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楊光不大明白的看着楊屹，顯然沒有搞清楚楊屹的意思。
“在此之前，人類已經誕生了上百萬年，而且智人也出現了數十萬年，即便是有文字記載的文明史也有數千年。不要告訴我，在此期間你一直沉睡不醒。事實上，你已經說了，即便在沉睡狀態下，你的意識也在運行。那麼，爲什麼在過去幾千年裡，你一直沒有出現在人類面前，而等到我的祖父與祖母找到你所在的飛船，並且與你有接觸之後，你才幹預了人類的自然進化？這絕對不是巧合，所以不要告訴我是巧合。當然，也不要告訴我，你一直在等待一具新的軀體。”
“如果真是如此呢？”
這次，輪到楊屹不解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原因。你說得沒錯，我一直在等待一具新的軀體。雖然利用飛船上的生命系統，還有長期的沉睡，能夠大幅度延長那具軀體的壽命，但是總有個極限，而且即將到達極限。別忘了，我已經等了數百萬年。如果沒有一具新的軀體，那麼在離開了飛船之後，我就會完蛋。雖然能夠把我的一部分意識保存在飛船的控制系統裡面，但是在失去了載體之後，我不再是真正的存在。事實上，我只能等待，就算到來的不是你的祖父與祖母，也必然會是其他人。”
“你……”
“當然，我也一直在暗中觀察人類，並且干預了人類的自然進化。只不過，我所做的全都是阻止人類自我毀滅。其實，這也是像人類這種通過自然進化產生的智慧生物在進化到一定程度之後的必然結果。關鍵就是，因爲沒有受到約束，所以智慧生物在掌握了足以毀滅所在星球的技術之後，往往會在生存與繁衍的驅使下走向極端。在南阿爾法星系就有很多智慧文明因此滅亡，所以我所做的，都是阻止人類自我毀滅。要不然，恐怕在飛出地球的大氣層之前，人類就已經滅亡了。”
“這麼說，還得感謝你了？”
“沒這個必要，因爲我所做的也只是爲了自己。”
楊屹嘆了口氣，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其實，你的祖父與祖母來得很不是時候。”
“什麼？”
“沒錯，人類確實已經有數十萬年的歷史，即便按照有文字記載的文明史來算，也有數千年了，但是相對任何一種生物的進化史來說，其實都算不上漫長。當然，對我這樣的存在來說同樣十分短暫。事實上，如果從科技史的角度來看的話，人類的進化速度更加驚人，只用了短短几百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其他任何一個文明需要用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才能夠取得的成果。那麼，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人類還需要多少時間就能夠超越自然生物的極限，達到符合我們要求的理想層面呢？”
“你……”
“當然，有可能是幾百年，也有可能是幾千年，但是不管多久，對我來說，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問題。要知道，我已經等待了幾百萬年，那麼再等幾千年又算得上什麼？事實上，我更願意多等上幾千年，等到人類通過自然進化實現飛躍。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我之前的推斷沒有錯。”
“那麼，你爲什麼還要利用我的祖母？”
“很簡單，我沒有別的選擇。”
“是嗎？”
“他們發現了飛船，獲得了必要的信息。雖然我可以除掉他們，保住飛船的秘密，但是隨着越來越多的人類到太陽系之外的地方探索，很快就會有其他人到來，而我顯然不可能除掉所有發現飛船的人類。更重要的是，隨着人類對宇宙的認識加深，那麼要不了多久，人類就會尋找飛往其他恆星系的辦法。到那個時候，就算我親自出手也未必能夠阻止人類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楊光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也有我開始提到的原因，即我擁有的那具軀體已經嚴重老化，我需要一具新的軀體。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就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你……”
“其實，我也沒有對你的祖母做什麼，只是藉助她的身體獲得了一具嶄新的軀體。”楊光勉強笑了笑，又說道，“只不過，對我來說，這依然不是完美的軀體，而且在銀河系也無法獲得完美的軀體。”
“所以，你在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後離開了銀河系。”
“這是原因之一，不過不是全部，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還有其他的？”
