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的腳下一軟,嚇得癱坐在地上。
夢境和現實相似重疊,這瞬間的衝擊力,足以讓人的情緒崩潰。
“啪嗒!”
一聲細響,客廳裡的燈被人打開,然後,唐北堯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嚇到你了?”他的嗓音裡,有些意外,也有些歉疚。說話的同時,他朝她伸出手來。
喬慕微微擡起頭。
她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手,寬厚白淨、骨節分明……
她像是被帶回現實,又清醒過來。
“你……”喬慕長舒了口氣,再開口時,卻發現嗓音沒出息地帶着哭腔。她連忙吸了吸鼻子,胡亂地抹去眼眶中的溼意,掙扎着自己站起來。
當再度面向唐北堯時,她已把那句“你怎麼不開燈”憋了回去,脫口而出的則變成了——
“你怎麼不去睡?”
幹嘛要站在她門口?連燈都不開一個……
“天快亮了。”唐北堯淡淡地往外看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把目光收回來,“……不睡了。”他側身一步,把路讓出來,“你要幹什麼?”
“倒水。”喬慕舔了舔乾澀的脣,擡腳越過他,“我口渴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
唐北堯沒說話,卻在後面跟了幾步。
“你不用跟着我。”喬慕不由開口,打破這種僵持又尷尬的氣氛,“……我去喝點水,不會去其他地方。”她的心裡,有點澀,也有點燥。
“好。”
唐北堯爽快應下,果然沒再往前。
他轉身,向另一邊走去……
…………
酒店裡一應俱全,卻沒有現成的熱水。
冰箱裡花花綠綠的擺了一堆,都是酒和果汁。喬慕沒有精力再去找器具燒水,索性挑了瓶果汁,拎着打算回房間……當經過客廳的時候,她看到了唐北堯。
他坐在靠窗的藤椅上,視線落在漆黑的窗外,背影……
尤爲寂寥。
喬慕不由駐足。
本來她都想好了:她要知足,目前他們和平相處就好!剩下的,就交給時間,等着唐北堯一點點回來……等他徹底回來了,他們再好好生活。
但是現在……
僅是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裡就涌上諸多不忍。
她在貪心。
貪心着他能早些回來。
於是——
喬慕終究還是折回,從冰箱裡又挑了瓶飲料出來,然後向他走了過去。她把飲料放在中間的小桌上,自己則繞到另一邊,故作平靜地在另一張藤椅上坐下。
唐北堯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詫異。
詫異什麼呢?
是詫異她會過來坐下?還是詫異於她的平靜?
喬慕並不好奇這個。
“我也睡不着了。”她開口,以自己都想不到的心平氣和,就這麼和他聊天,“剛做了個噩夢,所以纔會被嚇一跳。你站在我門口做什麼?”
唐北堯沉默。
喬慕擡眸望了他一眼,腦中浮現的,卻是他面色鄭重,目光冷清地對她說出“你很重要”的模樣。所以……喬慕揣度着,深吸了口氣,索性把心中所想說出來——
“你想進來睡?”
她已經儘量輕描淡寫了,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眸中還是不由涌起一抹黯然。
爲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喬慕喝了口果汁。
酸酸的、涼涼的,正如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不是。”唐北堯終於出聲回答了她。他的否決,讓喬慕的面上不由意外,她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正好看到他俊眉擰起,說出下半句——
“我在確認一點事情。”
“確認什麼?”喬慕不由追問。
“爲什麼非得是你?”唐北堯突然轉過頭來,丟出了這句話。他看着她的目光,依舊是鄭重且平靜的,正如他說“你很重要”時那樣。
他是真的在思索這個問題。
但是四目相對,他的這句話,還是讓喬慕不由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她錯愕。
“如果需要用婚姻穩定唐門的權利,我的選擇對象有很多,爲什麼非得是你?”唐北堯緩緩繼續,頭已經轉了回去,“包括你四年前離開,那時候我很忙,爲什麼還得翻天覆地找你?有時候,救你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我卻寧願用最危險的方式……”
他說了很多。
少了情感,他會用更多的邏輯去看待問題,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客觀分析很多事情。他的記憶依舊存在,而且關於她的,樣樣清晰……
這正是他不解的。
他明確她很重要,但是重要的源頭,他找不到。
喬慕呆呆地聽。
到最後,她幾乎是表情木然的,聽着他的敘述……她的表面保持着平靜,但是心裡,已是無法控制的震撼。
很多事情,很多他的背後努力和付出,唐北堯都是不會告訴她的。她很確定,以前的唐北堯,絕對不會跟她透露半句。而現在,她像是從旁人口中,獲知了他的付出……
眼前的他,是真的無意中和她說的,他在思考問題。
但她聽着……
卻如同是之前的唐北堯,給她留下的情話。
她很感動。
也很是感激。
www▪ TTkan▪ ¢O “你呢?”就在她目光怔怔地望着他時,唐北堯突然轉而詢問,“當初爲什麼寧願犧牲自己,去和K先生共生?爲什麼騙我開槍,想和K先生同歸於盡?爲什麼現在還留下來?”
