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毛利蘭傾情邀請,唐澤這個負重沙包毛利小五郎當然是不得不帶上,四個人很快坐上車出發了。
“真是的,她怎麼訂了個位置那麼偏的美容室,還得繞路過去……”
“因爲是媽媽一直會去的美容室,理髮師的手藝很好,媽媽比較滿意她吧。”
“這樣還得提前這麼久過去找她,麻煩。”
“哎呀,這不是說明她很重視今天的聚會嗎?她想要用最好看的樣子來見你這不好嗎?”
毛利小五郎理所當然地說不過越來越伶牙俐齒的女兒,話頭一噎,只能搖頭:“哎,整天給你媽說好話,她要真有你說的這麼感情充沛就好了。”
他與妃英理的關係進展確實不慢,起碼不會一見面說不上幾句就開始頂牛了,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分享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可這種平和的狀態,時間久了,毛利小五郎反而會心生憂慮。
那些激烈的爭執和吵鬧,其實是激情依舊的佐證,正是因爲曾經那麼的親密,傷害和憤怒纔會那麼刻骨銘心,無法好好坐下來說話。
現在這樣子,他就會忍不住開始擔心他們的關係再也回不到曾經,只能停留在相敬如賓的階段上。
聽出了一些端倪的毛利蘭擡了擡眉毛,揶揄地說:“我在媽媽面前也是這麼誇你的啊。老爸是吃醋了嗎?她這麼精心裝扮可不是爲了見我。”
“哎,搞這些花裡胡哨的,她什麼樣子我沒見過……”
“那叔叔你還同意這麼早就開車過去接人?”聽不下去他嘴硬的柯南忍不住反問。
毛利小五郎又是一噎,總算是安靜了。
要柯南說的話,毛利小五郎的擔心實屬多餘。
都這個年紀了,約個會還和毛頭小子年輕姑娘一樣,得對着鏡子糾結半小時,說這種情侶缺乏激情,那到底什麼樣的情侶纔算是激情?
一句話KO了毛利小五郎,柯南瞥了坐在身側,臉上帶着笑意聽他們對話的唐澤一眼,那些紛繁複雜的思緒又忍不住開始冒頭。
對於組織的那些事情,對於明智吾郎在做的那些事情,唐澤知情嗎,知情的話,知道多少呢?
灰原哀有很多事情不會主動告訴他,這是柯南已經默認的情況,包括代號成員的訊息,包括組織許多研究的真相,她都屬於你不主動問絕不會主動說的類型。
而唐澤的話,由於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一起經歷的事情太多,與曾經是雪莉的灰原哀不同,柯南幾乎從來沒有思考過,好友會否在某些關鍵的事情上有所隱瞞。
當然,他絕對相信唐澤的立場。
唐澤爲他做的那些事,唐澤近乎本能的救人之舉,唐澤那永遠會照顧對方情緒的說話方式……
這份善意和體貼是唐澤的底色,即便是在組織的監視時期,性格有所壓抑的前提下,他也會爲了幫助別人將自己置於險境,甚至那個階段他所表現出的疏離和冷漠,也是爲了不把別人牽扯進組織的旋渦,想要保護無辜之人。
柯南從來沒有質疑過唐澤的用心和目的,他唯一擔心的是,現在的唐澤是否又處在了類似的狀態下,出於善意,正在隱藏自己的傷痕和他人的別有用心……
畢竟,唐澤是個好人,但他也確實,很會說謊。
“美容室就在前面上坡了。”
毛利蘭的聲音打斷了柯南的思緒,坐在他邊上的唐澤則是眨了眨眼,忍不住打開了第三隻眼的視覺,開始觀察四周。
他要沒猜錯的話,這個前搖起手,是又要有癲子了。
就是不知道現在才趕到的話,來不來得及阻止人家發癲了……
隨着他的視線轉動,一團紅色的物體隔着車子,在他的視線裡亮了一下。
下一秒,哪怕是有車體阻隔,巨大的碰撞聲響也驚的車內衆人表情一滯。
毛利小五郎反應極快地一腳剎車,皺起了眉。
任何一個司機在開着車上路的時候聽見這麼大的動靜,哪怕自己沒有撞擊的震動感,也會本能地踩下剎車,查看一下情況的。
“什麼東西?”
