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只是一次外交斡旋而已嗎？”
瑪格麗塔有些疑惑。
“本來，讓迪科斯徹代表瑞達尼亞，去向柯維爾的伊斯特拉德請求援助就已經很不合規矩了，這隻能算是在維茲米爾王被刺殺之後的權宜之法。”
“因爲他既不是家譜悠長的貴族，在瑞達尼亞明面的國政上也並沒有什麼顯赫的職位。只是個職權重要，卻見不得人的密探頭子。”
“況且他請求讓你同行，這又是什麼意思？沒這樣的規矩，也沒這樣的必要啊。”
瑪格麗塔不關心政治，也沒興趣摻和。
但是她畢竟也是個在大陸上成名許久的大法師，出入宮廷、面見國王都是常事。
在她少說近百年——藍恩從來沒認真問過瑪格麗塔的年齡問題，他們也都並不在意——的法師生涯中，撞見宮廷陰謀的時候都有不少次。
況且她的家世也很顯赫，所以接觸多了之後就算沒興趣，這種事情該知道的規矩也都知道。
迪科斯徹這條口信，在她看來就是完全沒道理的那種垃圾信息，主要目的就是試探藍恩現在的狀態。
所以她甚至昨天晚上剛來的時候，都沒想起來跟藍恩溝通一下。只想着自己隨便找個由頭，給瑞達尼亞的密探頭子糊弄過去就算完了。
可是現在看來，這條口信透露出來的東西.竟然牽扯這麼巨大嗎？
“當然有必要，麗塔。”兜帽之下，藍恩的語氣甚至透露出一絲期待。
“他很有必要讓我一起前去柯維爾，相信我，如果你敷衍過去這條口信，他甚至會親自來艾瑞圖薩一趟，以便更加正式的發出請求。”
“什麼意思？”瑪格麗塔歪了歪頭，疑惑不解，“他跟你很熟嗎？”
“不熟。”藍恩笑了笑，同時手指指向自己，“但你見過某人找矮人銀行借錢的時候，卻不拿着‘資產證明’的嗎？”
瑪格麗塔恍然的笑笑。
但是同時在內心的感覺中，那已經算得上與藍恩互相‘知心’的親密瞭解中，她卻覺得這還並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那你就該準備去諾維格瑞了。”瑪格麗塔攤了攤手說着，“迪科斯徹會在諾維格瑞上船，走海路前往柯維爾。既然你決定要去，那麼那船的名字和約定日期，回頭我會告訴你。”
“謝謝，麗塔。”
“別客氣，親愛的。但是在走之前，你得好好陪陪我。”
這種臨別的方式都顯得非常‘女術士’。
——
而在另一邊。
“進去吧，神父。”斯圖爾特親自押着古德溫來到了一處建在地下的房間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中帶着冷厲，“別給咱們倆難堪。”
“當然，當然。”古德溫嘴裡嘀咕着，看了看牆壁上火把旁邊兩個看門的矮人。
弗堅城中，因爲是矮人建立的關係，相當一部分建築都在地下。就算是在地上的那些，牆壁和天花板的質感也被建造得像是在山洞裡。
結實又粗獷。
看門的倆矮人先是看了看斗篷人，得到了斯圖爾特的授意後，才費勁地用板車推走門口的一塊大石頭。
把古德溫推進去後，把門又關上，吭哧吭哧的把石頭又用板車挪回來。
沒有這輛板車，確實是三個矮人也搬不動這半人高的石頭。
塞西爾·博登的防盜手段說到做到。
“古德溫神父？！”*2
房間裡面傳來因爲隔着一扇門，而顯得悶聲悶氣的聲音。
但是聽音色，說話的是漢斯·卡彭。
屋子內，古德溫剛被推進來還顯得踉蹌。
但是轉頭就看見了早就站起來的亨利和漢斯。
“你怎麼到這兒來的？”
亨利微微張嘴，呆板着臉問。他做出這樣表情的時候總會顯得特別憨厚。
而本來還心裡惴惴不安的古德溫，在回頭看到倆人好端端站着的時候，還是高興了起來。
“讚美我主克里夫啊，先生們！”
他張開雙臂，漢斯和亨利對視一眼之後，三個人驚喜的先放下了疑問，笑着擁抱到一起。
“這真讓我鬆了口氣！”古德溫狠拍兩人的肩膀，確定他們的身體沒問題，“我還以爲我過來只能給你們倆收屍了！甚至連我自己都得交代在這兒！”
“雖然凡人終有一死，但是我還是希望自己能死在女孩的肚皮或者大腿上，手裡還拿着一杯上好的那賽爾玫瑰金酒。爲了你們倆死，就顯得跟爛肉差不多了嘛，哈哈！”“哦，”漢斯笑罵着，“你這頭放蕩又該死的老山羊！”
古德溫毫不客氣的回敬：“指責我？你們認真的？你們倆連撈個現成的軍功都撈不明白啊，哈哈！”
