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斬草需除根
動作極其輕柔的將火如歌從牀榻上扶起,彷彿她是一件一碰即碎的瓷器般,稍有不慎,便會徹底失去。舒虺璩丣
緩慢的解開系在她身側肋下的衣帶,慕容珩褪去她身上薄薄的中衣,看到了纏繞在她身上混合着草藥顏色的紗布。無意間停頓了手上的動作,他專注的盯着她,眉心皺起。
“你,你看什麼?”被慕容珩的目光看得心裡直發毛,火如歌對毀容這種事倒並不是很在意,哪怕慕容珩現在後悔了,她也不會死賴在這裡不走,怎麼着也得要他一大筆贍養費和精神損失費才能彌補她受傷的心靈啊!反正他靖王府這麼大,她要的於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她有理由相信,慕容珩雖然變態但還不至於摳門,他們兩個會很歡樂的好聚好散!
就在火如歌自娛自樂的開始勾畫起她那美好的未來圖景時,突覺身子猛然一緊,她陷入了慕容珩的雙臂中。
“慕容珩,你這麼抱着我,我表示很感動。但你丫跟我有仇麼?我要疼死了,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呲牙咧嘴的低吼出聲,火如歌僵硬着身子,全身又痛又癢,她算是明白了,慕容珩根本就是恨她入骨,否則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可着勁兒的報復她!
“那便一直追着本王不放好了,被你這樣的豔鬼追,本王會很樂意的。”邪魅的眼角稍稍向上挑起,慕容珩在火如歌露在紗布外的嘴脣上輕啄了一下,繼而開始動手去拆包裹在她背上的紗布。
察覺到火如歌身上傳來的細微的輕顫,慕容珩的兩道眉峰皺的更深,邪惑的俊臉上徑自浮現出一抹難以言明的心痛。
紗布一層層退去,越是下層的紗布,顏色越深。除去藥草本身的顏色,還有鮮血的紅色。
將最後一層紗布揭開,慕容珩青黑的瞳仁遽然一縮,菲薄的脣角發出了一絲幾不可見的震顫。他一動不動的盯住她背後那一片片觸目驚心的駭人傷口,一時間死死的攥緊了雙拳。他不能想象,爲何她傷成了這般模樣,還有力氣跟他說笑,真正令人費解的,應該是她火如歌纔對。
“慕容珩,我可是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把背露給你看的,你好歹也請體諒一下我的苦心啊……”
驀地,火如歌那略帶戲謔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生生打斷了他的神思。心臟痛的幾乎要痙攣,慕容珩眉心處的褶皺卻忽然舒展了開來,他勾勾脣,不緊不慢的迴應道:“不體諒,你是本王的女人,理當給本王看。”
“我現在很憤慨。”
“哦?是麼?”狀似漫不經心的在火如歌背後的傷口上將黑綠色的藥膏塗勻,慕容珩的語氣恢復了以往的懶懶散散。
“我的憤慨之情應該向誰發泄……”
“這是你的事。”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慕容珩的動作很輕,輕到連他自己都倍覺意外。
慕容珩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冰涼,與那黑綠色的藥膏一樣,敷在傷口上清清涼涼的,大大減輕了火如歌背部的灼痛和搔癢。許是因爲背部的創口面積過大的緣故,直到許久過後,慕容珩那冰涼的手指才從她背後離開。
替火如歌穿上中衣,慕容珩扳住她的雙肩,讓她那同樣是纏滿紗布的臉面對着自己。
“等等。”捉住慕容珩朝着自己伸過來的手,火如歌咬住下脣,遲疑了許久才繼續開口:“我好像真的被靈蛇說中了,現在真的變成‘面目可憎’的樣子了,待會你要堅持住。”說着,她像是給他自信般在他寬厚的肩頭上拍了拍。
聽罷,慕容珩先是勾起一抹戲謔的神情盯着火如歌看了半晌,繼而開口道:“即便是面目可憎,那也只能給本王看。”說完,他毫不猶豫的伸手去解系在火如歌脖子上的紗布結。
