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要回來！”
荒流吼完。
他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他便虛弱地開始喘息。但是，他依舊抓着她不放，還在執拗地等着她的回答。
喬慕一震。
她從荒流的話中，捕獲到某個關鍵，然後心神一喜——
“把他帶回來？”喬慕複述出荒流的原話，繼而追問，“他還是能回來的？他還是能被救活的，是不是？告訴我！告訴我方法！”
她着急着說完，反手抓住荒流。
很冰涼！
荒流的手，是那種不帶任何人氣的寒涼，而從他皮膚上滲出的那些白色的晶體，也像是冰霜一樣，觸手冰涼……此刻的荒流，像是被人故意丟在了冰窖裡。
他看起來……
奇怪。
也恐怖。
“……是抑制劑嗎？”幾秒都等不到他的回答，喬慕只能自行揣測，她的語速很快，思緒也很快，“用抑制劑能讓他活過來，對不對？”
只有這個可能。
這偌大的地下實驗室中，只有那種抑制劑，是和多年前的冰箭毒素有關。唐北堯之前也在裡面中箭、中毒，所以抑制劑纔是最好的“解藥”？
“不……”荒流搖頭，他的聲音很虛弱了，但態度依舊堅決，“沒有用，不用救了……”
他似還想說什麼。
但喬慕沒有時間再留下聽，而且，她也不信。
她要去救唐北堯！
現在就去！
“我要去救他……抑制劑一定有用的……”喬慕兀自低喃着，然後在某一個瞬間，猛地一用力，從荒流的拉扯中掙脫出去，“放手！”
荒流的鉗制，被她輕而易舉地掙開。而荒流也像是整個脫力，直接栽倒了下去，躺在柔軟的地面上。
他已無力追擊。
而喬慕快速地跑了出去……
…………
抑制劑！
她需要找到抑制劑。
明明已經看過整個地下實驗室的結構圖，但在這個時刻，喬慕的腦子卻混沌得想不起來。她完全是亂跑亂竄，撞了好幾次門，才終於找到放抑制劑的房間。
那具浸泡在“水”中的屍體，還在容器中微微浮動着，因爲外面大風暴引起的震動，屍體上下浮動的頻率也高了些。至於那些抑制劑，還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喬慕沒顧其他的，抓了一把，直接就跑。
她回到唐北堯躺着的地方。
“我把東西拿來了。”喬慕說話的時候，帶着明顯的顫音。她準備抑制劑的時候，動作都在抖，“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在害怕。
她只能用語言，假裝交流，假裝他還在。
抑制劑是液體的針管，針管也是特意設計過的，直接扎進去就可以。喬慕雖然不擅長醫療，但是做這點小事，還是輕而易舉的。
擼起袖子、找準方位、扎針、注射……
眼看着針管內的透明試劑越來越少，這種尚未通過實驗的抑制劑，完全扎入了唐北堯的體內。
“啪！”
喬慕丟掉注射用的針管，一心一意地等待。
可是……
沒有反應？
唐北堯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手指都不曾動一下。她上去摸他的手、摸他的額頭、他的臉頰……始終都是低於常溫的那種冰涼。
“……唐北堯？”喬慕從期盼，又轉爲着急。
於是，她又給他紮了第二針抑制劑。
沒反應。
那就第三針……
……
眼看着地上空掉的針管多了一大堆，但是唐北堯躺在那裡，卻沒有半點生還的跡象。
喬慕終於停下來。
她像是發了一場瘋，情緒失控了這麼久，理智才逐漸回籠。她的肩膀一點點地垂落，最後連腦袋都完全無力地耷拉下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唐北堯死了。
她像是現在才發現這件事，也到現在才承認這件事。
“嘀嘀嘀！”
外面傳來機械的提示音。
聲音是從通訊室的方向傳來的，那是機器的設定，表示已經校準調整完畢，可以正常工作，對外發射信號。這聲音那麼近那麼清晰，可對喬慕來說……
那麼遠。
那麼無所謂。
剛纔荒流還跟她說過，對外發射求救信號，然後一個人離開這裡；之前她也想過，對外發射求救信號，然後一起離開，去外面找醫生……
但是現在，一切都毫無意義。
喬慕回頭，帶上了這個房間的門，把那種機械的提示音，徹底隔絕在金屬的門外。然後她走回來，平靜地站到唐北堯身邊。
“算了……”她開口，索性釋然地揚脣，“……那就不回去了。我陪你。”
有眼淚掉下來，喬慕直接抹了。
她拿起旁邊所剩無幾的抑制劑針管，擼起自己的衣袖，然後面無表情地朝自己的胳膊紮上去……很疼！特別是藥液推進去的時候，有種火辣的疼痛感。
但喬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連死都不怕了，難道還會怕疼？
她記得，荒流剛剛說過：這種抑制劑，本來也是一種毒素，是有毒的……所以多好，她輕而易舉就能找到一樣東西，了結自己的生命。
………
“你別走太快啊，我馬上會來的……”喬慕鬆開那空掉的針管，抓住唐北堯的胳膊。她的身上也開始發冷，所以她也不覺得他的手冰了。
和唐北堯不一樣的是：她的胳膊上，那個針孔的周圍，也漸漸長出白色的冰晶，像是冰霜一樣。這點症狀，她倒是和荒流很像。
喬慕放下袖子，索性就不看了。
“我不想出去了，就這樣挺好……”喬慕呢喃，她感覺到身體越來越涼，像是從血脈裡，傳來某種瀕死感和僵硬感，“如果這時候，我們能聊聊天，該有多好……”
“算了……那我一個人說好了。其實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好喜歡你，分不清是崇拜，還是親切……可你明明從來都不親切……”
“你對我總是那麼好，無條件地好……”
“我在誇你，你能聽見嗎？”
……
從頭到尾，唐北堯都沒有反應。
喬慕抿脣微笑。
她的身體，也逐漸疲憊虛弱。
“我好像……也快要死了。”她輕喃出聲，放柔了語調，一點點地俯身下去，“最後告訴你一件事。唐北堯……我愛你。“
她低頭，吻上他冰涼的脣。
然後，她的眼前一黑，徹底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