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倖存者？”
疤痕男人重複了一句，聲音裡的敵意稍減，但警惕依舊，打量着沈歌小心翼翼的說道：“你們……有多少人？從哪裡來的？怎麼……穿過‘詭穢之地’的？那裡……全是吃人的怪物！”
說到“詭穢之地”的時候，這男人聲音明顯有些發顫，顯然對這恐怖的地方十分抗拒。
“詭穢之地？”沈歌心中一動，這名字倒是貼切，他們來的一路上，荒漠中確實隨處可見各種低階詭異。
這也是讓沈歌想不明白的地方，因爲這羣人所在的聚集地距離最近的一隻詭異也就一公里，而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應該在這裡生存了很長的時間。
疑惑歸疑惑，但沈歌還是想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說法解釋道：“我們只有這幾輛車的人。穿越荒原付出了很大代價，很多同伴沒能走出來。”
他語氣沉重，帶着真實的疲憊感，爲了套取情報瞬間影帝附身，塑造出一種流浪荒原的倖存者的感覺：“至於從哪裡來……很遠的地方，說了你們可能也不知道。我們只想找個暫時安全的地方。”
這時，矮牆後一個頭發花白、拄着柺杖的老者顫巍巍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年輕人，走到疤痕男人身邊。他的眼神渾濁卻帶着一種歷經滄桑的審視，仔細打量着沈歌。
“約克，讓他們……近點說話吧。”老者的聲音蒼老但還算清晰，“隔着這麼遠……聽不清。他們……有女人和孩子……不像‘獵人’。”
被稱作約克的疤痕男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對着沈歌喊道：“你們……派一個人過來！只准一個人！最好是你們的……首領！”
沈歌回頭對程叔等人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朝卡米爾使了個眼神，朝她說道：“你留下警戒。”
說完，他自己則邁步，緩緩走向矮牆。
以沈歌的實力，別說一個卡米爾，這裡就是有一百個卡米爾，也用不着她們幫忙警戒。
更何況剛到這裡的時候，小七同學就已經將血蜘蛛派了出去，這會兒整個倖存者營地的暗處全是警戒的血蜘蛛。
只要沈歌願意，他甚至可以在一瞬間將倖存者影帝夷爲平地。
但要想了解一個碎片世界的情況，與當地人溝通無疑是最快的辦法，因此即便沈歌有能力一巴掌拍死這些人，也不得不冷靜下來和他們進行交流。
而隨着沈歌靠近，牆後倖存者的緊張感明顯提升，握着武器的手都在用力。沈歌能清晰地看到他們臉上深刻的皺紋、污垢下掩蓋的菜色，以及眼中深藏的恐懼和絕望。
在距離矮牆約十米的地方，沈歌停下腳步。這個距離，足夠他看清對方，也足夠他在瞬間做出反應。
“我叫沈歌。”他平靜地自我介紹。
“我是這裡的族長，你可以叫我老石。”拄拐的老者開口，渾濁的目光緊盯着沈歌的眼睛，似想憑藉自己的人生經驗判斷沈歌是否在說謊。
頓了頓，老人這才繼續說道：“年輕人，你說你們穿過詭穢之地……你們……看到了什麼？”
“扭曲的低階詭異，巨大的骸骨，焦黑的土地。還有……一些奇怪的詭能殘留，比如瀰漫的黑霧等等。”沈歌如實回答道，畢竟這些都是荒漠中隨處可見的景象。
老石族長緩緩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悲涼：“詭穢之地……是‘天神’降下怒火的地方……幾十年了，能活着穿越它的人……很少很少。你們……運氣很好。但很可惜，這裡並不適合你們長時間停留。”
“天神？”沈歌捕捉到這個詞彙，下意識的聯想到“新神教”，這些怪人就喜歡搞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
老石族長看了沈歌一眼，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們……在路上，有沒有遇到過……其他人？一支車隊，開着……很大的鐵車，車上畫着……紅色的牙齒？”
老石族長儘可能詳細的描述着車隊的情況，但他年邁的身體和斷斷續續的說話方式總給人一種隨時可能斷氣的錯覺。
