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多年來被圍繞追捧、性子清冷無波慣了的男人,專程跑來跟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告別這種事,本就在他的荒唐事範疇之內,哪裡還禁得起鍾離在人前的嘲笑。
所以,鍾離一笑,樓鬱霆本就緊繃的神色霎時氤氳上層黑霧,插在西褲口袋裡的那隻手更是不自覺地攥緊了。
儘管他面上輕易地就維持着一貫的冷貴、不動如山的形象,但在綿綿和萱萱面前,被鍾離嘲笑而油然而生的窘迫情緒,叫樓鬱霆有生以來第一次面龐發熱。
這種感覺,陌生,也讓他無端生出一股子惱意,遂眸光冷寒地盯了鍾離一眼擼。
只要沒有性命之憂,鍾離一般情況下是不怕他的。
非但不怕他,鍾離還朝他挑了挑眉,做作地咳了聲後走到綿綿跟前蹲下,儘量使自己的視線與綿綿齊平後,和顏悅色地開口:“綿綿,叔叔上次送你的那枚袖釦,有沒有好好保管啊?”
被樓鬱霆弄得一臉茫然的綿綿這才點頭,還主動朝鐘離走了步:“麻麻給了我一個小盒子,我把釦子裝起來了,藏在麻麻房間的一個櫃子裡。”
看着她一本正經、大眼萌動的樣子,鍾離的心都快被萌得融化了,主動捉住綿綿的一隻小手輕輕捏住:“那就好。你送我的龍貓,我也好好保管了。叔叔今天還有點事情要做,這就要走了,下次過來,再陪你玩兒好不好?達”
綿綿乖巧地點點頭。
鍾離舉起綿綿的小手,在她肉嘟嘟白嫩嫩的手背上輕吻了吻,笑;“再見,小天使。”
綿綿不好意思地縮回手,臉蛋兒又紅了的時候,她往前走了兩步,踮起腳尖圈住鍾離的脖子,在鍾離的面龐上吧唧了口,又飛快地、紅着臉退回去了。
這意外之息,叫鍾離愣了一兩秒鐘,反應過來後突然之間就捨不得走了。
綿綿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頭,然後擡起一隻小手跟鍾離揮了揮:“鼠鼠,再見。”
鍾離笑着站起身,不捨地在綿綿的沖天小辮子上捏了捏,這才轉過身,輕蔑地睨了眼一邊黑着臉沉默站着、像個局外人的樓鬱霆,那意思是:看看,看看!這纔是跟小孩子告別的正確方式!
“耀武揚威”完,鍾離單手插進西褲口袋,長腿一邁,再也不看樓鬱霆,哼着小曲兒悠閒自在地走了。
綿綿還跟着他走了幾步,戀戀不捨地看着鍾離的背影。
樓鬱霆像尊石像般站在花房門邊,特別特別地沒有存在感。
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挫敗感,縈繞眉間心上。樓鬱霆擡手扯鬆了領帶,緊鎖着眉宇,野闊不走了。
綿綿在這時候察覺到他的存在,遠遠地葡萄大眼裡亮光盈動,忙擡起小手想要去捉他垂在身側的手,但樓鬱霆根本沒看到,直接走了。
眼見綿綿失望地癟了癟嘴,萱萱趕緊將自己手裡的一朵花塞到綿綿那隻落空的小手裡。
小孩子忘性大,綿綿捉住花,咧起小嘴就笑了,也就把樓鬱霆給拋在了腦後。
……
樓鬱霆走到庭院中央的時候,步子一頓,擡頭望了眼別墅的二樓,按照記憶看向元書臥室的窗戶。
窗戶半開,白色繡花的紗簾在風中輕輕搖曳,遮擋了臥室裡的全部情境。
哪裡有元書的半點影子。
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焦躁情緒,樓鬱霆閉了閉眼睛,將那情緒壓下去後,這才真正走向大門口,坐進車子後座。
坐在駕駛座上的鐘離依舊哼着小曲兒,手上還捏着一隻龍貓看來看去。
樓鬱霆看着那只有些眼熟的龍貓,這纔想起來鍾離前幾天就讓他好好收着這隻龍貓、以免將來後悔的話,之前強壓下去的那股子焦躁情緒又涌了上來。
他盯着鍾離,嗓音冷寒地吩咐他:“開車。”
鍾離微眯了眯眸,然後捏着那隻龍貓在樓鬱霆跟前晃了晃,認真道:“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放,哥,不如你先幫我拿着?”
