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要找本地秩序神教分部的麻煩,這既是爲了幫助卡珊德拉了結一部分宿怨,也是爲了那件奇特的神器。
裡安卓斯在秩序神教的安排下騙了太多希臘的戰士,他自己其實並不相信彌諾陶洛斯的存在。
但神奇的是,強迫他、利用他那條好舌頭、好口才的‘劍魚’,卻反而非常相信這神話之中牛頭人身怪物的存在。
劍魚的‘篤信’,在藍恩眼中就是明晃晃的異常。
秩序神教成員身上人均一件高級神器,可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能讓他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想必他遇到的東西一定超乎他平常的想象極限纔對。
而作爲得到這些信息的起點,一個被秩序神教所掌控的據點,就是一個很好的抓手。
藍恩初來乍到,完全不知道秩序神教在本地的存在方式、隱藏深淺。
他確實在極短時間內就精準的窺見了佩夫卡地區風靡一時的,以彌諾陶洛斯爲名的詐騙風氣,並且由這風氣之中的兩個人物:小導遊亞森尼歐斯、廣告宣講人裡安卓斯。
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了【劍魚】這個外號。
可更進一步的信息,顯然不是那麼好找的。神教成員往往會將自己藏得很深。
但是隻要找到一個秩序神教據點,那麼裡面的信件、文書、印章,等等東西都將成爲指引他下一步行動的指針。
裡安卓斯本能的大氣不敢喘一下,但是他的理智卻讓他不敢喘也要接着喘,因爲他需要讓自己儘量顯得正常。
‘我只是給他指路,我的命都在他手上捏着呢!我沒有私心!是的!我沒有私心!’
能說會道的廣告宣講人在心裡如此暗示自己。
但下一刻……
“你女兒長什麼樣子?”
從那個高大強壯,並且比裡安卓斯接待、欺騙過的每一個希臘戰士都更加強大的人口中,突兀的說出了一句話。
裡安卓斯幾乎要爲此心臟都停跳兩拍!
“你在說什麼?”他裝出恰當的茫然。
“我說我會救出你女兒,畢竟是順手的事。”藍恩撇了撇嘴,“能別把我當做是什麼傳說故事裡的英雄人物嗎?我不會濫殺和濫交,也不會在別人家裡殺了別人的父親。”
古希臘時代的英雄史詩,雖然名字裡帶着英雄這個詞,但是裡面主角的所作所爲在很多人看來實在不太……像是英雄能幹出來的事情。
傳說風格和希臘神話一脈相承的亂。
因此在古希臘生活的人們,一面因爲艱苦的生產生活條件而渴望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但是等英雄真的出現之後,卻又會產生畏懼。
“啊!”裡安卓斯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脖子,“您的公義與良善之心,其光芒耀眼唯有赫利俄斯之天日可比!”
不過好在,他這條能言善辯的舌頭捧起人幾乎是信手拈來。
“請您讓我領路!”隨後,裡安卓斯卻展現出了跟剛纔的油滑截然不同的堅持,“我每天傍晚都會前往扎克洛斯,盼着能不能見上女兒一面。”
藍恩看了他一眼,對方雖然仍舊惴惴不安卻也並不迴避。
這是裡安卓斯把自己當做保證,給一起送到藍恩手裡了。
他在向獵魔人展示誠意:如果他所說的地方並非被秩序神教的人所佔據,那麼藍恩轉身立刻就能找他算賬。
作爲回報,他想讓自己的女兒安全的回來。
這是種無聲的默契和協議。
藍恩答應了。
——
第二天,在裡安卓斯照例在城鎮門口做完了上午的彌諾陶洛斯有獎挑戰廣告宣講之後,他在回家吃午飯的路上悄然跟藍恩匯合,準備前往目的地。
昨天晚上,其實也是裡安卓斯安排了獵魔人的食宿。
他沒把藍恩當做客人往自己家帶,而是找了個城鎮裡的遠房親戚,掏錢安排的。
據他所說,因爲他這條能說會道的舌頭,導致他這項目的業績實在不錯。或者說,秩序神教就是因爲他先名聲在外,才盯上他。
反正他現在作爲重要資產,其實是被一定程度監視着的。
如果他透露出他在行騙,或是想要找人幫忙,乃至是消極怠工,懲罰都會落在阿瑪拉身上。
兩年多了,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沒法說實話。只能推脫女兒是被他送到某個神廟接受教育了。
昨天回家之前,他還是把自己臉上的牆灰擦乾淨之後纔敢回去。
他坦言:藍恩的到來,其實也是給了他希望和解脫。
他在中午午飯這段時間的消失,其實也就相當於直接撕破臉不演了。
藍恩的強大,還有對蒙面之人的敵意,讓他當機立斷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想要將自己和家人拯救出來。
在接近非洲氣候的炎熱氣溫裡,就連野草都呈現出一種枯黃色。
而在野草掩映之中,藍恩和裡安卓斯來到了這處被秩序神教所控制的地區。這裡說不好是某座古代遺蹟,或者說是一片工地,又或者是哨所。
因爲這裡確實有一片主體建築,殘破不堪、傾頹零散,顯得得有百多年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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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場地中間也放着古希臘時代的滑輪組和腳手架等等施工器具,然後關鍵位置還立起來了五六層樓高的哨箭塔。
看起來是一個功能混合型的基地。
“好了,就是這兒,我們到了!”
