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希德時隔十億年，再次感受到了滅亡的恐懼。
這種恐懼，彷彿是低等文明，在仰望高等文明時的慌亂。
作爲一個多維π級文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科技碾壓。
充其量，上層維度也出現多維文明，哪怕比他們強，也只是強在底蘊和體量，而不是科技劃時代地碾壓出這麼多來。
可偏偏，超乎理論的科技出現了，泛維度級別的時空掌控，乃至還有扭轉時空的逆熵科技，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連終極武器都被鎮壓，時光都能倒流，難道，是理論中的超維者？”
“不可能啊，超維者不可能被三維限制！可以任意捲曲光錐世界！”
“那他到底是什麼存在？莫非吾等並不是三維的終極？這之間還有一個層次？”
阿波希德，或者說所有星神，都認爲自己已經是三維終極了。殊不知，還有‘π級百分百’這種事。
維度之主是極度罕見的，因爲不可能有誰每時每刻都永遠監視着整個可觀測宇宙。如此想要達到百分百，唯有利用‘數學’做到。
那需要何等龐大以及完美的演算模型啊？這種數學模型，不掃描整個維度幾萬次，是不可能構建出來的。
而且哪怕構建出來了，也不是一勞永逸！
每隔一段時間，還得微調自己的模型，重新掃描整個維度，因時制宜地改進一下數學工具，否則就可能無法保持百分百全知，繼而從維度之主的層次跌落。
這種浮動性，星神其實也有。科技層次，並不是什麼玄虛的境界、奧妙，它是建立在精準之上的。
一些文明自身墮落了，倒退幾個時代那都是很正常的。
尤利耶兒百億年前達到星神，如果他什麼都不做，就此沉睡，那麼幾十億年後醒來，就不是星神了……
因爲他掌握的宇宙資訊，早就會跌破百分之八十的底線。
宇宙是動態的，當年的‘暗能量離奇增殖’，‘宇宙二次加速膨脹’事件，就是個典型例子，它改變了所有三維時空的構造，無數的參數變了，甚至有些常數都不是常數了……
那次大變動，讓很多統一力文明，跌落到原子時代……
尤利耶兒活了那麼多年，沒有被後浪拍在沙灘上，就是不斷地推陳出新，不斷地調整自己的科技體系。
好不容易從百分之八十，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一，這背後是無數年孜孜不倦的積攢。
可想而知，百分之百，是何等逆天。
阿波希德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麼強大的存在。
逃！不斷地向着低維逃竄！
過往被征服的維度，一個個放棄掉。
非要說這些被征服的地區，有什麼大用，其實也沒有。阿波希德只是不想有人再能威脅到他們文明的存亡，沒有什麼比人口更重要了，只要帶上幼崽，其他皆可拋棄。
就這樣，他們一直逃到了故鄉的維度，3.00121502。
“守望者，還要繼續降嗎？越過死寂維度，吾等就不是星神了。”
“吾等提煉新維度的時空粒子，需要數十年的時間，而那入侵者，下來僅僅一天，就有那麼恐怖的力量……吾等遲早會被追上的。”
“是啊，一直逃避，不過是削弱自己，這已經是吾等最後的家園，不能再退了。”
阿波希德同時是十幾個維度的星神，但終究不是所有維度的星神。
他們的故鄉維度，在死寂維度的上層，死寂維度就是他們最後擁有星神力量的維度，再往下，無數個沒有生命的維度，他們都沒探索過，一旦降臨就得重修，逃避效率將大大降低。
雖然現在甩開了黃極十幾個維度，但後面的降維速度肯定不如黃極。
真要無休止地降維嗎？
被稱爲守望者的存在，凝重道：“吾當然知道一味地逃避沒有用，所以兩手準備都要做。”
“測量者、煉空者，你們帶着幼崽繼續降維。”
“其他人，隨吾保護故鄉，攔截敵人！”
阿波希德神族們看了看幼崽們，堅定道：“好！”
守望者是阿波希德最後一個成爲星神的人，但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存在。
他曾於血色戰爭中，選擇加入‘守望軍’，爲後方同胞爭取時間。
