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宇軒的眼底漸漸浮上一層笑意。
顧若熙心驚起來，“難道你有證據了？”
顧若熙將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虛掩門內的席老和顧振宏聽見。
顧宇軒還是將門關上，顧若熙皺緊眉。
“你不是想聽他們談話。”
“姐姐，這樣偷聽會被發現的。”顧宇軒狡黠一笑，拉着顧若熙走過這條走廊，站在可以看到外面花園的小窗口。
這裡沒有人，是樓梯口的轉角。
有陽光從窗口滲透進來，落在實木樓梯上，折射出厚重又溫暖的光。
“宇軒，你是不是做了什麼？”顧若熙偏頭打量顧宇軒。
顧宇軒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在顧若熙的耳朵上，她張大水眸。
“你竟然……”
顧宇軒笑起來，還像個剛剛長大的少年那樣陽光滿面，只是一雙黑色的瞳孔裡，已多了在商海沉浮的城府。
“我將爸爸的電話撥通，放在他的口袋裡，他一直沒有發現。”
顧宇軒將食指放在嘴脣上，“噓，我們說話要小點聲，不然他們會聽見。”
顧若熙趕緊點點頭，好像兩個幹壞事的小孩子，忍不住想笑。
電話裡頭，傳來隱隱約約席老和顧振宏的談話聲。
“大哥，你說給的錢，一直都不肯兌現，這樣不太好吧。”顧振宏笑着說。
“說了給你，就會給你，只是數目太大，我又身體不好，還需要慢慢籌備。”席老平靜地口氣，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怕就怕大哥身體不好，說不上什麼時候撒手人寰，我的錢也不能兌現了！而你打拼了一輩子，爲了那個什麼席家，幾乎犧牲了身邊所有人，連你自己也殘廢了，最後卻什麼都沒給顧家留下一點好處。白白爲席家奉獻一輩子！”
席老一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手指輕輕篤着桌面，渾濁的眸子中，忽而收緊，忽而放開。
“我也不想多說，希望大哥能念在兄弟一場的份上，再念在當年那些是是非非的份上，不要讓我這個做弟弟的虧的太多。”
席老還是不說話。
“大哥現在可算好了，不但和小童父女相認，真正的若熙也找到了，若陽也在身邊，子女繞膝，天倫之樂，一定很高興吧！大哥，你說是不是你虧心事做太多了，好不容易父子團圓，卻落了個絕症在身上，命不久矣，算不算報應不爽？”
席老惱了，用力一頓柺杖，發出很大的聲響，嚇得顧振宏當即閉了嘴。
“呵呵，大哥，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也別當真。”顧振宏又將話拉了回去，靠近席老幾分，繼續低聲說。
“我說大哥，你這輩子也算值得了，好事壞事都讓你佔盡了，拋妻棄女，霸佔親弟老婆，珠胎暗結，殺人放火，奪權奪勢，終於爬上你想要的位子，坐擁那麼多的財富，又掌控那麼大的權利！你這一輩子也值了。但沒有我這個弟弟當年幫你一把，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席老氣得側臉的刀疤都在一陣陣顫抖。
“我還真沒想到，當年只是一個小忙，給你帶來那麼大的利益。陸家那一隻肥羊，你當年獨吞可真不好。加上當年陸家的分成，還有這些年的利息，要你五千萬，你還嫌多，遲遲不給我，你讓我怎麼看待你這位親哥哥？”
“說夠了沒有？”席老的聲音凝滿怒火。
顧振宏嘿嘿笑起來，“說是說夠了。但我不說出來，大哥的記憶力好像不太好，時刻都要我提醒你，才能想起來，我對你的功勞。”
顧振宏伸出手捻了捻，“這個錢可是好東西，想讓人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讓人閉嘴就閉嘴，想要刪除的記憶，也立馬刪除。但拿不到錢，我就保不準我這張嘴，聽不聽話，告訴了不該告訴的人，大哥還想兒女繞膝，盡享女兒孝心，也是不能了。”
“我說給你，就會給你，你這般咄咄逼人，還怕我會騙你不成！”席老氣得怒吼一聲，一個勁地咳嗽起來。
“大哥，你別動怒啊！我做弟弟的，也不是在逼你！都這麼長時間了，我能等的也等了，見你身體不好住院，也一直沒敢打擾你養病。我也算仁至義盡了，現在是實在等不下去了，特地來這裡提醒大哥一下。”
接着，顧振宏又道。
“我們顧家，除了若陽這個這輩子不能成事的，也就宇軒一根香火了，你難道不想給宇軒留點什麼？不能全部的付出，都白白便宜了席家的人，那不是你的骨血，不可能跟你一條心！你到底姓顧，宇軒纔是我們顧家的未來，而我做的這一切，也是爲了宇軒！”