裡安卓斯的聲音,即使還沒靠近那個基地,也已經下意識的壓低了。
他的聲音急促,並且帶着混雜恐懼和激動的複雜情緒。
一邊說着,一邊還解開自己身上穿着的希臘長袍,露出長袍下面的裙甲和護心甲。
因爲克里特島是愛琴海中最南端的島嶼,因此在炎熱的氣溫下,這裡的防具其實也是最簡單的。
藍恩有些意外的看着裡安卓斯做的戰前準備,他對於這個堪稱廣告先驅的男人,竟然真的準備跟他一起殺進去而感到些許的意外。
他還以爲這人應該不會這麼有種來着。
“但你這包東西是啥啊?”可相比之下,藍恩的驚異神色還是明顯更集中在他身上的一個大包裡。
裡安卓斯三下五除二就把包袱拆開,接着把裡面的東西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那是一個挺大的牛頭盔——不是牛角盔,而是牛頭盔。
整體應該是直接把一頭牛的腦袋給剔乾淨,接着蒙上牛皮,修飾內部之後扛在肩上。
要說能抗打,可能確實是能抗幾下。但這玩意兒還是更應該出現在戲劇舞臺的道具架上。
“之前的彌諾陶洛斯有獎挑戰,最後的彌諾陶洛斯就是我在演!戴着這個!”
裡安卓斯費勁的給自己披掛好,他粗重的喘息聲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緊張所致。
“我戴着這個頭盔,可是面對過無數希臘世界最知名的戰士啊!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演戲、吼叫、恐嚇,但是……這玩意兒能給予我勇氣!”
“你確實英勇,”藍恩看着他帶着玩笑卻也認真的語氣說着,“能跟彌諾陶洛斯並肩作戰,還真是榮幸。”
不論如何,裡安卓斯作爲一個普通人,能在看見希望之後立刻就準備跟綁架自己女兒的敵人爆了,這份爲了女兒而產生的血勇是真實不虛的。
“沒錯,沒錯!”裡安卓斯像是自我催眠一樣低聲呢喃,最後甚至還發出了激昂的牛叫,“哞!”
“呃,學牛叫就大可不必了。”
裡安卓斯顯然也非常尷尬,他立刻就停下了牛叫:“你說得對。”
扎克洛斯近在眼前,但是最終,藍恩還是沒讓裡安卓斯跟着他一起上。
畢竟這老父親眼下確實爲了女兒有一腔血勇,但是身體素質和戰鬥技術這些東西,你光有勇氣可變不出來。
讓他摻和進來大概率只會添亂。
藍恩將他安置在營寨之外,囑咐他先找兩匹馬來,等救出人後趕緊和女兒先走。不然藍恩倒是不怕什麼,就怕亂箭和意外把他們這些尋常人給傷了。
藍恩在心裡這樣想着,但是並不妨礙他手上的動作。
“嗚!!!”
背靠門邊夯土牆,剛走出這扇門的人還壓根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只覺得眼前驟然一黑,接着無可匹敵的力量就拽着他的頭臉往旁邊扯。
那力量巨大到讓他以爲自己是個什麼小貓小狗。
腳步在黃土地上的抗拒、摩擦聲根本就不存在,因爲第一時間他就被拽得雙腳離地挨不着了。
被捂在手掌中的悶哼聲還沒來得及哼完,隨即就是‘咔吧’一聲。
頸椎骨在脖子皮肉中被折斷的聲音同樣很悶。
藍恩將手上驟然失去動作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但並沒有刻意做什麼遮掩。
他現在以隱匿行動的架勢潛入進來,主要是怕驚動了營寨裡面的人之後,這些秩序神教的人狗急跳牆,將人質撕票、將文書信件銷燬。
但是以他的行動效率,他走過的地方基本不可能還有能行動的敵人。
那些週期性巡邏的衛兵,也基本不會有機會能再完成一圈巡邏了。
所以他就只捂住了剛纔那人的嘴,防止他叫出聲來。但是對於屍體,就完全無所謂的隨便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