沈歌等人一路上詭異倒是見過不少，卻沒見過什麼車隊，如果真有車隊，那也輪不到和他們這些倖存者交流了。
沈歌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們一路過來，除了荒原上的怪物沒見到其他活人。”
他注意到，當老石族長提到“紅色的牙齒”時，牆後不少倖存者眼中都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和恐懼。
約克猛地握緊了手中的骨刀，指節發白，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忿怒：“那羣畜生！是‘獵人’！他們……他們搶走了我們部落的糧食！還……還抓走了我們的人！就在半個月前！”
獵人？
從老石和約克的描述來看，這個名爲“獵人”的車隊武裝精良，至少裝備不是這些“石器時代”的倖存者能比的。
碎片世界基本都是末日之後的世界，像雪莉的世界更是末日百年後重新建立起的文明。
而按照一般的末日廢土流小說的設定，這些抓倖存者的“獵人”，不外乎是將他們當做食物和繁衍的工具。
雖然明白這是文明崩壞的必經之路，但沈歌還是故作不知的問道：“搶糧？抓人？他們抓人做什麼？”
“做什麼？”約克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說道：“還能做什麼？奴隸！或者……更糟！他們需要苦力去挖取能量結晶！需要女人……生孩子！他們就是一羣披着人皮的魔鬼！”
能量結晶？
沈歌聽到一個新詞，正想詳細瞭解一下，卻聽一旁的老石族長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那蒼老的臉上溝壑更深了，緩緩地說道：“我們部落……本來人就不多。這片‘石林’是我們最後的家園，靠着祖輩傳下的‘驅詭石’和小心躲藏才勉強活下來。那支‘獵人’車隊……裝備精良，有能打死詭異的武器……我們根本擋不住……”
他指了指矮牆後明顯稀少的青壯年，以及更多畏縮在棚屋陰影裡的老弱婦孺：“糧食被搶了大半，能幹活的男人……被抓走了大半。還有……還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和小雅……小雅才十二歲啊！”
老石族長的聲音哽咽了，渾濁的老淚順着皺紋滑落。
牆後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幾個婦人摟着孩子，身體不住地顫抖，絕望的氣氛如同實質般籠罩着這片小小的據點。遠處的卡米爾和程叔等人也聽到了對話，臉色都沉了下來，在這個末日般的廢土上，同類相殘往往比詭異的威脅更加殘酷和令人心寒。
沈歌沉默了片刻，又詢問了一些關於這個碎片世界的“歷史”，但很可惜，就如老石所說，他們就跟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一樣，在這處荒漠“流浪”。
而眼前的這座“據點”，其實在荒漠中並不少見，那是他們祖祖輩輩一個一個修建起來的。
然後會根據“驅詭石”的反應判斷周圍是否有詭異的威脅，然後決定是否遷徙到下一個據點。
聽到這沈歌有些疑惑，之前老石詢問他們穿過荒漠的細節時，話裡話外都表達出荒漠的危險，以及穿越的不易。
但他們這些“土著”卻可以一年在荒原中遷徙好幾個據點，恐怕和他們口中的“驅詭石”脫不了關係。
不過沈歌雖然理解這些倖存者的絕望，但他們的處境同樣艱難。
而這些倖存者口中也套不出關於碎片世界的情報，就只能從其他人身上想辦法，比如那些——獵人。
沈歌略一思索後問道：“你們知道那支‘獵人’車隊往哪個方向去了嗎？他們的據點大概在什麼位置？”
聽到沈歌這個問題，老石和約克都明顯的一愣，後者驚訝的問道：“你們……要去找獵人？”
沈歌語氣平靜的說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能放任‘獵人’這樣的畜生活着。不過，我並不清楚他們的實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所以不能向你們做任何的承諾，只能說……儘可能的幫助你們將族人帶回來。”
