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侵蝕的核心媒介是這個世界本身。
生命的起源與進化都是在世界樹內部循環，深淵侵蝕世界，世界影響生命，在這中間能製造一道緩衝區域。
前提是作爲緩衝區域的事物，本身就能夠抵抗深淵的侵蝕，並且還有庇護生命的餘力。
“就如同看見我的神話生物形態而崩潰的地獄生物，它們體內晰出的非凡特性，本質上來說也和聖痕沒什麼區別吧？”
克萊恩平靜說道：“將靈之蟲研磨融入聖痕的製造過程，可解決第一個問題。”
“但那樣一來，克總你”槐詩眉頭緊皺。
他記得靈之蟲本質上是克萊恩的靈魂，那豈不是要將克萊恩的靈魂粉碎?
“就是要這樣才能達到效果。”
克萊恩微微頷首，說道：
“問題二，同樣是以非凡特性爲靈感，我能夠製造並提供不同譜系的聖痕，但需要一些原材料。”
“原材料？”槐詩愣了愣。
“聖痕則是解析神靈遺產而誕生的成果，要製造模具，自然需要剖析神明的本質和權威再進行模仿”
克萊恩頓了頓，他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
“被我影響的神話生物或神明，會陷入瘋狂混亂的畸變和分裂，死後晰出的物品能夠用來研究、拆解和加工。”
他身下的一根根觸手，捲起自己帶來的那些非凡特性作爲示意。
蠕動的眼珠、青銅鑰匙、木盒、水晶材質的頭骨形態各異，還帶有一絲詭異和不詳，但在衆人眼中卻是另一種象徵意義。
“需要祭品。”褚紅塵沉吟片刻：“要讓衆神自願死去。”
“我們也可以去死。”深淵開發局的狐狸立刻反應過來，欣喜道：
“參與魔女之夜的所有昇華者都可以用這種方式去死，將自己本身具有的聖痕複製出來！”
“進化.對，光是這樣還不夠。”
狐狸叼着自制的烤煙煙管，隨着大腦根據天賦運轉，一個個蘊藏奇妙方程式的泡泡緩緩升起。
“我們沒有太多高階昇華者，需要先根據自身聖痕進化，既滿足譜系的多樣性，也要確保通往上層的路不能斷掉！”
“組織人手去浸泡龍血之泉，通過二次神化的方式，在沒有聖痕的情況下進化成各自譜系路徑的神明，就算是野路子也無所謂.”
“我們能夠做到復刻現境存在的譜系之路！”
狐狸的毛髮因消耗而變得枯燥，他卻越來越激動，彷彿在反覆多次的死循環實驗裡找到了最正確的方向。
這還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在槐詩愕然的表情和克萊恩淡然的目光下，這一消息很快就通過開會的代表，傳遍了九大國度。
……
“莉莉小姐，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和KP先生了。”
克萊恩從KP身上下來，戀戀不捨地看了眼那軟硬合適，自帶皮毛的移動躺椅。
“向您獻上敬意，克萊恩先生。”
空氣中，徘徊遊離於歷史外的事項化身，莉莉向着貓貓蟲微微一禮。
“我並沒有什麼值得尊敬的地方，莉莉小姐。”
克萊恩語氣溫和：“只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又剛好只能由我去做這件事而已，從本質上來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類而已。”
一旁的KP翻了個白眼，但它的靈體之線還在克萊恩手裡，也不能隨意說話。
沒有智近乎妖的頭腦，也沒用與生俱來的天賦還有救世主品格，在成爲克萊恩·莫雷蒂這個歷史系之前，他只是一個名爲周明瑞的普通程序員而已。
普通的成長，普通的進入大學，普通畢業成爲一個平凡的社畜，雖然學校和社會宣傳未來屬於年輕人，但他並沒有什麼未來。
一眼望到底的人生也不錯。
但.
“我只是沒有辦法纔會選擇成爲神明。”
“在這一點上，槐詩和我不同，他是天生就會選擇成爲英雄的人。”
克萊恩說道：“哪怕沒有任何關係，他也會去做一些損己利人的事。”
“我知道。”莉莉埋下腦袋，掩飾着眼中的失落：“我就是這樣被槐詩先生所拯救的.”
