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原始
南瞻，萬壽山，五莊觀。
白雲斂晴壑，羣峰列遙天。
嶔崎石門狀，杳靄香爐煙。
殿宇餘丹紺，磴閣峭欹懸。
佳士亦棲息，善身絕塵緣。
道妙苟爲得，出處理無偏。
心當同所尚，跡豈辭纏牽。
“道出於無形，無名無聲，無色無味，淡然以虛無爲宗，自然爲生，以清微玄元之氣爲本，有無極之功，無表無裡，亦無上下，無有前後……
“靜爲一體，先天地而生，其要妙廣遠瀰漫，不可得名，故字之曰道，合則元氣，散則天地，三千六百億萬歲一合會，數窮於三五七九，天地壽……”
只聽觀中，道法高宣，引得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道君在上，慢搖麈尾噴珠玉，聲振雷霆動九天。
衆修在下，妙演三乘收意馬，精微萬法定心猿。
有人眉開眼笑，有人抓耳撓腮，有人喜不自勝，有人悲痛欲絕。
如癡如醉，如醉如癡。
就在此間，宣講之聲，驟然一停。
天花散去，金蓮消隱，衆人亦是如夢初醒，悵然若失的擡頭望去。
只見高臺之上，道君沉眉，一言不發。
衆修不解，眼見驚異，親近之人更是探問出聲。
“道主？”
“兄長？”
“大仙？”
衆人探問之聲方起，便見道君搖頭一嘆：“天數，天數！”
說罷，拂塵一掃，看向衆人：“天庭遭劫，魔亂祟兇，吾往東洲援護，汝等在此靜修，不可亂了方寸。”
“這……”
衆人一怔，面面相覷，更是驚疑。
然而驚聲未出，疑問未道，便見祥雲駕起，化作長虹而去。
留下衆人，不知所措，驚疑不定。
“天庭遭劫？”
“何等劫數，能加天庭？”
“如今正是通天秘境大開，各路仙佛休養之時，四極帝君盡在庭中，何方妖魔膽敢前去作亂？”
“還驚動了大兄，莫不是那妖國魔淵狗急跳牆，舉全族之力強攻天庭？”
“不對，便是狗急跳牆，也該兵發南瞻與道主相拼纔是，強攻天庭是何道理？”
“大仙連渡七重仙劫，如今已到八關境界，只差臨門一腳便可成就真仙功果，此時出手，因果加深，怕是不妙！”
“以大仙能爲，這因果劫數，並不足爲慮，只是這魔劫突發，又於天庭之地，恐有內情啊。”
衆修一番言語，憂心忡忡。
通天秘境，萬年一開，間隙千載。
如今便是這千載間隙之時，距離秘境再度封閉，還有三百年光景。
而在此前，萬道之主秘境歸來，憑藉萬年苦修積累，七百年間連渡七重仙劫，轟動地界，震驚妖魔，已有“仙界第一，風頭無倆”之勢，直追當年泰皇天尊。
然而衆人知曉，這等風光之下，不說危如累卵，也是隱患重重。
雖有仙界第一人之名，但劫仙終究只是劫仙，還有最後一重天關未破，妖國魔淵更是不甘爲其所制，隨時可能狗急跳牆。
這等關頭，天庭遭劫，叫人怎能不多做聯想？
“只怪我等修爲不濟，不能爲兄長排憂解難！”
“仙路難，仙路難，古往今來幾人還？”
“那大智大賢二尊，佛法修持十萬載，又取南瞻氣運，有教化功果，如此在那九重仙劫之前，也是一死一傷，可見這仙路之艱！”
“聽聞那位大慈菩薩，得道主之助也到八劫終關，不知能否安然突破？”
“大仙此去天庭……”
衆人言語紛紛，憂心不減。
就在此時，一道仙光飛來，急急墜到觀前。
仙光墜落，顯出驚鴻身影，正是瑤池宮主。
不等守門童子通報，瑤姬便匆匆趕入，來到衆人之前，四處尋覓：“帝君何在？”
“瑤池宮主？”
衆修一怔，趕忙上前。
“兄長剛剛趕往天庭！”
“宮主所來何事？”
“天庭是何變故？”
聽聞衆人言語，瑤姬才鬆一氣，趕忙回道：“天庭有變，有兇魔作亂，兄長令我前來，請帝君出手鎮魔，帝君既已動身，那我也不便久留，告辭了！”
說罷，也不管衆人反應，便匆匆離觀而去。
“這……”
看着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瑤池宮主，衆人面面相覷，更是驚疑不定。
與此同時，東勝神洲，九天仙庭。
“轟！！！”
一聲巨響，震天撼地，九霄宮闕動搖，日月星辰晃盪。
泰皇宮前，衆仙退避，唯有四道偉岸身影，各持重器鎮壓魔流。
正是四極四輔帝君！
六御四輔，九劫真仙，實力不用多說，雖不能大日如來，妖皇魔主這等絕巔強者比肩，但也相差無幾，手中各執重器，盡是九階仙寶。