樓鬱霆的神情間閃過不自然,但猶豫了一兩秒後還是伸出手,想要去拿那隻龍貓公仔。
他的手指尖都已經碰到公仔了,鍾離卻突然縮了回去,還一副恍然的樣子搖了搖頭:“我想起來了,上次我把這龍貓扔在你腳邊,你都懶得多看一眼。我還是別讓你幫我拿了,以免你給扔出去。算了算了,我自己收着吧。”
鍾離將龍貓公仔在副駕駛座上擺好時,只聽見後面某人的手指捏得咯吱作響。
“……”鍾離沒敢轉頭去看,只是後背還是忍不住竄起一股子寒氣。
以拳掩脣輕咳了聲後,鍾離再不敢作妖了,將車窗全部降下,讓初夏雨後的清新空氣涌進來後,這才神清氣爽地啓動了車子。
“哥,我們接下來是回酒店,還是……”
樓鬱霆也眯眸看着車窗外:“回酒店換衣服,然後你給我找到元書當年生產的醫院。”
鍾離面上一喜:“這是準備開查了?嘖嘖,有人是終
於開竅了,也不枉費我一番苦……”
鍾離的話戛然而止,因爲他將車開到與一輛路邊停放着的車的駕駛室相齊平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席幕臣。
降下的車窗後面,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的席幕臣,正似笑非笑的、一瞬不瞬地看着 你現在所看的《新婚第1天,總裁先生難招架》 317 我和元書的婚期,在兩週以後。(3000字1)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請百度搜:香滿路言情 進去後再搜:新婚第1天,總裁先生難招架
正文 318 讓她嫁了吧,我們就別再打擾她了。(3000字2)
318 讓她嫁了吧,我們就別再打擾她了。(3000字2)
“兩週以後?!”聽到這個,華音終究是失控了,嗓音中夾着尖利。
她擡手抹了把眼淚,平日裡的優雅潰散:“之前不是說要等到年底,等……”
“原本是這樣打算的。”席幕臣睨了華音一眼,笑,“不過,你強加了樓鬱霆這個變故進來,我沒辦法,只能提前。”
華音咬住自己顫抖的紅脣,儘管努力遏制但還是顫抖着聲音質問席幕臣:“幕臣哥,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元書她根本不愛你!根本不愛你!在過去的3年裡,沒有樓鬱霆,她都不願意和你結婚!現在樓鬱霆出現了,你以爲……”
“華音,夠了!”席幕臣突然出聲,截斷了她的話。
華音被他陡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當即怔住。她從未見過因爲情緒波動而使雙眼充血到猩紅的樣子。
席幕臣咬着牙,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警告華音:“樓鬱霆的事情,我原諒你一次。華音,如果再有下一次,或者說我和元書的事情再出現任何波折,我會一一算在你頭上,明白嗎?”
華音看着席幕臣現在的樣子,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幕臣哥,你變了。爲了一個不愛你的元書,你這樣,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席幕臣抽走視線,緊抿着脣不說話。
得不到他的回答,華音又哭又笑:“我知道,你們席家,已經有太多無愛婚姻的悲劇發生了,所以這一次你愛上元書、元書又深得奶奶的喜歡……即便是元書已經有一個女兒,不過那對於你們席家來說根本構不成什麼,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你們西甲不會養不起這樣一個孩子,也不再會多一位來歷不明的千金,也不代表你和元書以後就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正是因爲這樣看似天造地設、地利人和的局面,讓你更加放不下元書,即便是賭上一切也要娶她……”華音閉上眼睛,眼睛裡的淚水因此洶涌而下,“可是幕臣哥,我也愛你啊,愛了你十年。既然你和元書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和你這樣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可以成就一段婚姻。你放開元書,娶……我,不也可以嗎?”
席幕臣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推開車門就要下車,華音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席幕臣偏頭,盯着她:“華音,放手。”
華音丟掉一切僞裝,性格里本有的脆弱敏感盡數彰顯,淚如雨下:“幕臣哥,你這麼執着這般決絕,你就沒有想過,即便是你綁着元書跟你走進了婚姻殿堂,萬一她臨時悔婚或者逃婚,你們席家的聲譽、你的顏面,從今往後要怎麼辦?”
席幕臣恍若未聞,將自己的手從華音手中扯出來,摔上車門便走了。
華音看着這個在元書面前溫柔周到的男人,看着這個永遠只會給自己留一個絕情而冷酷的背影的男人,擡起手就朝方向盤上狠狠地砸去!
