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點顯然是鄭太醫多慮了。
胤禛派出去的人還沒出門,胤禩自己回了景仁宮。許是在門口聽到胤禛的吩咐,胤禩一進門,便問胤禛,"皇后可是要找朕?"有外人在,他就不能"四哥"、"弟弟"地混叫了。
胤禛見到胤禩,臉色一喜,忙對他說道:"你快下令派人去刑部死牢將趙正清請過來。"
"皇后莫急。"胤禩安慰了胤禛一句,便連忙按照胤禛的意思下了口諭。
地上伏着的鄭太醫額頭上冷汗涔涔,這皇上也不問問皇后是爲了什麼,就下了令……
胤禩這時候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鄭太醫,忙將他請了起來,"鄭老爲何跪伏?"胤禛便將事情給他說了。胤禩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弘時昨晚喝過太醫爲他配製的安神藥,後半夜漸漸睡了過去,只是睡得不是很踏實。他今早醒得也早,然而一直是迷迷糊糊的。此時聽到胤禛和胤禩對話的聲音,人慢慢清醒過來。
弘時當然是愛着他的皇阿瑪胤禛的。只是這愛,並不是單純的父子之愛。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的親阿瑪產生了異樣的感情。
最初的時候,他並不是很懂這種感情,他只是希望他的皇阿瑪心裡只有他,時刻注意着他,每日陪伴着他……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於是,他的心情便隨着他家阿瑪而大起大落,阿瑪教導他的時候,他十分開心,阿瑪陪額孃的時候,他十分痛苦……天長日久,他的性格變得連他自己都討厭不已。他希望他自己能獲得他阿瑪全部的關愛和稱讚,但漸漸明瞭自己的內心深處的禁忌感情之後,他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根本不配得到他家阿瑪的愛護……他是真的越來越厭棄自己……
在發覺他家八叔跟他一樣,對他阿瑪抱有奢望之後,他的心底對他八叔升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情義來。他常常跑去廉親王府,因爲只有在那裡,他纔可以坦誠他對他家阿瑪的感情。他每次都去教訓他家八叔離他家阿瑪遠一點兒,不要妄想跟他阿瑪一起,也不過是藉由這樣的方式,將他心底的祈願說出口罷了……
他家阿瑪將他過繼給八叔之時,他是真的絕望了,每曠日下的身體徹底垮了,他充滿遺憾的離開了那個有着他家阿瑪的世界。沒想到,一覺醒來,居然成了那個最讓他討厭的四弟弘曆的兒子,卻也再次是他家阿瑪的兒子。
他跟弘暉一樣,這輩子一出生,便帶着上輩子的記憶。最初知道他是弘曆的兒子的時候,他真的想再死一次算了,後來發現他家阿瑪也回來了,他心中激動不已,卻又不知道這輩子該如何跟他家阿瑪相處。
於是,他跟弘暉相認了,因爲這個上輩子夭折的小哥哥性格跟他家阿瑪很像,他希望能跟他關係更加親密。他跟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弄清楚狀況的十三叔相認了,並且指示弘暉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家阿瑪,因爲他知道他阿瑪是有多麼重視十三叔。但他卻沒有跟他家阿瑪相認,並且強硬要求弘暉和十三叔替他保密。
他的心中對他阿瑪還是充滿複雜的愛的啊……而他不知道他家阿瑪對他是不是還充滿恨意……
只是,沒想到,他家八叔這輩子居然真的達成所願,他的奢望註定只能是奢望。這輩子他只要能重新得到他家阿瑪的父愛,就該心滿意足了。
因爲要十三叔替自己保密,因此,當他們兩隻小包子躺在一處的時候,弘時沒少聽胤祥說上輩子他阿瑪是如何如何看重他,對他抱有怎樣怎樣的期待,心中十分關愛他云云。弘時一一記在心裡。上輩子他不明白的事情,這輩子慢慢想都能漸漸理解。
而這次他生病之後,他家阿瑪的反應,他也清清楚楚地記着。弘時心裡明白,他阿瑪還是關心他的。
此刻清醒見到胤禛,弘時的心情很激動,"皇……"人確實是清醒了,叫了一個字之後,弘時便想起現在叫胤禛"皇阿瑪"不合適,但是,給他幾個膽,他也不敢叫胤禛"皇額娘",於是,他硬生生轉了轉小腦袋,將那一聲滿含深情的"皇阿瑪"對着胤禩喊完。
胤禛本來見到弘時醒來,心裡也很高興,再瞧他看着自己,正猶豫要不要上去慰問弘時兩句,卻聽到弘時來了這麼一句,當即黑了臉。枉費爺這麼擔心他,他還是隻認胤禩爲阿瑪!
胤禩旁觀者清,自然看出弘時本是要對胤禛喊"皇阿瑪"的,之後覺察出他們目前的身份,當着外人的面,才硬改了口的。胤禩有心要勸胤禛,可是,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好多說。
弘時見胤禛臉色黑沉,心裡難受,又病發了,大吐特吐起來。
胤禛和胤禩忙張羅太醫給弘時看診,鄭太醫爲弘時把脈之後,說是十三阿哥受了刺激,心緒起伏太大,導致病情惡化。
在場知曉內幕的人,大約都能想到弘時是受了誰的刺激,胤禛自然也能明瞭是他自己的緣故。弘時居然憎恨他到如此程度,連見都不想見到他!胤禛大受打擊,既難過,又憤怒,然而看到弘時現在的悽慘模樣,想到他上輩子因爲自己的原因而抑鬱而終,就只剩下對弘時的憐惜了。
恰在此時,趙正清帶到。胤禩馬上讓他給弘時看病。趙正清領命爲弘時看診一番,居然也如同鄭太醫之前那般跪下給胤禛和胤禩磕頭。胤禛又被駭到,待聽到趙正清開始請罪更是驚怕得不行。
"罪民趙正清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請罪,十三阿哥身體裡的梅花粉當初是罪民在令妃娘娘的脅迫下給十三阿哥餵食的……"
胤禛一聽,大怒,"你若是治不好十三阿哥,本宮誅你九族!"
胤禩瞧趙正清神色,似乎是能夠解除弘時體內毒素的模樣,溫言開慰他道:"你盡力給十三阿哥治病,若是醫好了,可將功抵過,重回太醫院亦是大有可爲。"
趙正清感激地給胤禩磕頭,"謝皇上隆恩!"
胤禛不耐煩,問道:"你可能治好十三阿哥?"
趙正清回答說:"梅花粉之毒罪民能解,但十三阿哥年幼體弱,罪民需要再研究十三阿哥的身體狀況和病情發展,以便掌控藥劑的分量。"
胤禛大喜道:"那你便留在這裡專心研究十三阿哥的病情,缺什麼儘管提。"
趙正清再次謝恩,然後開始研究弘時的病況。
突然,有人到此稟報說還珠格格來到景仁宮。胤禛和胤禩對視一眼,都不明白那隻野燕子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胤禛看了一眼弘時,想到他之前因爲看見自己而再次嘔吐,趙正清看起來也是能夠治好他的,爲了防止自己再次刺激到弘時,胤禛便對胤禩說,他出去看看。胤禩本想跟胤禛一起過去,但胤禛希望他能在此看顧弘時,胤禩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