。自然關於那個方向,在她眼裡是黑漆漆一片,徹底看不見的。
“好!對,要洗洗的。”喬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剛纔聽說,血腥味會讓那些怪物發狂,變得更強更厲害,對我們很不利……是吧?”
“嗯。”唐北堯應了一聲,已牽過她的手,往某個方向走。
地面高高低低的,唐北堯的腳步卻很平穩。
他們終於來到了河邊。
喬慕覺得手上也髒了,於是蹲在旁邊,也洗手、洗臉。唐北堯就在她的不遠處,安安靜靜的。
良久——
“喬慕,”他突然開口,“我們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