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就算你哭天喊地,能得個後悔藥要嗎?”
在張繼先垂淚不止的時候,楚周漠然出聲,“做了就是做了,何必擺這副模樣出來?”
楚道長可是最煩那些做了傻事卻不敢承擔後果的人了,等到以後還要哭哭啼啼的說什麼“悔不當初”的屁話,更是扯淡。
他張繼先當年自以爲修行之路斷絕,就能幹出抄家滅門的勾當,還弄得如今的道門術法典籍一團糟……
現在哭的再慘,又能有什麼用?
要知道如果楚周不去幫着修正指點的話,修仙團的一衆後生指不定還無法修成正果呢!
張繼先聽聞此言,又是苦笑。
不過他倒真沒有繼續自艾自憐,怨天尤人了,只是對着張清揚道:“剛纔聽你說,是正一派的傳人……”
“是的,我師父張衝元,是龍虎山天師府出身!”
張清揚連忙答道。
張繼先收斂了那多餘的情緒,點了點頭,“現今大變,我龍虎山能出你這樣的俊傑,也算是有福氣了。”
他自己已經遭到了“求而不得”的報應,只恐惡果反噬,葬送了天師府千年基業。
現在一看張清揚,雖然知道他姓的並非是張天師的“張”,但以其身份,幫忙保住龍虎山一脈存留是不成問題了的。
如今的那位張天師雖說是個外來戶,但千年世家之延續,對於血脈的要求也不必太嚴苛……只要天師府還在便好。
左右從宋時到現代,天師府發生過什麼大事,張清揚已經和他說過了,風光有作孽有受罪有,只能讓張繼先這個曾經爲家族門派圖謀甚多的人感傷不已。
誰能料到今時今日之田地呢?
也難怪那第二十二代天師張元長得知“後世五百年際遇”不久,便離世了,其後修爲也不能存進。
“你們由着我等做過的惡事,想來所學術法是不多的……且上前來,讓我把那些東西補足,當個彌補吧。”
當年的典籍被天師府神霄派聯手打成了一團亂麻,即便修仙團再怎麼費心收集,由楚周整理,也不會收集到很多。
畢竟一個被分成了七八個,所耗的精力可翻了好幾倍。
張繼先如今是個遊離的魂魄,而且因爲各種緣故,和這個深藏於地下的溶洞被迫綁定了,無法動用法術,因此只能他說,然後修仙團的記下。
地下也沒有信號這東西,修仙團的十幾個只能利用手機自帶的文檔功能粗糙的記着筆記,等回去再驗證其威力。
時不時的,他們也會反問張繼先一些問題,畢竟現代人腦洞和思維能力,不是古人能填滿的。
張繼先竟是也會被問的啞口無言。
隨即只是發笑。
他起先還嫉妒這羣命好的小子呢,只覺得對方不如自己,如今再看再聽,便覺得復興修行界的任務,還真得讓他們來做。
這腦子好,會想東西,也是個天生的能耐啊。
反正是輪不到他這個老鬼的頭上了。
楚道長也在一邊聽着,只等張繼先不厭其煩的爲修仙團口述了諸多法門道術,開始告訴他們一些高深的“修行道理”時,他纔會過去插一嘴。
山海界和大夏的修行體系可以說是大同小異,要不然楚周也不能那麼輕易的就幫着修仙團整理各種東西,還指點他們修煉。
而且要是兩邊插頭不配插座,大夏天道又何必辛苦的把楚周弄到這兒來呢?
可是環境決定了人的文化和思想,在論證大道上面,總是有不同的看法的。
山海界的大佬們都有各自的“道”,每次開會都要互相吵上一頓呢!
更何況,張繼先是以符籙和雷法擅長的,這二者楚道長也十分了解,同性相斥文人相輕,兩人不別點苗頭是不可能的。
楚周曾是明道境界巔峰,距離“入道”與大道貼切,也只差了一個“天劫”,即便現在修爲退步了,可基礎還在,識海中拓印下的雷文從未有過消磨。
張繼先雖然修爲上限不及楚周,在生前也是個與明道境差不多的“神仙”大能,上承天師府千年底蘊,其後又強行佔有過各大道派的傳承法門,見識自然不凡。
兩人互相一比較,只論嘴上功夫而不動手,倒顯得不相上下。
講到激烈處,不但張繼先這個許多情感都被磨損去了的自閉老鬼很激動,就連楚道長也受不了,識海內的頂級道法《九霄都天神雷法》都綻放出光華,攪和的楚周識海捲起狂風大浪。
雷法之烈,可容不下跟自己合不來的東西。
於是在一羣小輩的事暫且完結後,這場會面就變成了兩個大佬的爭論場合,各種玄妙莫測的道理被吐露出來,用以爭論辯解,可是把修仙團的一衆人聽得瑟瑟發抖,頭昏腦脹。
除卻兩人爭論時那讓人害怕的語氣神情,就說大道之理也不是區區先天能明白的。
強行入耳的結果,就是小輩們無法理解,腦子被大道玄文攪和成一團漿糊,額頭冒汗,背上發毛。
難怪以前他們想找楚周前輩“論證道理”的時候,後者的笑容總是十分莫名……感情是不屑於跟小孩鬧呢。
“道友真是……”
等着一場辯論停息,張繼先一個老鬼說完,都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精力被人抽掉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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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道可是個體力智力並存的活計,裝逼只是它的附帶品。
“未有想過,雷法修行,還有這種路子。”
張繼先辛苦的說完,眼睛卻是罕見的亮。
大夏道門這邊的雷法,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便是張道陵這位“首席天師”,在其之前的,因爲門派的傳承記載多有紛亂,是故不提。
另外,還有神霄派的雷法可稱一絕——
神霄派祖師傳自魏晉隋唐之時,隋文帝時曾經出過一個名人,名爲趙昱,雷法通天撼世,後世所說的二郎神,就是他衍生出來的神靈形象。
張繼先一承張道陵之法,又與神霄派熟悉,卻是不認得楚周所學雷法的路數,而且還不像是胡編亂造出來的臨時傳承,可見是極有底蘊的。
難道這世上還真有道派,隱世隱到了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還是說面前這人,也是個老不死的?
“敢問閣下的門派是?”
楚周經過一番論道,只覺久違的酣暢淋漓,跟做了個極致的馬殺雞一般。
他只是笑笑,沒有提自家山門的名號,“此事不需提,等還知道的時候,大家自然會知道的。”
總不能說因着末法劫難,加之對方的亂來,他才被天道拉來救場的?
不然張繼先又得自閉了。
“今日事畢,我就先帶着這羣小子走了。”
楚周說罷,念着來了許久,這溶洞的氣場讓後輩們不太舒坦,便要帶頭跑路。
張繼先有些不捨。
只是他寂寞久了,也習慣了。
“虛靖老爺,若是我得空,以後肯定過來看你!”
張清揚對着張繼先說道。
“修行爲重,不必要惦念我。”
張繼先對着後生們鼓勵道。
他以前毀了那麼多人的修行路,現在卻還有後輩念着自己……
張繼先只覺得又要自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