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是論壇攝影板塊的版主之一,組織大家活動已經十多次,有威望也有經驗,但是面前這位……隊友,穿了一雙精緻的棕色軟皮平底鞋,細而直的腿裹在小腳牛仔褲裡,淡黃色風衣裡面黑色V領羊絨衫,背了一隻只有他臉那麼大的皮質雙肩包,披着一頭漂亮的長卷發,素着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怎麼看,都是準備郊遊去的吧?
老牛摸了摸鼻子,四顧一番,其他隊友與他一樣都是標準登山裝備,他示意辛甘:“那個……我們是天文攝影活動小組,你是不是看錯帖子了?我們是要去山頂拍流星雨。”
“沒錯。”辛甘揚了揚手裡巴掌大的相機。
老牛捧着自己胸前磚塊一樣的手動相機,差點一頭栽倒她面前。
“美女,這山可不好爬,你現在圖方便啥也不帶,上去了可有你受的。”有隊友好言相勸,“出發前發到你郵箱的攻略你沒看嗎?至少帶個睡袋啊,山裡早晚溫差很大的。”
“我帶了這個。”辛甘抖開臂彎裡的衝鋒衣,“我只想看看流星雨而已,不用那麼麻煩。出發吧。”
隊友們面面相覷,扛起各自的登山包與裝備,整隊出發。
這片山林很大,從清晨到黃昏總算爬到了山腰,當夜,他們整隊人歇在一個老牛相識的老鄉家裡。
山上好吃的東西多,大家在院子裡生了一堆火,老鄉熱情的送來四隻野雞,掏腸挖肚弄乾淨了,裹了溼泥巴埋進火下土裡悶着,火裡柴禾底下扔了幾大把山慄,火上架着一口鍋,倒進山間泉水,又將大把大把的野菜和山菌扔進去,火苗舔着鍋底,沒一會兒他們就喝上了鮮美無比的熱湯。
隊友們圍坐篝火旁談天說笑,有好幾個人之前相互見過,也有幾個是第一次加入,其中以辛甘最引他們好奇。
她捧着湯碗,笑眯眯的:“很奇怪嗎?工作生活壓力大,來山裡放鬆一下。”
“你的神情可不像是來放鬆的。”一對夫妻檔隊友裡的小妻子笑着說,“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哦?”
辛甘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這麼明顯啊?”
大家都鬨笑起來。
“兩個人在一起,哪能時時刻刻都好呢?吵架很正常啦,你別放心上,男人都是豬!”小妻子斜了一邊的老公一眼,意有所指的說。
在場的男士頓時都喝起倒彩來。
老牛拿出禦寒的酒,每人碗裡都分了一點,到辛甘時,他樂呵呵的說:“都說男人比女人心思簡單,其實啊我覺着,這女人腦袋裡那點情啊愛的,心思全琢磨在這點彎彎繞繞上了,男人呢,心裡擱的事兒多,你們女人總要求男人多點兒擔當,可但凡真遇上擔當大了的,又嫌人家不夠體貼她……你看着是個明白姑娘,別也被誤這裡頭了。”
辛甘喝着熱湯,淺淺的笑:“謝謝,不會。”
深山之中的夜晚,月亮特別的明亮,簡陋的農家小院浸在月光中,篝火與那月色兌着,印在這羣都市男女臉上,笑容與快樂竟如此簡單。
夜空中的星看着比平常大了許多,乾淨而明亮,遠處有烈風掃過森林樹頂的聲音迴盪,有隊友眼尖,指着半空中一個亮點:“快看!是一架直升飛機!”
這山並非景點,地處偏僻,這時又已夜深,竟還有直升飛機在上空盤旋,實在罕見,大家都拿出自己的鏡頭當望遠鏡,興致勃勃的討論。
辛甘也仰臉看了一會兒,這片山這樣大,這架飛機不知何時才能着陸。
山裡的溫差比預計中的更厲害,第二天晨起時辛甘嘟囔了一聲,一頭栽倒在地,同鋪的那位小妻子急忙跳下來扶她,一摸她額頭,竟是發起了燒。
老牛不同意她獨自脫隊下山,堅持留下兩名隊員帶她返回,辛甘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就留在老鄉家裡,等你們從山頂返回,一起下山。”她擁着被子靠着牆,神色疲憊,“我只是着了涼,已經吃過藥,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再說還有老鄉在呢,你們放心吧。”
大家都是奔着登頂拍攝來的,說實話誰也不願意放棄難得的流星雨照顧病人,她這樣條理清晰的保證,老牛叮囑再三,託付了老鄉,便帶着所有隊員走了。
可他們離開不過二十分鐘,辛甘便瞞着下菜地的老鄉,將皮夾留在了桌上,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山間路窄,她走得慢,小路兩旁的野花被夜露浸潤,在這晨光依稀里,隨清爽的晨風搖曳,像每個人乾淨的童年。
四周聲音越來越近,人聲都已相聞,她也終於爬上一塊伸出山體的大岩石,腳下是深淵,前方是朝陽,圍繞着她的是山間明朗的風,辛甘張開雙臂,愜意的閉起眼睛。
零亂的腳步聲終於停在她身後,不敢驚動此刻的她。辛甘從未聽過鄭翩然如此慌張顫抖的嗓音:“辛甘……別動,站在那裡別動好嗎?”