“其中之一。”
“不一樣。”克萊恩搖搖頭：“他救下你的那一刻，是利己。”
莉莉略顯詫異。
“如果沒有救下你，他會遺憾一生，直到老去的那一日也無法忘懷。”克萊恩輕聲說道：
“我這個人口才不怎麼厲害，如果換做是我的某位友人，大概會告訴你什麼是愛吧？”
“莉莉小姐，我知道在那座匯聚無數平行世界事項的貓屋裡沒有你的記錄。”
“這恰好證明了你對槐詩而言，是任何平行世界都不曾擁有、獨一無二的傳奇記錄啊。”
體型大概只有一米高的貓貓蟲擡起腦袋，仰望着那位少女的身形。
“所以，不要有自卑的情緒也請你千萬不要氣餒。”
他摘下頭上的禮帽，放在胸口行告別禮。
在轉身的剎那，一根觸手蜷縮，啪嗒一下打出類似響指的節拍。
“就以我積累下來的數千年靈性作爲餞別的禮物吧。”
“雖然.”
“只是這個紀元的限定之物。”
在橘黃色的暖光中，少女獲得了愚者送來的肉體；七彩虹光接踵而至，奧丁轉贈了[海拉]的權柄；乳白的光明閃爍，一枚不知從何而來的徽章吊墜從天而降落在她的手心。
就連剛走出沒幾步，即將消失在空氣裡的克萊恩回頭看見這一幕，都和他的KP小夥伴一起驚呆了。
“機會難得，要去見見那小子麼？”KP問道。
“不”莉莉搖搖頭，拿着手中的吊墜，嘴角輕輕勾勒：
“我要去死人之國繼續深淵進化論的研究，我想幫助槐詩先生。”
“理論上能行得通。”葛魯魯的九個腦袋十六對副腦同樣搭載強大算力：
“我是原本搭配的生物進化路線是希臘神話中的海德拉，通過龍血進行二次神化甚至能超越原典，但在此之前，我要把聖痕有關的基礎鍊金術完成工業化。”
“可惜，好不容易在魔女之夜扮演與天敵對等的神明，卻有體驗時間限制麼？”
火焰巨人蘇爾特爾遺憾道：“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吧，交接工作的時間。”
從這一天起。
摩尼教、冰海、希臘、瀛洲諸多神話開始流傳，巨獸化身神明行走大地適應着自身權威，於世界各處的各個角落留下痕跡。
在此期間，衆人也等到了蘇鴿本體在新紀元中的第一次清醒。
他平時被供奉在槐詩背上修建的一座教堂內，本來有些廚魔想供奉‘糞海狂蛆’、‘暗物質焦炭’、‘斷絕七魂面’等地獄料理，但是被槐詩阻止了。
“咕到大結局了麼？”蘇鴿揉着眼睛，問道：“怎麼我還是鴿子？”
“.”槐詩剋制吐槽的衝動，說道：“大佬，我們需要天竺的神明，三哥那邊的昇華者無法進化成神明。”
“天帝分身死掉之後我虛弱了好久啊，以後這些東西不都是你的，着急幹什麼？”蘇鴿嘆了口氣。
別說的跟我要繼承家產一樣，哥們你纔是搶走我義父心肝脾肺眼的罪魁禍首。
“真拿你們沒辦法啊。”蘇鴿起身再運玄功：
“佛教靠的是頓悟和超脫而不是肉體上的強大啊，以後每週二來天庭聽經上私教。”
槐詩：“天庭早亡了”
熱血澎湃的進化曲響起。
一個酷似黃金聖鬥士沙加的白髮金身佛者盤坐虛空，實質化的梵語印記在光芒中浮現——【釋迦獸】
“.”
槐詩很想知道爲什麼一定得是數碼獸，但蘇鴿又睡過去了，而釋迦獸也沒理他，朝着世界樹西方的位置開始傳經。
雖然沒有溼婆、梵仙之類的存在，但後世也多出了不少菩薩、羅漢一類的神話。
至是，工程已畢。
除卻聖靈譜系，現境神話記錄復刻七成以上。
衆神從誕生的那一刻起，等待着
逝去之日的到來。
“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交給我們吧。”
槐詩等人凝視着克萊恩，還有揮手道別的衆神，點頭承諾。
沒有華麗的特效，也沒有條條垂落的氣息磨滅世界樹，就在一個隨處可見的黃昏裡，那隻黑色的貓貓蟲潰散成無數蠕蟲，然後又迅速聚合，形成一道漩渦般的青灰色門扉。
充斥囈語的尖嘯響起。
以海德拉葛露露爲首的神話巨獸，回頭看了眼世界樹內部映射的國度，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入其中。
畸變、瘋狂、咆哮、分裂、異化.哪怕渾身長滿了觸手和眼球，轉換過程也沒有停下，因爲這僅是第一道工序。
啪嗒啪嗒
在痛苦與折磨中，第一位被靈魂到肉體都腐蝕爲不可名狀之物的神明崩潰了。
蘊藏神話本質的非凡特性開始凝聚，在一旁恭候多時的綠皮地精工匠們迅速將其收容並搬運。
然後是火焰巨人蘇爾特爾。
金牛座神化的宙斯。
仙道紀元的騰蛇。
裡見琥珀由惡鬼般若進化的鬼神宿儺。
槐詩：“.”