而席幕臣一直走到元書的別墅大門口才停下來。
張俊看到他,立即迎了出來,恭敬地道:“大少爺,你來了,我給你開門。”
席幕臣點點頭,卻很快又制止張俊:“不用了,我只是隨便過來走走,就不進去了。”
張俊疑惑地看着他。
席幕臣往後退了步,將自己隱在視線的死角里後,才叮囑張俊:“不要讓書書知道我來過,我怕她多心。”
“大少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席幕臣從西褲口袋裡又摸出煙盒來:“如果樓鬱霆剛從她的別墅離開,我緊跟着就出現,她以後再不會信任你們,也不會再信任我。而且我瞭解她,樓鬱霆突然出現在這裡,她現在心裡一定很亂,如果看見我,她會愧疚。”
席幕臣在元書身邊3年,深知元書的一切苦楚。所以,他總是儘可能避免讓自己也給她增加思想負擔。
張俊不再說話,也就站在大門裡面,安靜地陪着。
一根菸燃到一半,席幕臣吩咐張俊:“明天我會讓人過來接書書去試婚紗,在這之前,不要再讓昨晚的人進來了。另外,如果書書要出門的話,你給我親自……全程保護。”
張俊點頭。
席幕臣吐出一口煙霧,眯眸看了眼別墅內裡後,轉身離開。
……
鍾離很快就將元書當年生產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但是爲了確保準確性,給樓鬱霆“致命一擊”,鍾離趁萱萱帶綿綿去上課的時候,搞到了綿綿的頭髮,拿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
鍾離親自去醫院拿了結果後,沒敢看,而是帶着結果趕去了酒店,一直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纔將開完視頻會議的樓鬱霆給等出來。
鍾離莫名地緊張,內折檢查報告跟着樓鬱霆走進房間以後,纔將檢查報告遞給了樓鬱霆:“哥,你想知道的結果,就在裡面,你自己看吧。”
樓鬱霆掀眸看了眼那牛皮紙的文件袋,沒有動。
鍾離疑惑,但也沒吭聲,就等着。
這時還穿着睡袍的莫寒宵從沙發上坐起來,一把奪過那文件袋,擡手就將其扔在了垃圾桶。
“哎,莫三哥,你這是幹什麼?你知道我爲了這份兒報告費了多大的力氣麼?”鍾離彎腰就想去撿。
莫寒宵捏着玻璃杯的手橫過去,將鍾離的手隔開,話卻是對着樓鬱霆說的:“燕城人盡皆知,你已經有一位樓太太了。而酈城稍微有點地位的家族,也知道元書就是未來的長孫媳。你們現在搞這份兒親子報告,是想幹什麼?搞事情?”
這話經由語調一如既往地散漫的莫寒宵說出來,鍾離心下卻是猛地一沉,連眼皮都跳了跳。
而樓鬱霆低垂着頭,只能看到他手背上的青色筋絡。
房間裡陷入絕對的死寂。
眸光在樓鬱霆和鍾離身上淡淡一掃後,莫寒宵仰頭喝了口酒,將玻璃杯往桌上一放,自己卻又彎腰撿起那文件袋,將裡面的鑑定結果紙張抽出來,一行一字地看了。
鍾離緊張地看着莫寒宵,樓鬱霆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擡起頭,一雙桃花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莫寒宵將那張鑑定紙頁重新塞回文件袋裡,讓人看不出意味地勾脣笑了笑,然後轉身,拿出打火機,連帶着文件袋都給燒了。
鍾離正想上前阻止,樓鬱霆霍地站起身來,擡手就想要去奪那張紙。
當初了爲虞璣,本已經靠經商洗白得差不多、現在卻重新迴歸黑|道太子爺身份的莫寒宵,其身手早已經在樓鬱霆之上,他不過是稍稍側了側身,就躲過了樓鬱霆的搶奪,還在文件袋的另一角上又添了火。
很快,那個文件袋就統統燃成了灰燼。
莫寒宵一揚手,那僅剩的最後一點紙片便隨着灰燼,跌落進垃圾桶裡。
他拍了拍手,挑眉看着滿眸陰鷙的樓鬱霆,笑:“當初爲了一個孩子跟人家元書決裂,現在又要因爲一個孩子跟人家複合?”
低低地笑了聲,莫寒宵重新端起酒杯,晃了晃杯中酒液後慢悠悠地道:“老樓啊,論厚顏無恥,你兄弟我甘拜下風。”
這話的分量之重,讓鍾離的太陽穴突突地狠跳了數下,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地,提步上去就攔在了莫寒宵和樓鬱霆中間。
但他忘了,這兩個同樣心思深沉的男人,再不會像當年那樣一言不合通過動手然後翻篇兒了,他們如今的交鋒,是無聲無息、是噬骨吞魂的硝煙。
樓鬱霆斂眸將莫寒宵盯了好一會兒,這才往後退了步,在沙發上靠坐下,兩條長腿隨意地一交疊,這才低低緩緩地笑起來:“我是厚顏無恥,你是卑流,難道不是誰也沒佔上風?莫公子,你跟我謙虛什麼,嗯?”
莫寒宵深凝了樓鬱霆一眼,隨後用捏着玻璃酒杯的手點了點樓鬱霆,也低低地笑起來。
樓鬱霆桃花眸微眯,也跟着笑。
鍾離小心翼翼地看着這兩個,確定他們不打算再“交流”的時候,這才擡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莫寒宵將一杯酒喝完,玻璃杯一放,又重新回了臥室,那本該是樓鬱霆的臥室的臥室。
莫寒宵沒說,鍾離還沒察覺。莫寒宵這一出,陡然讓鍾離清醒過來:如果說樓鬱霆沒有根本性的認識和改變,他即便是創造再多機會,讓兩人再在一起,那也很可能不過是一個“四年過後三年,三年過後又幾年”的新悲劇。
這種破鏡重圓,根本沒有意義。
鍾離緩了口氣,看了眼已經閉上眼睛開始養神的樓鬱霆,斟酌了下還是走過去:“哥,有件事我也提醒提醒你。這孩子是一回事,你和書書又是另一回事。你這回可真得想清楚,你到底是因爲心裡一直有書書,還是隻是因爲一個孩子。”
見樓鬱霆不說話,鍾離冒死補充了句:“哥,如果只是因爲孩子,那就……讓書書嫁了吧,咱們就……別再打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