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孩子……”顧若熙的聲音，慢慢消散在一聲嘆息之下。
擡眸深深望着對面的陸羿辰，似笑非笑地彎起脣角，她似乎又是當年那個總是對他笑容清澈的若熙……
陸羿辰有一瞬的晃神，脣側撩起笑容，聲音溫柔的好似能擠出水來。“不管爲了什麼，回來就好。”
當顧若熙臉上淡淡的笑容散盡，最後化成嘲諷的時候，陸羿辰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心口咯噔一下，浮現的歡喜轉而就成了一片空冷。這段時間，因爲眼前的小女人，他已變得愈發不像自己，猶豫不決，搖擺不定，明明想高傲的轉身，最後又委曲求全地低下頭來。
他從未向誰低過頭。
即便刀口架在脖頸上，他也從未抖過眼角。
“不管如何，你都不肯回來？”他低聲問。
“我爲什麼要回去？”她將這個問題丟給了陸羿辰，他微怔，被問得啞口無言。
“但凡有些許猶豫，都不是真心實意的表現，我又爲什麼回頭？”顧若熙脣邊綻開一抹譏笑，不讓自己沉浸在心底的酸澀中，揚起聲音笑道。
“我都已經夠誠意了，你還不滿意！”
“誠意？在哪裡？我沒看見！”
“顧若熙！”
“陸先生，我記得五年前你的身邊是塔麗，你的初戀女友。五年後，你身邊又是女人不斷，在你眼裡，女人是不是隻是任由你呼來喚去的玩具？”
陸羿辰不說話，眸光深凝着她，猶如一團蛛絲，緊緊地包裹着她，越掙扎就纏得越緊。
“我還以爲，你會和你的初戀女友最後在一起，真可悲，她也成了你的棄偶。”顧若熙依舊言語犀利。“在你和你的初戀女友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覺得很可笑，不止在你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很可笑！連當初對你的那份心，都變得可笑至極！我那時候終於明白，我在你眼裡，一直都只是一個跳樑小醜，一個笑話！所以你現在根本沒有資格讓我跟你再回到從前！”
陸羿辰眸光越收越緊，聲音也寒銳下來。“我也還以爲，你會和喬沐風走在一起，也很可悲，我給了你們機會，你卻沒抓住。當你們相擁在一起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可笑自己以爲能掌控一切，卻連最相信最以爲不會背叛自己的人，給插了一刀。”
顧若熙冷呵一聲，話至此處，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拿起包起身，桌子下的腳卻被陸羿辰一絆，直接又跌坐在座位上。而他的大長腿，直接搭在她座位的一旁，將她的去路攔住。她怒目瞪向他，他依舊臉龐冷漠，俊臉堅毅的猶如刀鋒，可說出口的聲音，卻蒙上一層無奈。
“當年是因爲……”他的聲音再度頓住，隨即他的聲音再度恢復冰冷的鍼芒，語調也加重一分，“爲了孩子一個好的將來，你也不肯低頭？”
“我現在過得很好，何必找虐！”她怒喝。“最難的日子已經熬過去，已有能力給小王子一個很好的將來，我爲什麼要低頭！”
“我能給他一個更好的未來！”他努力緩和聲音，用着最後還沒耗盡的耐心，“顧若熙，就你那點設計費，我一個月繳稅的金額都足夠你一年的薪酬！”
顧若熙抓緊手指，閉上眼睛緩和一下心口的硬疙瘩，再睜開眼睛，聲音平靜地問他，“你當年都不肯承認他，現在忽然跑來要給他一切，如果因爲看到小王子一張和你相似度極高的臉，才相信這個孩子是你的，才懊悔當年懷疑我，我覺得這樣的信任，這樣的回心轉意，對我來說很受傷！”
“不管怎樣，我肯讓你回來就好！”他喝道。這個女人，怎麼這麼較真。
“陸羿辰，當年在你說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你。當你說離婚的時候，那份愛你的心，就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她的心口忽然很痛，很痛，痛得眼角都在顫抖。
他看到她忍抑疼痛的表情，堅冰包裹的心房，就柔軟了，輕嘆一聲，“你終究還是怨我當年不相信你。”
“不信任的感情，尤其是夫妻，才最傷人！而且，你的不信任，就是拋棄！”顧若熙聲音輕哽，清水般的眸子，兀自浮上一抹氤氳，艱難地將後半句話吐出來。
“一顆真心被踐踏的滋味，你永遠不懂，因爲你從來沒有用過真心。”
“我現在很認真！”陸羿辰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這麼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要給你們母子一份安穩。”
