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元徽想了想,“鎮遠侯帶了多少人馬進京?”
“回皇上,”侍衛飛快的回答道,“只有隨身保護的十二雲騎。”
“就十二個人?”寧元徽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回皇上,就十二個人。”
寧元徽想了想,覺得鎮遠侯帶着十二個人回京,應該沒有什麼大威脅,便道,“有請鎮遠侯,朕倒要看看,他準備對朕說些什麼!”
洛雲霜雖然有些覺得怪怪的,但是自從五年前她來到京城,就再也沒有見過爹爹,如今終於能夠想見,她心裡還是異常激動的。
寧元徽這時看到了還站在殿中等候吩咐的內侍,道,“還愣着幹什麼,來人,先把鄒成押入天牢等候查問,好生看管,保證他的性命,任何人不得探視!”
內侍領命去了,姜文耀心中卻涌起了一陣不安。
等候了小半個時辰,象徵着鎮遠侯身份的轎子終於緩緩擡進了宮中,來到了武德殿門口,被殿前武士攔住了。
鎮遠侯不肯下轎,但大寧朝卻也從來沒有官員坐着轎子進入武德殿的先例,文武百官見狀,又開始指責鎮遠侯太過囂張跋扈,聯想到洛雲霜之前的言行,不由得個個搖頭嘆息,有其父必有其女。
寧元徽也十分不悅,鎮遠侯私自回京,他沒有立刻問罪,已經是給他莫大的臉面了,他卻還如此倨傲,進武德殿還不下轎,他是想要到什麼時候才下轎?難道要等到到了他的皇位上嗎?真是放肆!
寧元徽正怒而未發之際,突然聽到殿外傳來一個硬朗的聲音,“屬下八十四雲騎洛飛雲,參見皇上!”
寧元徽還沒有說話,洛雲霜眼中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光芒,一陣風似的飄了出去,“飛雲哥哥,真的是你啊!”
洛飛雲笑了一下,“見過郡主。”
洛雲霜的眼神直直看着那轎子,正要問清楚,殿中已經傳來了鄭孝德的聲音,“宣洛飛雲。”
洛雲霜便與洛飛雲重新回到了殿中,寧元徽問道,“洛飛雲,鎮遠侯這是什麼意思?既然來了,爲何不自己出來相見?”
“侯爺如今仍鎮守在邊關,未曾離開一步,特命屬下送來一人,親自交與皇上!”
“什麼?那轎子裡,不是鎮遠侯?”
“我爹爹沒有來?”
寧元徽和洛雲霜的聲音同時響起,洛雲霜聞聽此言,心中又是放心又是遺憾,放心的是,父親果然還是如記憶中一般無二,那麼正直剛強,對皇位毫無覬覦之心,遺憾的是,她仍舊還是見不到父親了。
她多想現在就拉着洛飛雲,好好的問一問現在父親的情況,可是她知道洛飛雲肯定有要緊的事情要跟皇上說,只要暫且忍耐着。
“那人不是鎮遠侯,又是誰?”姜文耀心中一陣失望,原本以爲能夠藉此打擊到鎮遠侯,卻沒有想到來的人不是他,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洛飛雲看也不看他,對皇帝說道,“皇上,侯爺讓屬下轉告皇上,多年前的囑託,如今辦到了。”
寧元徽一時沒有想起來,神情有些迷茫,“多年前……”
他頓時恍然大悟,忍不住驚喜道,“你說,那轎子裡的人是……”
洛飛雲點點頭,“邊疆老人。”
邊疆老人!
這四個字一說出來,頓時引起了一片竊竊私語之聲,那是因爲,傳說中,邊疆老人生活在大寧、北戎和千祿三國交界處的大山之中,擁有絕世醫術,可活死人肉白骨,當初小王爺剛剛中毒之時,皇上曾經囑託鎮遠侯幫忙尋找邊疆老人,以期能夠治好他。可是邊疆老人行蹤飄忽,而且已經多年未曾有人見過他,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他談何容易!皇上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一開始好抱着希望,找了一陣子沒有結果,他也放棄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鎮遠侯竟然真的找到了邊疆老人!
文武百官此時再不懷疑鎮遠侯了,相反都很是感嘆,忍受病痛折磨這麼多年的寧小王爺,終於有救了!
洛雲霜一聽到邊疆老人的名字,也愣住了。這個名字對別人來說,是個擁有蓋世醫術的神話,可是對她來說,那是她的師父啊!
當年,爹爹與邊疆老人是忘年交,她六歲那一年,正式敗了邊疆老人爲師,可是與其說他是她的師傅,倒不如說是她的爺爺,她那個時候年紀小,貪玩兒,他也由着她,只要她高興,怎麼都好,一年的時間裡,她除了辨識藥理學習了一點金針之術之外,並沒有學到什麼醫術,七歲那年家中變故,父母族人全都身亡,師父雲遊未歸,她一個七歲的孩子僥倖保住了性命……後來到了呼延草原,成了鎮遠侯的嫡女,算是徹底與過去的生活訣別了,再也沒想到,還有遇見師父的一天……
她望着那頂轎子發愣,眼眶中漸漸蘊滿了淚水,寧元徽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微微一愣之後,隨即打趣的笑了起來,“有邊疆老人在此,綦兒的病總算可以痊癒了,看把雲霜丫頭高興的!”