她睜開眼回頭,很平常的與他打招呼一般:“你來了。”她臉上暈着不正常的紅,“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你絕不會放過我。”
鄭翩然從來只踩地毯與草地的鞋,此時泥濘狼狽,褲腿掛破了一條,上面還絆着幾根荊棘,他臉上也有劃傷,神色疲憊而緊張,一眼不眨的緊盯着她。
朝陽初起,從林間樹梢躍出,紅彤彤的光灑在山林之間,她周身被鍍上一層光暈,那笑容美的更驚心動魄。
鄭翩然以極小的步伐挪動接近她,這樣清涼的早晨,他額上不斷滾落着冷汗。
終於辛甘被他一把拉過,由後死死擁住。
太陽這時完全升上了天空,一切露水霧靄,在陽光照耀下消弭無蹤。伸出山體的大岩石之上,一對男女緊緊相擁。
他的懷抱勒的她透不過氣來,砰砰砰拼命跳動的心臟緊貼她的後背。
辛甘在這強勁心跳聲之中,萬丈霞光裡,軟軟昏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又是半夜,竟已回到了那戶老鄉家裡,還是昨晚她暫居的那間屋子,牆上窗戶裡月光溢進來,蓋了他倆滿身。
辛甘又冷又熱,痛苦不堪的□□了一聲,往他懷裡鑽去。
“別動!”他不耐煩的喝,掀高被子,將她身上的衣服重又一層層裹好,連衣帶人小心的抱進懷裡。
老鄉家中被褥並不富餘,她又發着高燒時時喊冷,鄭翩然將自己衣服全部脫下,裹好了她再蓋上被子。
辛甘很聽話的不動,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晌,聲音像鋸木頭一樣粗噶:“爲什麼你只穿一條內褲也還那麼帥?”
鄭翩然沒繃住,笑出了聲來。
她也跟着呵呵傻笑。
山間的夜半太涼,低矮的屋裡太悶,懷裡有個高燒病人捂着汗,像只火爐,被褥沉沉壓着人喘不過氣,這是鄭翩然三十年來躺過最糟糕的地方。
可怎麼,那麼開心呢。
他伸手撫平自己嘴角,又順手在她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疼……”她不敢動,怯怯的低叫。
這個時候真是要多乖就有多乖。
鄭翩然低頭,在她嘀嘀咕咕的嘴上啃了一口。
真是……心滿意足。
第二天她熱度稍退,鄭翩然帶來的人也返回聯繫上了外面的救援,不久直升飛機的轟鳴越來越近,辛甘由他揹着趴在他背上,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喃喃的在他耳邊說着話,那樣微弱的聲音,鄭翩然卻在漸近的轟鳴聲中聽的清清楚楚。
“既然我放不下你,你放下我好不好?就像鄭安桐說的,你值得最好的女孩子,不要陪我下地獄……翩然,你願不願意放開我?”
直升飛機顛簸不已,辛甘倦倦的,被他抱在懷裡。直到終於降落,所有人都沉默的撤離,只留他與她在悶熱的機艙內,她再無力說話,昏昏欲睡,他忽然收緊了手臂。
“一起下地獄……有什麼不好呢?”他慢慢的,“有你在,我並不介意是哪裡。”
辛甘閉上眼睛,大顆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他伸手溫柔的拭去,用外套裹了她,橫抱着跳下地面。
許多人都已等在那裡,辛辰、翩翩、翩懷、雅琪……鄭翩然神色冷然,步子邁的大而穩,辛甘在他懷裡睜開眼,眼看人羣都落在他身後,沒有人敢跟上他問一句,她將目光投向了人羣最邊上,那裡站着鄭安桐。
她冷而明確的向他綻開了一個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狼牙山開羣,羣號:84457989
敲門磚請寫在晉江留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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