他已經在努力，這幾年也在洗白自己的生意，鮮少再和黑幫牽連，一點一點脫離黑幫，還做了金盆洗手的準備，就是爲了徹底脫離雙手染血的黑暗。
“你的真心只是源自孩子，而不是……”我。
最後一個字，顧若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現在還這麼說，只會顯得自己又回到卑微的那個自己了。她不要，她再也不要再那樣卑微地愛他了，已經都過去了，都結束了。
“給你和孩子一個美滿的家庭，你還有什麼不滿！”陸羿辰不明白，他已經這樣低聲下氣，她還是不肯原諒，“真不明白，你到底還想要什麼！”
顧若熙的心口，似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她一直想要的，他一直都不懂，還有什麼好談的。
顧若熙一把推開橫在座椅上的那隻腳，“服務員買單。”
她起身付了錢，直接走人。
陸羿辰臉色瞬間冰冷，那個女人，居然又這樣走了！他心情不爽地端起咖啡，雖有奶香，但咖啡依舊幹苦難嚥。但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味道，口裡苦了，心口的位置就舒服了。
他不會再去追她了，對於變得高姿態的她，他爲她矮下的尊嚴已經夠多了。
一口將咖啡喝盡，起身，往外走。
服務員忽然走過來，很抱歉地對他說，“先生，那位小姐只買了她自己的單。”
陸羿辰眼角緊了緊，這個女人！轉而，脣角攸地勾起一抹瀲灩的笑容，付了錢匆匆追向門外，卻沒看到顧若熙。
不過前後一分鐘，她竟走的這麼快。
他走向街口，看向人來人往的人羣，依舊沒有尋到顧若熙的身影。
不遠處的那條街，似乎有些騷動，人羣中有連連發出的驚叫聲。
陸羿辰眉心微緊，便舉步向那邊走去。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趙默的電話，接通的瞬間，趙默的聲音很焦急，帶着喘息的不穩，聽得出來他在跑。
“boss，你在哪裡？還好嗎？”
“嗯，沒事。”陸羿辰的臉色驟然變冷，腳步猛地停下來。“出了什麼事？”
“聽說附近的一條街，發生槍擊事件，有人員受傷。boss你在哪裡？我現在趕過去！”
陸羿辰停下的腳步，兀地加快，向着人羣騷動的方向奔去。
“boss，在您出現的附近發生槍擊，很可疑！您站在那裡不要動，我這就帶人趕過去。”趙默已遠遠看到陸羿辰的身影，可陸羿辰還是疾步奔向人羣之中，似在焦急尋找着什麼人。
攢動的人羣中，陸羿辰沒有尋到顧若熙的身影。
警察已很快趕到，拉起警戒線，阻止人員靠近地上的一大灘血跡。
而本該受傷躺在地上的人，早已沒了蹤影，沒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也沒人看清楚受傷的人長什麼樣子，只知道聽見“砰”的一聲，一個人倒了下去，地上漫開一片鮮紅，有人驚叫，後來那個人就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趙默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見陸羿辰確實完好無損，這才長長鬆口氣，“還以爲boss出事了。boss，您下次再不能獨身出去。”
陸羿辰轉身離開人羣，一雙亮如鷹隼的眸子，還在附近四處環視，一邊撥通顧若熙的電話，那頭沒人接聽，再打過去，就是關機。
想着顧若熙很可能是和他質氣，還知道關機，便也不再那麼緊張。匆匆上車，離開這一帶，心下疑雲越來越濃。
已經兩年了，沒有再發生任何可疑的事件。雖然不知此次事件和他到底有沒有關聯，卻發生在他出現的附近地段，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
“boss，就怕不是巧合。”趙默在一側低聲說。“這兩年，一直風平浪靜，就怕對方沒有罷手，還要刺殺boss。”
“已經五年了，居然還查不到對方任何線索。”陸羿辰苦惱扶額，看來對方是個很難對付的角色。
知道他要金盆洗手，便又有所動向，想來已按耐不住了。
“務必調查清楚，此次受傷的人是誰。”陸羿辰聲音凝沉。
“是，boss。”趙默接着又問，“接下來，boss去哪？”
“回家。”
趙默低下頭，臉上掠過一絲掙扎，“boss，五年了，她都不曾開口，只怕她是真的不知道。”
陸羿辰的臉色瞬時漆黑如墨，趙默當即沒了聲音，臉色一片煞白。
陸羿辰擡眸，看向車窗外，不住後退的路燈，一向清明的心思，也浮現了一層迷霧。
當年的祁遠治，只怕只是對方的一枚棋子。
到底是誰？殺了祁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