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榮如此說法，便是之前不關注的，也不免擡頭，客艙內視線聚焦。
這位看上去頗爲年輕的副督察，則很從容地環視一遭，對上在座人員的眼神，嘴角微微咧開：“我這說個，不是向你們威脅、索賄，只是要讓你們明白，你們涉入了怎樣一場事端。我到這裡之前，你們可能已經從一些大嘴巴那裡，得知了一些情報，有了些自己的猜測，或者小範圍的討論……別擔心，我並不介意情報的流轉，甚至鼓勵這麼做。”
看上去，這是一位喜怒無常的人物，言語無忌，往往做事會更出格；但也可能只是僞裝，只是誘導其他人這麼做。
尚格魯什用他多年鑑別長官、戰友的經驗，對這位折榮副督察做初步判斷。
折榮繼續道：“我很確定，你們真正要面對的，比你們猜測的、討論的、想象的情況，還要差很多。而且，任何的保守、封閉、緘默都會讓事態性質往更糟糕的程度轉化。爲了避免事態持續惡化，從這一刻起，我歡迎你們中間的每一個人，向我傳遞你們認爲的有價值的信息，哪怕沒有價值，閒聊也可以。
“你們看，我需要放下手邊的事情、‘星環城’的生活，在佑衝星上陪着你們渡過相當長的時間，心情多半不會太好。也許閒聊什麼的可以幫我解悶兒，如果能從中發現有價值的東西，可以有效縮短這趟長差的時間，對我，對大家都好。”
尚格魯什感覺有些荒誕，來到這處接駁場站的時候，是領隊伏睚給他們訓話，現在換了這位警官。伏睚身材矮胖，一口官腔；這位則是瘦高個兒，言語無忌。人雖不同，卻是一樣的嚴厲，語帶威脅，高高在上。
人生的道標似乎在立杆上打轉，分不清頭尾，也沒有進度。
尚格魯什又嘆了口氣。
這時他發現，那位副督察先生，視線往這邊轉過來，他心頭一跳，連忙收束心神，正襟危坐。
然後就聽折榮道：“我知道，你們會因爲這個突發事件，造成一定的財務甚至權限上的損失。這不是我們警務機關該關心的事，畢竟找工作是個雙向選擇的過程：僱主選擇你，會支付錢款、承擔賠本的風險；你選擇僱主，也要有被坑騙的準備。
“不過，就我私人而言，我願意給那些積極配合的人員一點兒福利，稍稍彌補損失。無關乎錢款，畢竟我本人的經費報銷，可能這個宇宙中最困難的事，倒是在權限認定和專業評估上，只是蓋個章而已，惠而不費，希望你們能把握住這個機會。”
客艙內的人員，都是從佑衝星各地挑選出來、專門爲少年小姐們服務的，不敢說是精英，多數還是頗有歷練，性格沉穩，便是心頭躁動，也都強按下來，只是投射到折榮那邊的眼神，多少有些變化。
折榮則繼續挑動他們的神經：“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努力回憶、用心觀察，放飛思緒，抓取靈感，然後整理出可溝通的東西，無論是文本還是單純聊天，我都會等着你們。坦白說，你們之間存在競爭，先一步的有效情報纔有價值，落後一步的只有佐證的效力，再往後，等到我們警方確證……過期的消息也就一文不值。”
客艙內終於有了些騷動，偏是了無聲息，只有偏轉和躲閃的眼神。
大家沒有一個傻子，目前的環境下，這種“競爭”很可能會迅速偏離事實的軌道，把客艙內每一個人都撞飛掉，偏偏誰也不敢踩剎車——別說某人會公正審慎研判，快速清理掉一幫“行星土佬”，回去“星環城”繼續享受生活，這種事情，大把例子在前，且在佑衝星這邊廣泛傳播。
便在這樣的氛圍裡，折榮突然點名了：“泰玉。”
突然被點，泰玉倒是情緒平穩，答了聲“到”。
折榮細長眼睛盯着他：“你雖然在之前做了一些過於激烈的蠢事，可鑑於你積極的態度，還有提供的有價值情報，包括那些靈感，我仍然認可你，並讓你暫時做你們這羣人的‘領隊’。嗯，你知道的，雖然你們的前任領隊情況不太妙，這仍然是我給予你的信任。”
客艙里人們爲之側目，泰玉則靠在椅背上，露出個笑容：“感謝副督察。”
折榮仍盯着泰玉：“在這件事結束前，我認可你作爲我的手下，不過你沒有警局的編制，‘副督察’什麼的就算了，你可以叫我‘老闆’。”
泰玉脣角抽了下：“好的，老闆。”
訓話結束，一行人花了比前往“星環城”各大區都更短的時間，就回到了佑衝星。
進入佑衝星大氣層，開始向“邊界”那邊降落的時候，有人發現那片區域有持續的閃光，好像是爆炸或者別的什麼衝擊，這並不正常。
人們不自覺開始議論，而這正是那位折榮副督察鼓勵的事情，所以他不理會、不制止。
議論聲一直持續到飛船降落，他們回到了“邊界”航空港。走下飛船，離開接駁區，在通道里列隊。身爲新領隊的泰玉，可能是這批人裡最年輕的之一，但他有模有樣地完成了整隊工作，並向折榮報告，熟練而自然，像一位接受過檢閱的老兵。
折榮沒說什麼，領着他們在艙空港內穿行。
大家很快就發現了，與二十多個小時前相比，這裡人員多了很多，基本都是軍警，頂盔貫甲，荷槍實彈，一些地方還沒有完全處理好的破損，包括彈坑之類。
折榮很好心地爲他們解說：“就在我和你們做初步溝通的時候，這裡剛發生了一場衝突。確切地說，是對罪犯的圍剿。你們還未真正入職的‘邊界訓練場’，有一些人提前收到了風聲，準備逃離。有些腦子不清楚的還想走正常渠道，當‘星環城’那邊全部都是智商不足的傻子……雖然我承認比例非常高，但他們運氣實在不夠好。
“唔，不用關心他們，你們的運氣同樣比較糟糕。根據我剛剛收到的消息，‘邊界訓練場’至少有三個以上的職業教官，依仗‘邊界’這邊的特殊地形，暫時躲過了追擊和搜捕，不知道藏在哪裡，希望他們不會把你們當做知情者，過來溝通交流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