“好像聽到了有什麼東西被撞下來了……”
確認路上沒有其他車輛之後,毛利小五郎走下車,開始檢查周圍的情況。
柯南擡起頭看了看盤繞向上的道路,審視地打量了一會兒地形,有所預感,跳起來扒住了公路的欄杆,擰開了手錶上的手電筒,準備看看下頭的情況。
然而比他的手電筒還快的,是他邊上的唐澤。
唐澤毫不猶豫地直接翻過了路邊的欄杆,踩着側面的水泥板,躍過了三米多的高度,直接跳進了下方的空間裡。
直到這個時候,柯南才調好了手錶上的電筒光,對準了下方的區域。
這是一片圍起來的小型垃圾堆放站,似乎是用來擺放資源垃圾的區域,也就是可回收的乾淨紙張,比如雜誌、書籍之類的,雖然放滿了垃圾袋,但沒什麼異味。
然而堆放整齊的垃圾頂上,躺着一個脖頸間鮮血淋漓的人。
“天哪,是個人……”看清面前的景象,毛利蘭掩住嘴,另一隻手已經直接摸出了手機,“得先叫救護車,再報警……”
“是利器劃傷的。”已經趴跪上去查看的唐澤開口道,“車上有急救包嗎毛利大叔?”
“急救包……嘖,上次露營帶的還在嗎,我找找……”
毛利小五郎拍了下額頭,返回身去後備箱裡檢查了,而已經拿出手機準備拍照取證的柯南卻忍不住動作一頓。
因爲唐澤從他自己的包裡不知道打哪抽出來了一卷紗布,已經動作非常嫺熟地捲起了起來,上手壓迫,試圖止血了。
雖然那個男人看着出氣多進氣少,劃傷的位置雖被鮮血覆蓋看不分明,但還是能大概看出,割開的面積很大,極有可能已經傷到了頸動脈,這是非常危險,也非常棘手的情況。
如果不上手去救援,這個人肯定死定了,但如果幫忙急救,最後卻還是沒辦法把人救下來的話,這個責任肯定不在於施救者,但以唐澤的心理狀態……
咬了咬牙,柯南也跟着一起跳過了欄杆,滑到了他們身邊,湊過去檢查。
救人一命確實很關鍵,他也不能讓唐澤一個人扛着這種壓力。湊近了打上光細看,柯南才能看清唐澤的具體動作。
沒有直接用手觸碰傷口,在確認了傷處位置以後,唐澤選擇用乾淨的紗布按壓住了破裂口近心端一兩釐米的位置,還非常注意地避開了頸動脈竇。
十分標準的手法。
看上去很急切和激動的唐澤,動作卻是精準而剋制的。
“頸動脈割傷,他運氣不錯,沒有完全割斷。”唐澤也不阻止柯南查看,只輕聲告知了情況,“估計是行兇者不希望出血情況太誇張。”
一刀下去,夠深的話,切斷頸動脈是沒問題的,但那樣做的話,噴涌而出的血液就會一瞬間污染周圍的環境,再想要及時清理,就很困難了。
“不過,還是錯過了最黃金的時間……”唐澤嘖了一聲,飛快向後瞟了一眼。
現場現在最明亮的光源就是柯南手錶上的手電筒,上方的毛利父女雖然也有打開手機的閃光燈,但那點光根本沒辦法將下頭的景象照亮。
換句話說,他現在的動作除了柯南,沒人看得見。
那就沒問題了。
“工藤,替我壓一會兒。”做出了權衡,唐澤當即壓低了音量,喊了柯南一聲。
“誒?”很少被唐澤這麼稱呼的柯南一愣,手卻已經被唐澤拽了過去,壓在了紗布上方。
藉着他和柯南湊在一塊製造出的遮擋空間,唐澤反手進口袋裡一掏,在柯南震驚的注視當中,他抽出了一支……
“利多卡因?!”一眼就看清包裝上文字,柯南震驚的差點控制不住音量。
唐澤飛快抽出裡頭透明的安瓿瓶,又變戲法一樣掏出來一支注射器,戳進瓶口,直接抽出了裡頭的液體。
“壓住。”提醒了一句,唐澤就直接找到了地上男人的手肘,精準地摸到了對方的靜脈,一針戳了上去。
推注之後,唐澤乾脆就着這個姿勢,壓住了男人的胸口,做起了簡單的CPR。
“我、你這個……”柯南手上不敢放鬆,嘴上免不了一陣打結。
道理他都懂,現如今的柯南也已經基本反應過來唐澤那個百寶箱一樣的通勤包都是怎麼完成這些離譜操作的了,但這種現場直接掏急救藥品的操作……
吐槽歸吐槽,通過唐澤這一通快速操作,柯南確實感覺到手底下反應微弱的男人,開始明顯有了一些動靜。