他想知道。
喬慕愣了一下。因爲答案太過顯而易見,她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唐北堯等了足足五秒。
他沒有逼問她答案,也沒有強迫她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不動聲色地又把臉轉過去,看向了落地窗外。窗外,正是天色漸明,東方日出的場景。
酒店的位置很高,從他們這個房間的這個方向,正好能觀測到完美的日出——
那從東方的地平線上,逐漸迸射出金色的光線,緩緩地點亮大地,如此炫目又真實……
唐北堯站起了身。
他站到落地窗邊上,兩手插着褲袋,就這麼靜靜地眺望。有光線投射進來,他的周身都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光……他還是那麼無與倫比地好看。
喬慕起身走過去,和他並肩站着。
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地看着日出的場景……
新的一天。
似乎什麼都是新的,什麼都可以重新開始。
良久。
“其實很簡單。”喬慕突然開口,打破此時這種安逸的沉默。她沒有去看唐北堯,視線眺望的,依舊是遠方的地平線,她回答的,是他先前的問題。
“唐北堯。”隔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終於又叫出他的名字,“因爲……”
她的身體傾向他,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一點點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爲什麼呢?
其實這一切,不過只有一個答案——
“因爲我們相愛。”
身旁的身形一震。
而喬慕貼着他,閉了閉眼,忍不住掉下淚來……
…………
同一時間。
某研究機構的實驗室內。
“天都要亮了,你們好了沒有?”夜間管理員顫顫巍巍的,站在門口着急,“再過一會兒,大家都要上班了!要是別人知道我擅自把實驗室……”
“啪!”
話未說完,白十七已丟了一疊錢過去。
“這是?”管理員一臉驚喜和爲難。
“閉嘴!”白十七沒好氣地吼他,又爽快地丟了兩疊錢過去,“我們還沒用完,把所有的人都擋着,隨你找什麼理由……能做到嗎?”
“這……”這顯然是個大工程,但是看在錢的份上,管理員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咬了咬牙,“成!包在我身上!再拖三個小時,你看行嗎?”
他得想辦法把來這裡上班的人都支開了。
白十七揮了揮手,點頭同意了。
送走那個管理員後,白十七纔回頭,往實驗室內望了望。這裡只是個基礎實驗室,設備和器具也不多,先生不是說,天亮之前就能完成,怎麼現在還不好?
懷着這樣的疑惑,白十七終於走了進去。
房間內——
血腥味刺鼻。
昨晚帶回來的那個“人”,或者說是實驗品,正被南溟綁在實驗臺上。實驗品上身的衣服已經被除掉了,從脖子以下,長着如樹皮一樣的皮膚……
白十七訝然。
這皮膚好惡心!怪不得,先生覺得這個人有研究價值……
“怎麼了?”看到白十七闖進來,南溟擡頭望過來,眉宇中有疲憊,也有被打擾的不悅。
“先生,天亮了。”白十七彙報,看了看實驗臺,“這裡好了嗎?”
“血液結果和皮膚化驗都沒什麼收穫……”南溟的專業術語,白十七聽不懂。但是從南溟頹然地表情中,她大概能猜到答案,應該是一無所獲。
白十七也跟着失望難過。
但是根據之前的計劃——
“那我們把這個人做了,直接走吧?”白十七咬了咬牙提議。畢竟一路上,先生就再三強調:這個人留不得!絕對不能讓他再活下來……
這個人現在還活着呢!
但是白十七沒想到,南溟卻擰了擰眉,像是突然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冷然出聲:“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