“現成的軍功？”漢斯和亨利品味着古德溫的調侃，臉上那他鄉見老友的笑容卻漸漸苦澀起來，“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古德溫坦卡德、老奧茲.他們都死了。”
古德溫臉上嘲諷的調笑也消失了，他只能更用力的拍拍兩個忘年交的肩膀，希望這舉動能安慰他們。
“這就是戰爭，小夥子們。誰捲入其中，下一秒死掉都不奇怪。”
三個人沉默下來，但是也沒過多大會兒，就重新收拾好心情說話。
畢竟都已經在戰場上了，誰的心臟又能不大呢？
“我之前說付贖金，那些人連多問一句都不肯，直接把我押來了。”古德溫心有餘悸的嘟囔着，“我還以爲是要直接把我處決呢！你們也早死了。沒想到你們還真的活着！”
說到最後，古德溫神父自己又迷糊起來：“可他們這麼做又是.爲什麼？要贖金都不着急？還有，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亨利依舊憨憨的表情，兼具不可置信：“你不知道？”
“我纔剛來北方！直衝着你們的消息就找過來了，我連亞甸首都現在是在咱們南邊還是北邊都不知道！”
“他們是起義軍，一年前在亞甸壯大起來的亂軍，之前對抗亞甸軍隊，現在對抗咱們和科德溫人。”
漢斯簡要解釋，但是亨利卻插了一嘴。
“他們是對抗尼弗迦德人和科德溫人。”
“咱們也在尼弗迦德軍隊裡，亨利。”漢斯無語的白了他一眼。“不說這些了，神父。我們確實是被俘虜了，但這都因爲那個指揮官冒進！才害得我們現在深陷在亞甸最北邊！”
“這也是我過來的原因。”古德溫同樣無語的撇撇嘴。
“你叔叔，瀚納仕大人在南邊打點好了關係。他這次讓我來，就是帶着他的那些關係的力量，現場監督運作一下，看能不能讓你當個那賽爾輔助軍的連長啥的。”
“哎，”漢斯一聲嘆息，“他肯定花了不少錢。可惜，這些錢想要起效，他還得再付一筆贖金才成。”
“這事兒可不光是花錢。”古德溫別有深意的衝他眨眨眼，“他還想把你從東線戰場，調到中部集團軍呢！”
“中部集團軍？！”漢斯有點發愣的坐到了房間裡那結實、又粗又厚的矮人牀沿上，“去打泰莫利亞和瑞達尼亞？這確實是拿軍功的好機會！但是.”
漢斯的臉上出現糾結，他撓了撓自己的金髮。
“東線指揮官可是門諾·庫霍恩閣下，是帝國最偉大的將軍！在他手下作戰可是莫大的榮譽啊。”
“這你不用擔心。”古德溫往門口方向瞥了瞥，跟着亨利一起坐在了對面的牀沿上，壓低聲音。
“瀚納仕就是看門諾·庫霍恩元帥要調往中部戰場，纔想趁着這次大變動，把你一起給往上提提。要是沒趕上這次機會，老天知道瀚納仕得多費多少勁。”
“他要前往中部戰場？”亨利先是低聲驚呼，隨後喃喃道，“那就是又要開戰了？可誰會接手東部戰線？不能沒人管吧。”
“根據不確切消息，”古德溫神神在在的說，“將會是大貴族達西家族的繼承人，魯道夫·愛普·達西。這可是他宣稱要向北方人復仇的一戰，可丟不起失敗的人。”
“達西？”說到這個尊貴的姓氏，亨利原本只是憨厚的臉上，卻突然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間。
那表情像是在咬牙。
但是此時漢斯在思考自己的前途和軍功，古德溫在感慨時局變化，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
“是啊，達西家族。那可是帝國的老牌大貴族！”古德溫感慨着，並且轉而略有放心的看了看亨利和漢斯。
“這也是瀚納仕讓我幫忙，趕緊把你們倆調走，依舊跟在門諾·庫霍恩元帥麾下的原因之一。”
“畢竟達西家族在領軍的時候，他們的風格和風評，你們都應該清楚吧？”
這下不光是亨利，漢斯的表情都僵了僵。
“看來你們確實都清楚。”古德溫點點頭，“我們都有離開人世的那一天，死亡是我們的必然終點，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戰場也確實是殘酷而無奈的地獄。”
“但是如果還有餘地能做出選擇，我想你們終歸不會太願意做出那些艱難的選擇。能避開就最好了。”
“確實如此，古德溫。”亨利喃喃着重複了一遍，“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