當時爲了血色戰爭的最後勝利，大部分人選擇犧牲，以保障少數人能成爲星神，守望軍數以億計的戰士，最後就他一個人活下來。
本來他也要死，關鍵時刻，後方同胞們成爲星神，救下了他。於是他就成了唯一倖存者，繼承了‘守望者’這個尊號。
在沒有階級的阿波希德中，這個尊號意味着無上榮光。
而今日，大家都要成爲‘守望者’了，留下斷後，守衛文明，看護希望。
爲所有的幼崽，爭取到生機。
三維時空太多了，只要讓幼崽們逃遠，敵人定然不會再緊迫地追擊。他們相信，即便自己覆滅，阿波希德也會在某一個維度，重新壯大起來。
“對方十分自大，明明技術超越吾等這麼多，卻還要順着吾等的高維之淵降臨。”
“這或許是吾等的機會！”
“現在，傾盡全力地提煉時空粒子，儘可能在敵人到來前積蓄更多的力量。”
“同時，就在眼前放置一臺高維之淵，只要敵人從這裡出現，便全力格殺！”
阿波希德沒有選擇分散力量，兼顧宇宙各個地方，而是集中起來，故意開了個‘門’，守株待兔。
不管敵人多強，來到陌生維度，科技定然要重修，哪怕再快，也要時間。這個虛弱期，就是機會。
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期盼對方自大，給他們這個機會。
一天、兩天……七天！
連續七日過去，高維之淵周圍已經佈滿了靈魂磨滅武器，數量多大三十億座，彷彿一片星環。
數量還在增加，他們要封鎖敵人所有可能的閃躲角度。
與此同時，衆多神族還在努力使用巨引源，提煉新的時空粒子，積蓄底蘊。
用因果律粉碎與巨引源粉碎，是兩碼事。前者需要消耗時空粒子，粉碎出十個，消耗二十個……那不叫生產，那叫武器。
真正生產時空粒子，只能是巨引源，消耗能量就行了。
可效率很低，哪怕兩千人聯手，七天的時間也提煉不了多少，到現在，也才提煉出第一個粒子……
“出了，沒想到七天就出了，這樣的話……”守望者話還沒說完。
忽然！高維之淵一陣扭曲，出現一羣身影。
“來了！”守望者先是大喜，敵人真的這麼自負，降臨到他們臉上！
隨後他也心驚敵人竟然來得這麼快，才七天，十幾個維度就降完了？
他們能這麼快降下來，是因爲這些維度他們早就研究通了。而對於入侵者而言，這些應該都是陌生維度，竟然如此神速？半天降一個？
阿波希德不知道，這還是黃極爲了全知而耽擱了，若只是想重修到能降維的程度，根本就不需要時間……因爲早在黃極見到法官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擁有阿波希德所收集的十幾個維度的所有數據了！
這也是爲何，黃極能那麼快就在低維恢復星神級科技的原因。
“殺！”守望者想不來許多，一聲令下，兩千三百多名神族頓時消耗所有的時空粒子，阿波希德的底蘊一股腦釋放！
這是根本沒有辦法阻止的力量，出現的身影統統被湮滅。
與此同時，提前部署好的靈魂磨滅陣列，彷彿星雲磨盤般，全方位無死角地轟殺上去。
“槽！”
“果然有埋伏！”
紫微星神們驚呼，但什麼操作也來不及了，瞬息間灰飛煙滅，連靈魂都被磨滅了。
“成了！”阿波希德神族們驚喜歡呼，沒想到這麼順利！
可緊接着，他們就臉色一變。
在守望者身邊，真空瞬間誕生一團粒子，赫然是黃極。
黃極的位置剛好與守望者掌中的時空粒子重疊。
“什麼！”守望者那是他剛剛提煉出來的時空粒子啊！還沒捂熱呢，此刻剛好就被忽然出現的黃極吸收掉。
颯！黃極立地成就了星神。
阿波希德等人反應也是迅速，立即燃燒龐大的不朽物質，轟擊黃極。
可是黃極，屈指一彈，碎金色的能量波動在空間中綻放開，輕鬆就破解了這連因果律都不是的攻擊。
“他怎麼會沒死！”
阿波希德衆人，十分震撼。此刻的他們，已經沒有時空粒子了，不怪他們不給自己留底牌，這恰恰是不心存僥倖的做法。
傾盡所有的堵門一擊，乃是勢在必得地擊殺，當然要不餘遺力。
要說留點，也留了，正是守望者手中，新提煉出來的那一顆時空粒子。可恰恰是留下的這一顆，壞了事，讓黃極得以踏入星神。
“嗡！”黃極一隻手，插入時空，震盪之中靈魂都被磨滅的紫微星神們，竟然又重塑了。
這一幕，赫然與當初黃極救自己如出一轍，只不過這回，他同時救了四百個。
相比起救下磨滅的自己，救別人無疑輕鬆很多。
“我說了，爲了掩護幼崽，他們會孤注一擲地守在這裡，傾盡所有地攻擊。”黃極笑道。