“是蝴蝶結。”儘管慕容珩正專注在火如歌臉上的紗布條上,可他口中的話卻是對着她說的。像是刻意在她面前強調般,菲薄的脣鋒上徑自浮現出一抹幾不可見的輕笑。
“所以,你一直都在記恨我?”翻了一個白眼,火如歌乾巴巴的開口,心底卻不可抑制的升起一絲好笑的情緒。那種情緒伴隨着慕容珩手中的動作不斷膨脹,上升,似乎還泛出一絲淡淡的粉紅色。
“蝴蝶結沒什麼不好的,風騷又不失大氣。”一邊狀似漫不經心的說着,一邊將紗布條從火如歌的腦袋上繞下來,慕容珩的目光始終未曾看向她的雙眼,像是在極力避免着什麼。
“看吧,果然還在記恨。慕容珩,你真是個小氣的男人。”
“噓……”將一根食指置於兩片菲薄的脣瓣前,慕容珩一瞬不瞬的望向火如歌那已然將紗布褪盡的臉,發出了一個噤聲的提示音。
稍稍張圓了一雙杏目,火如歌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樣。而就在此時,慕容珩突然湊近了過來,盯着她的鳳眸裡掠過一抹沉冷的幽藍。不知爲何,看着那抹深邃幽暗的光芒,她心尖上忽而一痛,緊接着,眼眶一酸,頓時有一股滾燙的液體緩緩流淌而下。
吻在火如歌落淚的眼睛上,慕容珩將她眼中灼燙的液體盡數吞入腹中,雙手捧住她的臉,感受着不斷從她身上傳來的輕微顫動。
“混蛋,眼睛裡進沙子了,好大一顆!”一邊毫無形象的大聲抽噎着,一邊嚷嚷着毫無說服力的藉口,火如歌抓起慕容珩的衣袖,狠狠的在上面擤起了鼻涕。
“有多大?”薄脣微掀,慕容珩垂落目光看向不亦樂乎的在自己身上擦着鼻涕的火如歌,用額頭輕觸她的。
“你那麼大。”專注的擦着鼻涕,火如歌像是全然未曾注意到慕容珩那雙黝黑鳳眸中染上的曖昧雲霧,用濃濃的鼻音回答着。
“沙子出來了麼?”輕吻火如歌的額頭,慕容珩沉聲問道。
“出來了一半。”
“現在呢?”薄脣向下,順着火如歌飽滿的額骨一路下滑至她筆直的鼻樑上。
“慕容珩,你其實不是個雛吧?”伸手按在慕容珩溫涼的薄脣上,火如歌歪着腦袋,看向他的目光裡透着一絲不加掩飾的譏誚。
“是與不是,愛妃你親自體驗過方可知道。”握住火如歌的手指,慕容珩挑眉一笑,卻只是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繼續道:“安心養傷。”說完,他直起身,收攏起拆下的紗布,繼而轉身朝門口走去。
聞言,火如歌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看着原本籠罩在面前的身影忽的離開,她只覺心裡似乎有什麼地方突然塌陷了一塊,悵然若失。
抿抿雙脣,她望向慕容珩逐漸走近門口的背影,卻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而就在此時,突然有一道黑影破窗而入,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每日都會在此刻按時出現的雲中闕。
看向雲中闕衣服上染血的破洞,火如歌撇撇脣。不用想也知道,他這幅樣子鐵定是拜慕容珩所賜。
想來也好笑,雲中闕天天來,慕容珩天天打,從無錯漏。雲中闕勤於送藥,慕容珩也樂得奉陪,兩人之間像是形成了一種不言自明的默契。久而久之,火如歌也對此形成了一種習慣。
“你這是打算轉行當丐幫幫主了麼?”看着雲中闕佈滿破洞的衣服,火如歌笑了笑,卻因牽動了臉上的傷口而變成了一種猙獰可怖的呲牙咧嘴。
“少囉嗦!拿去!”低吼了一句之後將一個水綠色的瓷瓶塞到火如歌手中,雲中闕金眸閃爍,看着她的目光裡滿是顯而易見的輕蔑。
“快吃!不夠本大爺再去拿!”
“小家雀,這是什麼東西?”用拇指和食指將那瓷瓶捏在手中迎着光瞅了瞅,火如歌眼底浮現出一絲疑惑。
“回春丹。”
“這……你從哪裡弄到的?”聽罷,火如歌突然生出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從紫微真人那借的。”漫不經心的應聲,雲中闕抓了抓腦後的頭髮,繼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瞪圓了一雙金眸:“臭女人,你在懷疑本大爺下毒害你麼?!”