寧元徽情緒高漲,忙道,“有請邊疆老人!”
洛飛雲要親自去請邊疆老人下轎,洛雲霜深吸了一口氣,將涌上眼眶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我來吧。”
她走過去,強自鎮定的掀開了轎簾,乍看到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洛雲霜差一點又要哭出來,五年不見,師父老了很多……
邊疆老人雖然是絕世神醫,但卻並沒有什麼架子,也沒有什麼古怪的脾氣,和藹的就像是自家的祖父,洛雲霜強撐出一個笑容,“洛雲霜見過邊疆老人!”
邊疆老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神色有些古怪,“你……”
洛雲霜心中一抖,難道師父認出她來了?不會吧,分開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如今五年過去,她的樣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呀……
邊疆老人眼神一遍,神色如常的點了點頭,“你就是鎮遠侯那個小女兒?我聽說過你,是個不錯的丫頭!”
寧元徽走出來,正好聽到這話,微笑道,“她可不是鎮遠侯的小女兒,而是大女兒。”說着,將邊疆老人請入了武德殿。
邊疆老人十分疑惑,“鎮遠侯不是隻有一個女兒?與她那兩位哥哥相比,她自然是小女兒。”
寧元徽聞言一愣,原來,鎮遠侯從來沒有告訴邊疆老人,自己還有洛雲曉這麼一個女兒啊!看來,他果然是隻對洛雲霜上心的。
“鎮遠侯已經與我說過,皇上有個侄兒身子不適,皇上十分憂心,可是如此?”
寧元徽點點頭,“這孩子原是我大寧朝最優秀出色的年輕人,卻不料自小飽受病痛折磨,還請邊疆老人多多費心,爲其診治。”
“這是自然,”邊疆老人點頭道,“我既然來了,自然應該盡力而爲,不知小王爺現在何處?”
“現在寧王府,”寧元徽對洛雲霜道,“雲霜丫頭,你與十二雲騎一道陪着邊疆老人去爲綦兒診治吧,朕處理一下眼下的事情再過去。至於其他,一切都稍後再議。”
洛雲霜點點頭,此時,姜側妃鄒御醫什麼的根本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了,與師父別後重逢的喜悅,能夠治好寧綦的興奮齊齊縈繞在她的心頭,讓她驚喜的忍不住總想要落淚。
寧王府的人一得到邊疆老人到來的消息,都是驚喜不已,姜側妃不在,就算還有人想要搗亂也沒有那個膽子,寧王府的氣氛前所未有的高漲,王妃激動的都哭了,一個勁兒的感謝上蒼,握着洛雲霜的手又哭又笑。寧綦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是這麼多年,她一直將他當作親生兒子來看待,在他的身上彌補她失去的那個孩子所缺失的母愛,感情早已超越血脈親情了,寧綦身上的毒是王妃這一輩子最大的心病,如今終於有望治好了,她怎麼能夠不激動?
洛雲霜住在錦安院,自然也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可她卻是又高興又不甘。她高興的是,寧綦也是她的丈夫,雖然她只是側妃,但是寧綦好了,她的日子自然會好過許多。不甘的是,無論寧綦好與不好,從來就不曾將她看在眼裡,她現在總算是認識到,寧綦的心裡,只有一個洛雲霜!若是他好了,便宜的也只會是洛雲霜,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從某一方面來說,只要能讓洛雲霜不痛快,她不介意自己會更不痛快。這樣想來,寧綦的身子能好起來,就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了。
“寧綦,這就是邊疆老人!只要有他在,解你身上的毒就是秒秒鐘的事兒!”
見到寧綦,洛雲霜迫不及待的給他們介紹,“師……邊疆老人,這就是寧小王爺,勞煩您給他看看,一定要治好他啊!”
邊疆老人笑呵呵的說道,“我還納悶兒,鎮遠侯怎麼如此着急要我來看病,沒想到這病人是他的女婿啊!”
被自己的師父打趣,洛雲霜小臉兒一紅,她知道邊疆老人在看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場,於是飛快的轉移話題,“您看看有什麼需要的,我這就去叫人準備!”
邊疆老人四下看了看,“準備一盆乾淨的熱水來。”
洛雲霜答應一聲,飛快的去了。
邊疆老人仔細的打量了寧綦一番,並沒有立刻給寧綦診脈,而是突然伸手,拉開了寧綦的衣衫,在看到他左肩下方的一枚火焰形狀的鮮紅胎記的時候,眼神沉了沉。
“果然是你。”
寧綦心中一驚,這胎記是他家族的印記,外人並不知曉,邊疆老人這番動作顯然是衝着這枚印記來的,難道,他是發現了他的身份?
可他一個治病救人的神醫,怎麼會關注起他一個小王爺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邊疆老人在牀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鎮遠侯在丫頭的身邊一直放了人護着,丫頭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你設計讓丫頭嫁給你的事情。若是不知內情之人,只會當你是瞧上了丫頭,可我一聽說你這番舉動,再聯想到千祿國皇宮那位諸事不聞不理的……便也有了五六分的猜測。小子,你能有這份心思,我很滿意,很高興!”
寧綦苦笑一下,“這麼說,您早就知道了是她?”
“剛知道沒多久,”邊疆老人神情有些傷感,“我以爲五年前,她也沒了……若不是鎮遠侯爲了給你治病找到我,我還真不知道丫頭竟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