尤利耶兒後怕道：“先生料事如神……”
黃極召出恐怖的跨維度重瞳之眼，以目光震盪了現場的時空，隨後那雙眼就漸變爲虛幻的殘影，好像做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做。
阿波希德等人，十分忌憚那雙眼，只以爲要完蛋了。
卻不料黃極沒有攻擊，反而說道：“讓他們別打擾我。”
黃極丟下這句話，就默默坐在真空，收集這個維度的信息。
唰唰，紫微星神們，連忙頂上前線，爲黃極護法。
與此同時，高維之淵再次波動，林立與瑞姬，託着一個盒子，降臨下來。
盒子裡，正是被俘虜的法官與軍團長等人。
而林立與瑞姬則身形臃腫，攜帶着巨量的不朽物質，分給衆人。
“怎麼可能，剛纔的攻擊你們怎麼可能擋下來……”守望者心裡哇涼哇涼的。
古蘭巴託瀟灑一笑：“不要懷疑自己，傾盡所有的一擊啊，吾等哪裡擋得下來？”
“但既然無法阻擋，那老老實實地死掉也就是了。你們輸給的，是最強的醫生。”
“什麼？”阿波希德一方，驚愕茫然。
紫微一方被擊殺，同時也意味着阿波希德傾盡所有的最強一擊被消耗掉了。
此時此刻，他們與敵人一樣，都只剩下不朽能量。
這是田忌賽馬，騙了他們的大招。
“最強的醫生？死都死了，爲何還能復活？就算有起死回生之術，剛降臨的你們，也應該虛弱不堪纔對！”守望者說着，忽然看向盒子裡被俘虜的同胞們。
“難道……”
“法官……你們背叛了文明？”
法官等人激動道：“沒有，吾絕不會背叛文明！”
軍團長指着黃極道：“那個人，可以強行讀取吾等所有的數據！”
阿波希德等人感覺不可思議，π級靈魂竟然還能被強行讀取數據？這比起死回生還要扯淡。
起死回生的技術，他們都看懂了，是黃極震盪了四維視角下還處於磨滅過程中的靈魂粒子，使其反向運動重塑。
他們失敗的關鍵，是敵人一下來，就有星神的技術，只差時空粒子，可謂完全沒有虛弱期！
“該死，殺！”
“那人不參戰，恐怕是靈魂出了問題，趁現在！快！”
眼見黃極雖然成爲星神，但坐在那發呆，阿波希德感覺還有希望，他們兩千對四百，不朽能量也更多，優勢很大！
霎時間，雙方在巨引源邊緣，爆發大戰。
在都沒有時空粒子的情況下，各顯神通，種種把不朽能量運用到極致的技術，肆意揮灑。
整個時空，淪爲無數量子極限力量的角鬥場。
暗物質化爲能量，暗能量又扭曲着時空，羣星在粉碎，萬物在湮滅。
黃極專心致志地漂浮在真空中，於各種爆流中隨波逐流，又好像被狂風席捲的羽毛。
他身處戰場，卻又彷彿超然於是非之外。
“阿波希德，一起上吧，無論你們用什麼手段，試試殺死吾吧！”古蘭巴託衝進敵陣，囂張至極。
轟！然後，他死了……
阿波希德極爲團結，他們之間戰鬥協作，緊密無間，一旦力量集中起來，效率暴漲，絲毫不亞於飛昇體星神。更何況，他們之中，還有上百尊星神機甲。
紫微一方實際上是陷入極大劣勢的，古蘭巴託模仿黃極，自然是求死得死，當即被轟殺成渣。
可是，這片可觀測宇宙，似乎有一股大勢，彷彿多米諾骨牌般，颳起了資訊風暴。
古蘭巴託的身體在遠方重塑，靈魂千鈞一髮之際躍遷進新的身體，恰好躲開了靈魂磨滅武器。
“咦？”守望者看出端倪，驚愕至極。
倏忽間，又有幾名紫微星神被轟滅，可宇宙時空，卻頻頻拉偏架，莫名其妙地在真空中具現出物質，剛好承接他們的靈魂閃到遠方。
如此反覆，紫微星神們悍不畏死，根本懶得防禦。
“宇宙怎麼回事！你們明明沒有任何操作……”阿波希德許多成員，心態越打越崩。若是隊友救治，必然有操作過程，他們還能打斷。可宇宙當起了奶媽，頻頻自動地修復敵人的身體，這還打個屁？
“這就是生的力量！”古蘭巴託瘋狂背誦黃極語錄。
守望者喝道：“是那個人！是那雙重瞳！”
他看着早已是殘影的重瞳之眼，回想起開戰前，黃極對這方時空的輕微擾動，頓時一股寒意席捲靈魂。
不是宇宙在拉偏架，宇宙哪有意識？是黃極早早地就擾動時空資訊，佈下了重重救治方案。
“最強的醫生嗎……”
他們感到絕望，無論紫微一方身體被摧毀成什麼樣，都能修復。
再回想最開始，黃極連靈魂磨滅都能救活，這簡直是無所不救！
這怎麼打？阿波希德等人，漸漸喪失戰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