就在他大吼出聲的時候,赫然有三道利箭分別從門窗外電射而來,生生釘在了方纔雲中闕的所在之處。
“混賬慕容珩!”斷喝一聲,雲中闕縱身從窗口向外躍出,緊接着,房外赫然響起了一連串騷動。
由雲中闕引發的混亂來的快去的也快,不消片刻,房外已再度恢復原有的安靜。緊接着,黑沉着一張臉的慕容珩由門外跨了進來,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火如歌跟前。
“慕容珩,你答應過我不殺他。”仰起臉,火如歌看向慕容珩,擠出了一個呲牙咧嘴的難看笑容。
“笑的比哭還難看。”黝黑眼眸中的殺意稍稍有所消退,慕容珩皺眉盯着火如歌,語氣冷颼颼的。
“難看也要笑。”十分狗腿的將臉上的笑意咧的更大了一些,火如歌立即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強詞奪理。”一針見血的反駁了回去,慕容珩盯着火如歌的黑眸略微沉了沉,眼底的柔軟正在一點一點的消退下去。驀地,他眼中忽而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神色,看向她的清冽目光裡徑自多出了一絲探究。
看着他眼中複雜的神色,火如歌心臟一窒。正欲開口,卻被他以吻封緘。
她承認,慕容珩是帶着劇毒的酒,與他在一起,無異於飲鴆止渴。但她就是無法抗拒這種猶如慢性自殺般的強烈快感,倘若她的人生註定要重來一次,那麼這纔是她所追求的生活。
就在此時,門外赫然響起了一個煞是不懷好意的輕咳。
只覺慕容珩輾轉在自己脣瓣上的雙脣突然一僵,火如歌張開雙眸,盯住他的,兩人之間一時產生了某種極其微妙的尷尬磁場。
“看來,小爺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將玉骨折扇在下巴上磨蹭了一下,慕容齊笑彎了兩道杏核般的大眼,毫不掩飾的朝那兩個擁吻在一起的人投去狡黠的目光。
聞聲,慕容珩在火如歌脣上懲罰性的咬了一口,繼而云淡風輕的轉過身,眯起狹長的鳳眸看向慕容齊,平淡無波的語氣裡卻帶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清冷:“你來的當然不是時候。”
被慕容珩那雙宛若鷹隼般的銳利目光狠狠一掃,慕容齊臉上的訕笑頓時僵硬在原處,過了老半天才恢復常態。
“嘿嘿,二哥,別動氣,別動氣,您看看二嫂不也……”說着,慕容齊突然頓住,看向火如歌的目光裡徑自浮現出一抹不言自明的驚異。
“六弟,說說,本王妃怎麼了?”
“二嫂,你的臉……”
“慕容珩,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你們慕容家的遺傳麼?”看向慕容珩,火如歌陰沉起一張臉。
“不不不,二嫂,你的臉別有一番野性美。”飛快的接過話茬,慕容齊嘿嘿笑了笑,看向了慕容珩。
像是察覺到慕容齊眼中別有深意,慕容珩抿直薄脣,對火如歌說道:“本王去去就來。”語畢,他在她額頭上輕印一吻,繼而轉身與慕容齊一同步出了房間。
兄弟二人一同來到書房內,待展風由外面關好門,慕容齊上前一步開口道:“二哥,父皇的命是保住了,可……”
“可是有什麼變化?”負手立於慕容齊身前,慕容珩看向面前的書架,緩緩的沉吟了一句。
“父皇他,有點神志不清。”點頭應聲,慕容齊的圓臉上浮現出一絲與其容貌略有些不相襯的低迷之色。
“六弟,你可曾想過,父皇向來謹慎多疑,爲何會在此關頭上莫名中毒?”
聞言,慕容齊低垂了雙眼,緊接着轉動眼珠看向慕容珩,驚呼道:“容貴妃?!”
“而今父皇神志不清,太子身亡,樑王世子鳳璇璣又身處我天啓國境內,不得不防。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之事,當秘而不宣。”像是全然沒有聽到慕容齊口中略帶驚怔的語氣般,慕容珩從書架前行至窗口,繼續說了下去。
“二哥的意思……”看向慕容珩,慕容齊的杏核眼裡浮現出一絲遲疑,卻終究是沒有將口中的話繼續下去。
“六弟,本王只說一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說着,慕容珩在窗前轉過身,狹長的鳳眸裡徑自浮現出一抹陰鷙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