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心魔還能隱藏本體,這讓丁一又有新的認知。或許心魔不單是存在腦海,與精神伴生,還同時存在身體,寄養其中。怪不得刑天無首,依然征戰萬年,原來是身體之內心魔成形,成爲魔障,操縱身體在抗爭。
怪不得世間有死不瞑目的說法,怪不得有行屍走肉的荒誕,原來是心魔未逞,身死之後依然存在,纔有如此諸多古怪。丁一甚至認爲,人們所說的“夢遊”,或許就是心魔在心神寂靜的沉睡中甦醒,因爲夢魘再神奇,也只是重現過往經歷,其實都是幻景,神奇之處只在或者出現在過去,或者出現在將來。不可能能夠操控身體。
消融灰暗之中,丁一還有發現,灰暗中竟然有信念。這讓丁一再次驚奇,信念怎麼還能存在於心魔之中?稍作思考,丁一就理解了。
心魔其實就是精神的對立面,與精神實爲一體,只是作用不同,一個負責一個正面,一個積極一個消沉。信念追隨信仰者,與精神一樣,心魔也被它當成信仰之源。
怪不是自己經歷無盡心魔時,神念寂靜,融合其中的信念也寂靜,從來沒有出現,從來沒有阻止。原來心魔得到了信念的認可,與精神一樣,都被認爲是本源。
沒有信念之人,其實少之又少,因爲一生之中,總有恩賜,總有饋贈,總有幫助,總會收穫感恩或者敬仰。區別只在於是否理解了信念,是否運用了信念。
力相諸犍位列刑天陣營九卿十八相,怎麼可能平凡,怎麼可能沒有感人肺腑的故事。但是他是否理解和運用了信念,就不得而知了,丁一更相信他沒有這樣的理解,因爲灰暗中的信念確實太少。
除此之外再沒有外界信念追隨而來,歲月太久,可能受力相感動者,已經全部作古,這也更說明了力相諸犍沒有理解和運用過信念。如此之少,也可能是力相留守虛空寶藏,被無盡虛空所阻,他的信念追隨不到他。
窮仔本來應該也有信念,此時卻發現,一點也沒有存在。不知道是不是被灰暗同化了。外界也沒有信念追隨而入,是不是因爲灰暗侵蝕,被他的信念認爲世間再無窮仔,而不再生出。
有信念同化,就有神念新生,這是可遇不可求之事,因此丁一再次小心。靈丹中又有神念進入窮仔靈丹,攜帶了精神、信念、意念、丹田原始本能,他要在窮仔的靈丹之內邊消融邊同化,邊融合成神念。
西施感知到丁一的一切,卻只能羨慕,因爲她的神念沒有丹田原始本能,並不能同化這裡的信念。羨慕之餘,西施又有舉動,她的靈丹中,也有神念進入窮仔的靈丹,攜帶了精神、意念,要仿照陰曹地府煉化刑天之心故事,辨識特性,完成神念融合。
自己的丹田原始本能不能調動,不能追隨,不能辨識特徵,要依靠丁一的丹田原始本能幫助辨識。看起來將增加丁一負擔,其實這已經不是問題,相濡以沫天賦之下,同感同知,丁一丹田原始本能的辨識,同時出現西施精神之中。
一有收穫,西施就不幹自己的正事了,放棄追尋使命,神念全部從孔秀秀腦海中退出,因爲那裡同樣有灰暗,同樣有信念,而且比窮仔的猛烈了不知道多少倍,豐厚了多少倍。西施是想攜丁一神念再來,這裡的灰暗被她的神念消融,將是一種破壞,一種巨大的損失。
西施神念加入,相濡以沫之下,丁一的神念威力更盛。那些灰暗如盛夏驕陽下的點點積雪,迅速被消融。這還是丁一怕萬一損害窮仔殘留意識,想得自己的神念和西施的神念,刻意的小心施爲,否則還將更快更迅疾。
力相諸犍的神勇也是相對而言的,在丁一面前,特別是融合西施狀態之下,是那麼弱小,又受無盡歲月消磨,就更弱小了。灰暗在掙扎,感受到了要被消融的死亡威脅,在拼命抗爭,但是如何能抗,也只是稍有掙扎。
掙扎的時間並不太長,很快丁一的神念發現,就剩下那麼一丁點了,小到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小到丁一的神念可以瞬間將它吞噬。
丁一心裡充滿絕望,到現在也沒發現絲毫窮仔殘留意識,看來窮仔是真的沒有了。窮仔過往一幕幕清晰呈現,初接觸時的孤僻,得知能夠強大後的高興,收穫末日之弓箭時的興奮,解決蘭馨去留問題的睿智,“窮兇極惡”蜀地漢中救助饕餮一族的勇猛,歷歷在目彷彿昨日。
俊俏得令美女都心生妒嫉的驚世容貌,陰冷得令人心生膽寒的外表,勻稱高大的俊朗身形。這一切都已經不再是窮仔所有,而是被力相諸犍的心魔佔據。
灰暗消融之後,將如何對待窮仔,如何對待剩下來的那些灰暗精神,丁一惘然而又悲傷。留下來其實是留下了力相諸犍的心魔,不留下來世間將真正的再無“冷血無情”窮崽子。