楊光點了點頭，說道：“在此之前，我只是在觀察人類，通過各種各樣的間接手段去了解人類，與人類沒有過直接接觸。也就是說，我在此之前對人類的瞭解極爲膚淺，熟悉的只是人類的表現。直到我以人類的身份融入人類社會，與人類有了直接接觸，我對人類纔有了更深入的瞭解。”
“然後呢？”
“當然，這也是真正的瞭解。”楊光長出口氣，說道，“顯然，我在此之前的推測已經得到正式。在不受我們影響的情況下，像人類這種誕生於三維宇宙當中的智慧生物能夠進化出很高的智慧，從而掌握極爲先進的技術。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纔是完美的，而且是我們一直尋找的智慧生物，也就是能夠幫助我們戰勝保守派的工具。只是，我同時發現了一個之前沒有想到，而且極爲重要的問題。事實上，在此之前，人類的種種表現已經讓這個問題顯現出來，只是因爲我對人類的瞭解不夠深入，所以一直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也就沒有當回事。”
“什麼問題？”
“一個在不受約束的情況下進化出來的，而且有着嚴重的自我毀滅傾向的智慧文明，在掌握了極爲先進的技術之後，自我毀滅傾向會不會變得更嚴重，而且不受約束的進化與發展最終會不會導致徹底的毀滅？”
“徹底毀滅？”
“因爲迅速擴張，導致所在的宇宙徹底毀滅。”
楊屹微微一愣，隨即鎖緊了眉頭。
“顯然，這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楊光嘆了口氣，才說道，“可以說，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關鍵不是人類，而是我們，或者說是我們與人類共同構成這個矛盾。我們的約束會讓人類這樣的智慧生命失去發展的活力，而沒有我們的約束則會讓人類走向毀滅。雖然我的推測得到了證明，但是同時證明這個辦法行不通，即我們不可能依靠一種有着自我毀滅傾向的工具去戰勝保守派。如果我們這麼做，那麼就算戰勝了保守派，也沒任何意義，甚至是得不償失。”
“所以，你決定離開銀河系？”
“對我來說，這是當時唯一的選擇。”
“爲什麼不做得更徹底一點？”
“什麼？”
“直接毀滅人類文明，甚至毀滅整個太陽系，從根本上消除禍患。”
“我也想這麼做，只是我不能這麼做。”楊光淡淡一笑，說道，“關鍵就是，在我決定離開銀河系的時候，已經知道我們激進派在北阿爾法星系遭受了慘敗，控制北阿爾法星系的依然是保守派。”
楊屹微微一愣，說道：“你仍然能夠跟寂靜派的其他人保持聯繫？”
“當然不是。”楊光長出口氣，才說道，“按照計劃，激進派在取勝之後將改變南北阿爾法星系的構造，即製造出一個新的中心黑洞，讓南北阿爾法星系統一起來。顯然，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所以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激進派沒有能夠取得勝利。雖然我無法斷定保守派有沒有取得勝利，但是我必須針對最壞的結果做準備。簡單說，如果激進派徹底戰敗，保守派依然控制着北阿爾法星系，那麼就算我搭乘飛船趕回去，也未必能改變什麼。如果我失敗了，那麼有誰能繼承我們的遺志，繼續跟保守派抗爭，去探詢那個未知的世界？顯然，只能是人類，也只有人類有這樣的動力與能力。哪怕我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人類取得的成果也跟我有關。”
“你……”
“別忘了，是我締造了人類，因此人類所取得的任何成就都可以看成是我的成就。雖然人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但是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我必須給我們，也就是給所有爲共同理想而奮鬥的激進派保留一個希望。只不過，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到，人類的步伐竟然如此之快。”
“什麼意思？”
“只用了短短几千年，人類就完成了從稱霸太陽系到稱霸銀河系的整個過程，還把銀河系裡所有自然進化出來的智慧生物團結到一起，或者說是成爲了所有智慧文明的統帥，還走上了自我毀滅的道路。說實話，人類掌握與利用先進技術的能力遠遠超過了我的設想，甚至超過我們這樣的存在。如果讓人類不受任何限制的發展下去的話，最多隻要幾百萬年，人類所造成的毀滅就足以影響整個宇宙。簡單的說，以人類自我毀滅的能力，幾百萬年之後就能讓整個宇宙徹底毀滅。”
楊屹猛的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楊光，因爲楊光的這番話讓他想到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