“別爲你自己的貪心找藉口！”席老又是一聲惱喝，接着道，“那麼大一筆錢，想要不驚動任何人籌備齊全，我必須需要一段時間。”
“我要你給我一個等下去的期限，如果還是繼續白白的等，我可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大哥到時候也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反正大哥當年，也沒當我這個弟弟是親弟弟！”
席老氣得一拍桌子，“夠了！當年的事只是一個誤會！”
顧振宏歪着脣角一勾，“對對對，大哥說是誤會就是誤會！反正也二十多年了，追究起來也沒有意思！我也不想追究了，只要給我錢，萬事好商量。”
“你要是敢將這件事說出去，尤其是小童，我不會饒了你。”
“大哥讓我圓滿，我自然也會讓大哥父女圓滿。”顧振宏嘿嘿一笑，“說吧，還要我等多久。”
“十天。”席老道。
“七天！不能再多了！”
席老沉吟了一下，“好，七天。”
顧振宏高興地笑起來，整理一下身上的西裝，一副人模人樣的樣子，“這樣好了，兄弟還是兄弟，父女還是父女，我們皆大歡喜，各自安好。”
席老看着顧振宏轉身離去，眼底掠過一抹徹骨的寒。
顧宇軒見他們的談話結束了，趕緊掛斷手機。
“姐姐？”
顧若熙臉色白的已經毫無血色，伸着手抓了半天，才抓住樓梯的扶手，整個身體毫無力氣地靠上去。
最後，還是站不穩，身體一軟就癱在樓梯上。
“姐姐！”顧宇軒趕緊試圖攙扶她起來，還是不能將她拽起來。
顧若熙迷茫擡頭看着顧宇軒，問道，“他們說了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顧宇軒憐憫着，嘆息，“我也沒有聽懂他們說了什麼，聽不懂最好了。”
顧若熙迷亂地搖着頭，想笑又笑不出來，整個人都在凌亂。
“是啊，什麼都聽不懂，腦子好像一團漿糊，什麼都分不清楚，眼睛也看不清楚東西了，我是怎麼了？是不是眼前很多煙霧？”
“姐姐？”顧宇軒大驚，趕緊撲上來，用力看着顧若熙的眼睛。
“現在有沒有看清楚一些？都怪我，我不該拽着你來聽這些東西！”顧宇軒慚愧不已。
“沒有沒有，你沒有錯，不是你的錯，我只是覺得很迷糊，眼前看的東西也很迷糊，估計是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顧若熙試圖起身，卻發現雙腳虛軟的沒有力氣，就連自己的身體，也隱約冒了一身的冷汗。
“我想我是真的累了，最近一直休息不好，我沒事的，不要擔心。”
顧若熙忽然又一把拽住顧宇軒，“宇軒，剛纔聽見的事，你記住了嗎？記住了嗎？”
顧宇軒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姐姐……我……”
“你也沒記住對嗎？我們什麼都沒有聽見，對不對？”顧若熙熱切地望着顧宇軒，就等着顧宇軒給她一個保證。
終於，顧宇軒點下頭，“是的姐姐，我沒有記住，我也什麼都沒有聽見。”
顧若熙揉了揉眼睛，視線漸漸清明不少，她笑起來。
“以前總不喜歡你這個弟弟，覺得你是他們的兒子，也會和他們一樣市儈。真的對不起宇軒，這句抱歉一直都想對你說的，就是一直沒有勇氣。”
顧若熙擡起手，輕輕撫摸顧宇軒俊逸的臉龐，“當年那個喊我姐姐的小男孩，已經長這麼大了！我卻從來沒有當你是弟弟一般疼愛過，謝謝你宇軒，也很抱歉。”
“姐姐，你別這麼說！我一直有當你是姐姐，我也理解你排斥我的心情，換成是我的話，我也會排斥這樣的弟弟。”顧宇軒抓着顧若熙的手，將顧若熙從樓梯上攙扶起來。
“姐姐現在懷孕，地板太涼，我送姐姐去房間休息。”
顧若熙隨着顧宇軒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趕緊搖頭，“我不能去休息，我要下去，羿辰還在樓下。我若身體不舒服了，他會緊張的。”
“姐姐，你現在這個樣子下去，陸少纔會更懷疑出了什麼事。”
顧若熙趕緊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我的臉色很難看嗎現在？怎麼辦？宇軒，你幫我。”
顧若熙迷亂得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才能將方纔震驚的驚駭掩飾完好，才能不在精明的陸羿辰面前漏出馬腳。
“姐姐，這樣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就說你倦了，在樓上睡覺。等你休息好了，你再下去。”
“這樣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