“你看你馬呢臭弟弟？”琥珀察覺槐詩的眼神，吐了口唾沫：“老孃纔不摻和你的後宮，早死早超生！”
她就要踏入那扇由蟲豸構成的青灰門扉，眼皮跳了跳，身形有點顫抖。
“宿儺大人，要不”
“閉嘴！”
琥珀深吸一口氣，道：“加油，贏下這場魔女之夜”
“會贏的。”槐詩點頭。
琥珀直接跳了進去，隨後便是又一陣瘋狂崩潰的絕望吶喊。
槐詩和沒有通過神化選拔的衆人，還有被留下來負責聖痕製作的學者、鍊金術師門就這樣靜靜的看着，把所有神明和巨獸赴死的畫面、聲音，牢牢記在腦海裡。
釋迦獸帶領的天竺昇華者們一起走了進去。
該怎麼說呢
有點詭異。
在通過那扇蟲豸的門扉時，其內部的漩渦明顯卡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運轉。
然後，這幫佛系神明一聲不吭，嘴角還掛着一抹略顯詭異的微笑，只是口中唸叨着一些讓人聽不懂的經文：
“諸行無常，寂滅爲樂，南無貝洛伯格光明大天尊。”
嘩啦啦啦——
不虧是天竺的，爆的‘舍利’都比其他譜系還要多。
但是
“爲什麼天竺譜系會爆出白神貝洛伯格與黑神切爾納伯格，還有一堆斯拉夫譜系神明的神蹟？”
褚紅塵拿着一堆加工好的聖痕，還有爲數不多的神蹟向槐詩發出詢問。
不僅是這些，好像還有些其他東西。
‘鬼知道那頭釋迦獸講了些什麼經，傳了什麼道！’槐詩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你們天國當年給天帝身上縫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神性？”
“污衊啊！我告你污衊！”
槐詩急眼了。
這個不解之謎只能歸咎於牧場主當年誕生時吸收的神性太過複雜。
最後，當時間來到第五十個黃昏時，那扇青灰色的蟲豸門扉已經稀薄了許多。
“結束了。”
“不”槐詩想了想，看向身後的那一輪星輝之環，說道：“還有。”
星宿和仙人們的靈魂，正在傳遞着斷斷續續的念頭。
他們要加入其中，把仙魂作爲印記，術法作爲傳承給後來人，不願在槐詩身體內的活體地獄苟活。
這是槐詩吸收天庭廢墟後第一次感受到那些意志的存在，也是最後一次了
“克總，麻煩你在撐一會。”
槐詩也不管克萊恩還能不能聽到，身後的星環在肆意旋轉，一團烈光轟然衝向其中！
沒有任何抵抗，本就是一堆殘缺的靈魂，克萊恩唯一的消耗在於，需要將自己的靈性徹底融入其中，這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儘管如此，他也撐到了羣仙消逝。
幽暗的漩渦不見了。
密密麻麻的透明蟲也消失了。
只留下一堆最原始的聖痕模板與蘊藏神蹟、權威的畸形事物，等着工匠們進行後續處理。
楊間纏着繃帶，站在槐詩身上的教堂看了許久，緩緩轉身。
他看了眼有些低沉的鹿目圓，揚起嘴角：“反正又不是真的，當成遊戲就行。”
“但”鹿目圓望着楊間，說道：“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楊戩哥哥你還有大家也會這樣去做吧。”
“.”楊間聳聳肩：“我還是楊間，我還活着又沒變成楊戩。”
他從小圓身旁走過，腳步頓了頓。
“不過你放心，你年紀比我小，所以.”
“應該會排在我後面。”
衆神無法對抗諸神黃昏，但卻可以選擇自己的黃昏在哪一天。
課堂上，高玄武恍恍惚惚從夢中醒來，接住了那顆粉筆頭。
“高玄武，你來回答！”老師指着課本，說道：“神話時代和現代有什麼區別？”
高玄武習以爲常地站起身：“自那以後，我塵世黎民，人人如神，人人如仙.”
浩蕩長夜，至此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