他的情況畢竟是外傷和失血所導致的,不完全是心臟驟停,通過這一番止血和心律失常急救,雖說不能保證百分百活下來,起碼是比在這裡乾等救護車存活的機率要大不少的。
“……一會兒救護車來了,你這個怎麼解釋。”看唐澤結束了操作,又在懷裡摸了一會兒,連凝膠都掏出來了,柯南的眼角忍不住有點抽搐。
他開始反思自己在水族館的時候對唐澤說的話了。
他確實是告訴唐澤,倖存者內疚是很正常的情緒,自己也有,還會經常性地產生自己還能做的更多,做得更好,一定還能挽救更多人,做得更好的執念……
但他的意思是偵探其實是具備在兇案發生前發現問題的能力的,不是說這麼個準備啊?
只要發現死者發現的夠快,急救做的夠快,就不會變成兇殺案是吧?
唐澤瞥了他一眼,將手裡的凝膠糊在了傷者的脖頸上,然後向後一伸手。
“啪”的一聲,一個沉甸甸的東西砸進了唐澤的手裡。
柯南轉頭一看,是個非常嶄新的,還沒被打開過的急救包。
“這是上次露營的時候買的,裡頭有什麼東西我都沒檢查……小心一點使用,不要動裡頭的手術刀!那是給醫生急救用的!”上方的毛利小五郎揚聲喊道。
“謝了!”唐澤應了一聲。
他面不改色地拆開了包裝,然後當着柯南的面,將被自己抽空的透明安瓿瓶連帶着包裝,還有一次性的注射器,一起塞進了急救箱當中。
感覺這應該屬於僞證,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從哪說起的柯南:“……”
所以心想事成的能力,是這麼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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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撲通’一聲,然後是‘啪’,接着是‘卡拉卡拉’的滾動聲……”
讀了一遍被自己寫在本子上的內容,目暮十三擡起頭,無語地看了說的一本正經的柯南一眼。
唐澤和柯南老老實實地站在不斷拍照取證的警員們邊上,都是一手的血,正在作爲現場證物的一部分被連帶着取證,得把他們兩個手上的血跡和指紋都取下來,免得干擾偵查。
……道理他都懂,這兩個好心的孩子是想要救人,顧不上其他,但一邊是畫了白線的現場,一邊是手上沾滿鮮血的兩個小孩,這個場面還是太詭異了。
“先不管聲音的問題。”目暮十三放棄思考那些,指了指上頭的車,“你們是跟着毛利偵探的車過來,在聽見了聲音以後,下車發現了死者,不是,發現了受害者?”
“嗯,動靜非常大,毛利大叔踩了一腳剎車,我還以爲是我們車撞上什麼東西了,趕緊下來檢查。”唐澤表情很乖巧地回答。
“發現了人以後,你們兩個就跳下來給他急救了?”目暮十三的手指順着車輛的位置向下滑,指向了還殘留有血跡的垃圾堆。
“是啊,他看上去快不行了,總不能看着他死吧。”唐澤依然一臉無辜。
“……然後你從毛利老弟給你的急救箱裡找到了鹽酸利多卡因注射液和注射器,完成了靜脈推注,做了簡單的心肺復甦?”
將這段離譜的敘述說出了口,目暮十三的眼皮都在跳。
這人要是救回來了還好說,要是送去醫院以後沒救回來,這案件報告要怎麼寫啊?
“我父母是醫生嘛。”唐澤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對急救技巧確實略知一二。”
旁觀了全程,現在表情極爲微妙的柯南:“……”
他再次確認了,唐澤真不是什麼壞人,可也真的,很會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