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失態的嘶叫聲裡，貌似清冷，實則叛逆，也可能有更復雜底色的辛芮，直接掛斷、拉黑兩連擊，還很大方地展示給泰玉看。
泰玉看她，別的倒沒提，只問：“我請你？”
沒等辛芮迴應，他搖了搖頭：“辛芮小姐，你知道麼，這次‘邊界訓練場’共招募十五名服務人員，三人一組，對應五位訓練營客戶。這二十個人裡，十八個人都是正常的服務與接受服務關係，唯有我和你，是特殊的。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有關人士的承諾，實際意義上，辛芮小姐，我纔是你的客戶，有權享用你的服務。當然，在訓練營期間，我可以符合表面角色，提供一定的專業支持，但這不代表我要跟着你的節奏，去處理你惹出來的意外麻煩。”
稍頓，泰玉又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人兒，看她符合潮流和品味的衣裝打扮，微微點頭：“不過，這樣倒更符合真實邏輯：一個需要藉助“行星公民”的土財主，提現、倒賣‘星際公民’權益的家庭，必然無力支撐中產開銷……在朋友面前掩飾這些，很辛苦吧？”
辛芮眼簾微垂，又擡起來，展露黑亮近乎野性的眼眸，脣角卻仍是那微小而節制的笑容：“飲品店還好，開銷是用以前預存的會員卡；‘深藍世界’團隊預訂，是去年抽到的一張團隊優惠券和所有的積分，接下來，如果泰玉先生您不施以援手，我們大概率會被強行扣除社會信用和權限評價，而我將會作爲星環城第一神殿學校的知名小丑，在未來三五年，甚至更長時間，爲人口口相傳。”
她很冷靜地分析，視線穿過艙艇前端全景視窗，確定位置：“已經在‘深藍世界’上空了……”
說着，她脣角弧度忽然擴大，形成明顯而犀利的線條，又是格外燦爛：“要是能淹死在這裡就好了！”
泰玉啞然失笑：“你威脅我？”
辛芮搖頭：“我覺得，能夠轉圜，就不叫威脅。”
“你認爲的‘可轉圜’，明顯和我的不同。”泰玉也不再和辛芮糾纏，“看來我需要找中介諮詢，這和約定服務的差距太明顯。”
泰玉找到那個設爲特別關注的號碼，編輯信息。
此時辛芮湊到他身邊，貌似很好奇去看，被泰玉直接推開了。
辛芮纖瘦身體撞在艦艇操作檯上，卻一點兒不惱，仍然在笑：“泰玉先生，你要走這樣的渠道，時間應該很寶貴，開銷也是極大，相較於此，‘深藍世界’一小時團隊戰的花銷，完全不成比例。”
泰玉仍在低頭編輯信息，信口“哦”了聲：“確實，但我不認爲，讓你還有中介覺得可以拿捏客戶，是個好的選擇。”
辛芮盯着他：“那你還是怕威脅。但我覺得，你面臨的真正威脅，應該是我那位親愛的母親。如果她動用合約人和監護人權利，不惜支付違約金，當面否決掉這次訓練營，又會怎樣？畢竟，和訓練營簽約是她。”
泰玉終於擡頭：“所以，她會嗎？”
“她正準備這樣做。”
“爲什麼？”
辛芮沒有正面迴應，視線轉向全景視窗，看持續接近的幽藍光芒，輕聲道：“這個訓練營是三年前父母幫我預約的，名額很搶手，本年度訂的話根本就搶不到。但是人生甚至還不如訓練營的生意這樣穩定……沒有先兆，沒有示警，突然間就不一樣了。”
說着，她又回眸，對泰玉一笑：“所以，提前示警價值很大的，泰玉先生你可以評估一下。如果認可的話，或許可以欣然施以援手，爲我保住星環城人生的最後一點兒體面。”
“體面值幾個錢？”泰玉“哈”地笑起來，“辛芮同學，我相信你和你的家庭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但在你和我確定服務關係之後，一切的來自你身上的麻煩，尤其是會影響到這筆生意的麻煩，是中介方必須解決的問題。當然，這會增加他們的成本，而最後會攤到你身上——但麻煩會解決的不是嗎？”
“問題是，這不夠體面。”
“嘖，看來對你和你的家庭來說，體面確實很值錢。所以，你母親已經找到了更體面的解決方式，所以就想撕毀協議，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是這個意思。”
“她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又或者真的找到了一位絕大的靠山……你父親怎麼想？”
“他大概率死了，但我們無法確認。”辛芮終於是露出一個摻着點兒苦澀的笑容，“一切的麻煩都來自無法確認的混沌狀態。”
泰玉“嘖”了聲，而此時，艙室內已經響起了“即將進行戰場投放”的提示，以及刺激情緒的紅光，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辛芮也不再看泰玉，只是怔怔看向隨時可能將這艘艦艇吞沒的幽藍光芒。
泰玉則很認真地再度打量辛芮，包括她頭頂、身遭的虛空，然後搖頭一笑，刪去了編輯半截的信息，換成一句更簡潔的話：
“你們逗我？”
選擇發送，隨即就向辛芮“喂”了聲，讓她轉過視線，又勾勾手指，將內容展示給她看：“這時就看中介解決麻煩的能力了。當然，有一定概率，他們會直接排除掉你這個麻煩，給我換一位服務人員。”
辛芮怔怔看他，片刻後展顏一笑：“可那是需要時間的，也需要找到像我這樣合適的倒黴蛋。”
她隨即昂起頭，倒似格外驕傲一般。
泰玉不置可否，走向他的裝備臺：“提前示警的理由我認了，準備投送吧，我要觀察一下你的基礎，確定技術支持能力。哦，我是不是忘了說，這次訓練營的有限時間裡，我需要完成《脊界圖景》的初步修行，所以我對服務人員的專業要求也是很高的。”
“咦？我記得你的要求是快進快出？”
“這與修行並不矛盾。”兩人面對面坐着，中間隔着艙室過道和迷亂的投影光線，在外骨骼裝甲行將覆蓋住彼此面容之前，泰玉又是咧嘴一笑，“所以，我會很嚴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