聽到沈歌的話，老石等人頓時驚呆了，在這末日之中即便是一個族羣的人都可能爲了一口吃食在背後捅刀子，而他們這羣外來者，竟然願意幫助他們找回被擄走的族人？
若非這部落窮的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以及一些連對付小動物都困難的冷兵器，否則他們都要懷疑沈歌是在圖謀什麼了。
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約克恨聲說道：“他們往北邊的‘黑山’方向去了，幾個月前那裡的天空裂開，降下了許多能量晶石。我們懷疑他們抓人，就是爲了讓他們去‘黑山’挖什麼東西！離這裡……大概要走兩天！”
“黑山……嗎？”沈歌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接着，他看向老石族長繼續說道：“族長，我們的補給還算充足，可以給你們留下一些乾淨的飲用水和壓縮食物。”
遠處的小七同學在得到沈歌的授意之後，讓兩名對詭戰士將一些純淨水和壓縮餅乾搬了過來。
這些東西對沈歌來說並不值錢，他想通過食物刷一刷老石等人的“好感”，打聽一下關於“驅詭石”和“天神”的情報。
末日之下食物資源就是硬通貨，就好比你玩個末日廢土遊戲，找到一個倖存者村落，先幾箱食物砸下去，npc的好感度噌噌噌的往上漲。
果不其然，在確認那些壓縮餅乾和水是給自己的時候，老石等人毫不猶豫的跪下磕頭拜謝沈歌的大恩。
沈歌藉着分發食物的時候，向老石等人詢問起關於關於“驅詭石”和“天神”的情報。
而老石也非常識相，直接讓人把驅詭石“請”了出來，一個大概半米高，沒有頭的人形石像。
“這就是……驅詭石？”沈歌疑惑的打量着人形石像，卻沒看出這石頭有什麼不同。
“主人，檢測到驅詭石上有微弱的詭能波動。”這時，小七同學在他的耳中小聲提醒道。
“哦？”
沈歌睜開詭眼一瞧，果然發現驅詭石散發着淡淡的詭能氣息，仔細看去，竟在石像的胸口中心，發現了一塊詭異的血肉。
按照老石的解釋，他們之所以每年哪怕據點沒有遭遇詭異襲擊，也會進行遷徙，最大的原因就是爲了在荒原尋找詭異的屍體，將“精華”的詭異血肉獻給石像。
當石像“吃下”詭眼的血肉之後，就會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詭能，用於驅趕周圍的詭異。
而當它的詭能強度不如周圍的詭異時，石像就會崩碎一部分，提醒部落該轉移了。
這石像原本是一個完整的人，這些年“提醒”部落無數次，所以連頭都給崩沒了。
至於“新神教”，老石等人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他們口中的“天神”據傳就是這座石像的本尊，庇佑人類在詭異橫行的末日中行走。
果然，當人面臨絕望時，首先想到的是從信仰上尋求慰藉，這也是爲什麼“新神教”能在最初的大山基地發展起來的原因。
由於老石的部落已經接近於“石器時代”，連電器都沒有，更別說一些拍攝的工具，因此沈歌就算想要看看這“天神像”原本的模樣也沒辦法。
不過即便老石沒有聽說過“新神教”，但沈歌還是懷疑這“天神”和“新神教”之間應該有某種聯繫。
告別老石等人從據點出來，沈歌的腳步停在了吉普車旁。他沒有立刻上車，也沒有回頭看那些絕望的倖存者。他的目光投向西邊，那片黑影籠罩的、被稱作“石山”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同寒潭。
這個“碎片世界”，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的多。
想要從部落身上套取碎片世界的情報是指望不上了，估計還是得從那些車隊下手。
而對沈歌而言回到“現實”最快的辦法就是找到夢境碎片，這樣他就可以直接建立傳送通道，帶着程母等人回去了。
可是夢境之力是“虛無縹緲”的力量，是地球的本源之力，這玩意兒可以在任何地方，也可以不在任何地方。
沒有夢境碎片鎖定夢境碎片，那無疑是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