因此消融得緩慢無比,還有期待,還想再讓窮仔存世時間再長一些。但是再緩慢,也終有最後消失的那一刻,再緩慢也緩慢不到哪去,因爲確實太弱確實太少。僅剩的灰暗終於要沒有了,丁一再小心再緩慢,也終於要見徹底消亡。
就在丁一已經放棄,準備要將那最後一點灰暗消融的時候,神念忽然停了下來,因爲神念發現了不同,那僅剩的微弱灰暗,甚至微弱到不能覺察的灰暗之中,還有一點怨氣。
這不是普通的怨氣,是窮氏一族獨有的吸噬怨氣天賦,從他人他物身上吸取而來,積累而成。是“冷血無情”窮崽子突破七煉有獲,觸發怨恨難消天賦,因而怨氣得到強化,能夠如精神般積累壯大,乃至無物可消,無物可化。
這一發現讓丁一無比激動,怨氣在說明窮仔還在,神念因激動而在顫抖,靜立的丁一已經熱淚盈眶。灰暗的侵蝕是日積月累,悄然進行的,因此並沒有被窮仔發現,乃至被完全佔據,從此失去心神,喪失理智。
或許正是這樣悄然而又無比漫長的侵蝕,讓窮仔的信念喪失了警惕,又或許窮仔的信念,在這樣的浸染中,模糊了灰暗與窮仔精神的界定,因爲窮仔的精神悄然帶上了灰暗。
灰暗的侵蝕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深藏靈丹之內的意識,也同樣不能倖免,因爲意識與精神相連,通過精神照樣在被侵蝕,只是意識相對獨立,相對寂靜。
因此灰暗對意識的侵蝕,與對精神和意念的侵蝕不一樣,精神和意念是在生在長在動的,正好被灰暗利用,流動中完全被浸染。意識卻是深深隱藏,寂靜不動,日積月累的,因此對意識的侵蝕,必定是層層浸染。
只是這樣的層層浸染也相當可怕,悄然進行,時間漫長,難被發現,乃至也被一點點侵蝕,被灰暗佔據。如果窮仔還存在,理論上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最危急的時刻,窮仔偶爾恢復過絲絲清明。
或許只有一次,或許只在瞬間,但這也就夠了,天賦怨恨難消被髮動,以怨氣將最後的那一丁點意識護住。或許還有信念幫忙,但是這種可能性極小,信念超然但卻矇昧,神奇但卻無法溝通,它們認定了的東西,將不會再與之爲敵。
爲何稱爲怨恨難消,因爲怨氣是極致的負面情緒,好比心魔,或者說怨氣煉化的至強之處,正是轉變成心魔,只是這樣煉化而成的心魔,能被窮仔控制。
好比以心魔對敵,何物能消,何物能擋。或許對敵之時,還能將對方的心魔喚醒,甚至說操控對方的心魔,那就更可怕,具體如何,卻只有窮仔知道了。
力相諸犍殘留的心魔,本就是負面情緒的極盛,怨氣也是負面情緒,有怨恨難消天賦加強,同樣強盛。力相諸犍的心魔並不能侵蝕怨氣,所以這些怨氣還存在。至於裡面是否還有窮仔殘留的意識,或者說還殘留多少,不能得知。
怨氣沉寂,彷彿亙古存在,又亙古不變,心魔不能侵蝕它,它也不能同化心魔。或者說沒有意念指引,這些怨氣並不會主動與心魔對抗。
有一點可以確定,窮仔恢復清明的那一瞬間,其實已經到了極致危險的時候,或許就殘餘了那麼一丁點意識,也或許這殘留的意識正要被完全浸染。
瞬時的恢復清明,或許就是意識將亡之下的極致反應,有如凡人所說迴光返照。或許只能發出一道有效意念,完成了怨氣守護,就被灰暗發現,就被灰暗阻止。意念畢竟屬於窮仔,儘管被侵蝕,依然能夠操控,但一被發現,就不能再進行了。
這道意念正是由僅存的意識調動,帶着極致的危機,因此所做的也是極致的努力。怨氣本就充斥全身,這是自動積累的結果,也是窮仔強大的修煉手段,無時無刻不在吸收,不在積累,何等豐厚何等強盛。
極致的危機,就是怨氣的極致集中,僅僅短暫的瞬時清明,豐厚而又強盛的怨氣就積聚靈丹深處,護住了那僅剩的殘餘意識。至於這殘餘的意識,是否包裹了灰暗,是否已經被包裹而入的灰暗浸染,就不得而知,要看窮仔的運勢,要看天意了。
因爲這些怨氣太凝聚,阻止一切,隔絕一切。乃至信念都被那恢復的一絲清明,作爲隱患阻隔了。信念覺察不到了窮仔,精神如此,身體也如此,都被灰暗佔據,因此視作窮仔已失,從此不再追隨,從此重返自己的出身本源。
殘存的意識必定非常弱小,沒有精神滋養,恢復不了,或許那一絲清明,就是最後的掙扎,掙扎之後,從此沉寂。由此可見當時的窮仔,到了何等危急的時刻,瞬時清醒,就瞬時沉寂。怨氣可以守護,但不能滋養,因爲怨氣畢竟不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