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晨光熹微，天空中隱約可以看見還未退場的月痕。
魔子站在草廬學社大門正上方。
他要返回蒼冥星了。
下方，所有和魔子接觸過的人，都過來爲他送行。
這位魔子，狂傲不羈，暴虐強橫，可從不恃強凌弱，很有大俠風範。
哪怕是不瞭解他的故事的人，看到他突然要離開，大家也感覺有些捨不得。
奇怪的是，平時和魔子關係最好的吳敵沒來，不曉得在做什麼。
“或許……是喝酒喝多了，還在睡？”王書引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測。
李幸也是眉頭緊皺：“不對！我特地去找他了，他不在房裡，而且手機也打不通……”
這麼重要、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時刻，吳敵那傢伙錯過了，以後恐怕會後悔很長一段時間。
站在草廬學社大門之上的魔子，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少來了一個。
他朝着衆人擺了擺手，背過身，灑脫道：“走了！”
說着話，魔子騰空飛起。
“等等！魔子！我給你準備了地球的土特產！把這些帶上！”
吳敵的聲音，將剛剛起飛的魔子喊停了下來。
衆人循聲望去，目光匯聚之處，只見吳敵揹着一座小山似的包裹。
“這裡面裝着釀酒手冊、一些下酒菜的種子，李幸這段時間拍的錄像和光能播放器，還有……”
巴拉巴拉。
吳敵像個老太太一樣，準備了細細碎碎一大堆雜七雜八的小東西。
要說這些東西的價值，倒也不高。
關鍵是，其中每一樣，似乎都和魔子的喜好以及他在地球的經歷有關。
此刻，吳敵身上都還帶着酒氣，頭髮略顯凌亂，看上去有些邋遢。
顯然，他在聚飲之後，一夜沒睡，就爲了準備這些沒什麼卵用的“地球土特產”。
魔子像是看傻子一樣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眼角微微抽搐着。
沉吟半響，魔子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從吳敵手裡接過包裹，左手拎着，張開右手，捏住了吳敵的腦袋。
稍稍鬆開手，按在對方頭上，揉了揉。
“臭小鬼，努力變強吧！”
“什麼時候，你能讓那柄‘吳敵’化形成人，再來蒼冥星找我。”
“我應該可以幫她少走一些彎路。”
“那麼……”
“江湖路遠，有緣再會。”
說着話，魔子騰空而起，身影逐漸變小，一點點消失在風中。
最後的最後，大家似乎隱約看到，一杆長槍上，掛着一個巨大的包裹，撕裂空間，消失無蹤。
不斷地離別。
不斷相遇。
這就是人生。
“吳敵……你……你好像被魔子揉禿了！”
“噗……哈哈哈哈！我剛纔就看到了，一直想說，一直沒好意思說，你們可真能憋！”
王書引和李幸在旁邊狂笑起來，幸災樂禍地提醒吳敵到底發生了什麼。
吳敵茫然地摸了摸腦袋。
頭髮呢？
那麼多頭髮，跑哪去了？
自己好像，的確變成了一個小光頭。
一根頭髮都沒摸到。
光溜溜的，摸着還挺爽。
魔子這……
太惡趣味了吧？
畫風驟變。
整個草廬學社之中，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毛囊沒有受損。”
馬燃緩步來到吳敵身前，手中微光閃爍，瞬間給出判斷：“魔子可能知道，我打算單獨指點你跟洛仙黎、何梓。有這樣的條件，你很快就能到達內氣三段，所以纔跟你開了個玩笑。”
“不用太擔心，等到內氣三段之後，再過兩到三天，你的頭髮應該就恢復到原來的長度了。”
內氣三段的特徵，就是細胞活性增強，新陳代謝速率遠超常人。
馬燃的判斷沒錯，在場衆人都表示認可。
那應該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吳敵一個糙小爺們，被開個這樣的玩笑，也不覺得不爽，反倒有種成爲焦點、被萬衆矚目的爽感。
魔子臨走，還送了他一個小禮物啊……
吳敵摸着自己的小光頭，思考着，魔子這個舉動是否存在某些深意。
“剃了光頭，更容易交到朋友嗎？”
深思良久，吳敵鬆開手，抱住了自己的佩劍。
交朋友什麼的，不太靠譜。
自己造一個朋友！
就像張狂和魔子一樣……
說不定千百年後，還會有人傳唱自己和“吳敵”之間的故事呢！
吳敵這樣想着。
……
轉眼之間，三天過去了。
掛着“武神”牌牌的豪華宿舍之中。
蘇薔薇完成了今日份的修煉之後，躺靠在牀上，一邊吃着巴旦木和夏威夷果，一邊思考着某個問題。
這幾天，在日常訓練的同時，她也敏銳地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魔子的離開，似乎帶走了馬燃的“桀狂”。
一如當初劍首離去時，帶走了馬燃的那份“傲慢”。
這些天下來，雖然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反應，但蘇薔薇觀察細緻入微，明察秋毫。
她知道，與之前比較起來，如今的馬燃，待人越發謙和。
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仍在，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刺人了。
“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
少女嘆了口氣。
多簡單的道理啊……
誰都會說。
可是，蘇薔薇見過的所有人裡面，有且只有馬燃做到了這種程度！
“那個傢伙，在不斷改善自身性格啊……”
“永不滿足，永不止步，永遠追求更高的境界。”
蘇薔薇回憶着馬燃的過往，稍加總結，將這種人的性格特點，歸納出來，稱之爲“改良型人格”。
小明同學也曾經在羣裡提到過類似的人。
他甚至還在羣裡特地發表過一番言論，說這種人只要活着，不斷接觸新生事物，不斷認識新的人，就能夠通過《斬三尸》的手段，逐漸讓自身區趨於完美。
在道教的信仰中，“三尸”代表人體內部的“上、中、下三尸”，爲三種“惡欲”，分別是癡愚待笨、煩惱妄想、貪圖食色。
小明說的《斬三尸》，顯然不僅僅侷限於這些方面。
“想多了。”
蘇薔薇心神念轉之間，一袋子巴旦木全部發出“咔咔咔”的破碎聲，果殼自然脫落。
果仁排着隊，一顆顆飛到她手裡。
在他看來，像馬燃這樣的傢伙，就算是天賦平平無奇，恐怕也能在任何時代、任何文明中做出一番功業吧？
武俠、歷史、仙俠、玄幻、未來、奇幻……
她總感覺，馬燃只要運氣不是太差，不管出生在哪個文明，最終總能屹立在文明之間。
當然，這也可能是濾鏡效應。
畢竟這傢伙是薔薇大人定下來的，要讓自身超越的第一個小目標。
太弱怎麼行？
咚咚咚！
房門被人敲響。
門外傳出了馬燃的聲音。
“判官已經下定決心，要身化冥域了。”
“走吧。”
蘇薔薇心念一動，從牀上漂浮起來，飛到門口，順手用念動力拉開房門。
她也不用開殼器，徒手捏碎了兩顆夏威夷果的硬殼。
“來了！來了！”
一顆果仁丟進自己嘴裡，另一顆用念動力裹挾着，送到馬燃面前。
這一次，馬燃接受了戰友的分享，並未拒絕，只是自然而然地將梅子酒夾心的果仁吃掉，表現很是平淡。
少女嘿嘿一笑。
就說吧！
馬燃和以前不同了！
從前的他，絕對不可能親自上門喊人，也會下意識地拒絕別人的好意！
現在，這廝稍微變好了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