如今四帝聯手，重器齊催，匯成四方陣勢，封魔鎮邪，便是妖皇親來，魔主親至，也要退避三舍。
但這宮中魔影……
“啊！！！”
一聲嘶吼，驚天動地，更有鎖鏈之聲嘩嘩作響。
四方極陣之下，魔影深陷泰皇宮中，但仍有暗流洶洶滾蕩，吞噬四陣仙光壯大自身，以此對抗四帝鎮壓，形成僵持之勢，久久不下。
破，破不得！
鎮，鎮不住！
這般景象，看到衆仙眉頭緊皺，更有猜測驚疑而出。
“這邪魔……”
“究竟是何來歷？”
“爲何會出現在泰皇宮中？”
“四位帝君出手，竟還壓他不住？”
“他那魔氣，非同尋常，似能吞噬帝君仙力！”
“四位帝君乃九劫真仙，道法通玄，出神入化，每一分仙力都能如臂指使，那邪魔使的什麼手段，竟能這般吞噬四位帝君的仙力？”
“難道……”
能成仙神功果者，哪個都不是庸人，自能看出此中端倪，更管中窺豹猜測背後隱情。
但也只是心中猜測，這背後干係太大，衆仙也不敢胡言亂語，只能緊張觀望，等待戰局落定。
“太乙經，紫薇決，神霄玉清，無始無終！”
“哈哈哈！”
泰皇宮中，魔影聲囂，似有言語流出，更加勾動人心。
“哼！”
“孽障！”
“還不束手就縛？”
然而四帝對此，根本不爲所動，反將仙力加摧，四件重器大放華光，九階仙寶之能催至極限，欲要將那邪魔強行鎮壓。
卻不想……
“哈哈哈！”
一聲狂笑，魔流暴漲，反吞帝君仙光，破開四極陣勢。
內中那道魔影，亦是暴漲身軀，再度衝出泰皇宮頂，周身九道鎖鏈陰影掙動，瞬間便被他掙斷三道。
“不好！”
四帝面色一變，急欲反制，卻已爲時過晚，魔影怒掙身軀，又斷三道鎖鏈，大半身軀漲出泰皇宮頂，直叫陰雲匯聚，魔流暗涌，九天仙庭化作森羅魔域。
四帝加摧仙力，再成四極陣勢，但還是阻之不住，兇獰魔影再度掙動身軀，最後的三道鎖鏈虛影也破碎開來。
“哈哈哈！”
“誰能阻吾，誰能阻吾！”
鎖鏈盡碎，束縛皆去，魔影更是囂狂，衝出泰皇宮闕，就要飛天而去。
就在此時……
“轟！！！”
一道劍光煌煌而來，輝光之中劍器顯現，十丈百丈，千丈萬丈。
竟是一口金黃古劍，古樸的劍身兩面，一刻日月星辰，一刻草木山川，一書農耕之術，一書四海之策，煌煌光輝，萬丈威嚴，端是古今第一聖道神兵。
“九儀軒轅！？”
“怎會！”
聖劍橫空，斬天而來，率先反應竟非天庭衆仙，而是那森然魔影。
魔影驚呼，悍然聲響，雙臂隨之擎起，驚怒護在身前。
“轟！！！”
然而還是擋之不住，軒轅聖劍橫空斬下，便破洶洶魔流，魔影雙臂應聲而斷，胸膛更是爲之分剖。
被這軒轅聖劍一斬，開膛破肚的魔影，再無抵抗之力，被洶洶轟入泰皇宮中，無邊暗流在聖劍光輝之下迅速蒸發，最後只剩一片狼藉。
“這……”
見此一幕，衆仙更是錯愕，不知如何是好。
唯見一道身影降下，落於泰皇宮前，收去聖劍輝光。
“萬道帝君！”
衆仙見此，方纔驚醒，玉皇趕忙上前，四帝亦是回首。
“勞煩道友！”
“多謝帝君，鎮此魔禍！”
玉皇趕到宮前，四帝亦降身形。
許陽看着一片狼藉的泰皇宮，轉向玉皇與四帝起手作揖：“貧道來遲，讓天尊受驚了！”
“帝君哪裡話？”
玉皇搖了搖頭，目光一瞥，便見衆仙驚疑，眼中盡是探問之意，當即拂袖言語：“蒙萬道尊主與四輔帝君大法鎮魔，禍亂已消，衆卿各回職守，不可讓宵小間隙生事。”
這般話語，聽得衆仙面面相覷，但也不好多做詢問，只得躬身應命。
“是！！！”
說罷，便齊退而去，只留六御在這泰皇宮前。
衆仙退去，玉皇亦轉身軀，面向許陽苦笑言語：“若非帝君，今日之事真不知如何收場。”
“天尊言重了！”
許陽搖了搖頭，迴轉目光，看向一片狼藉的泰皇宮：“這究竟是何緣故？”
“這……”
玉皇聽此，一陣沉默，四帝亦不做聲，氣氛莫名壓抑。
最終，還是東極帝君與北極帝君目光移轉，看向玉皇似有授意。
顯然，無論玉皇還是四極帝君，都知這內中隱情甚至那魔影來歷。
面對二位帝君眼神示意，玉皇略有遲疑，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向許陽邀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請帝君入內一敘。”
許陽聽此，也不多言，直接點頭應道：“請！”
說罷，便隨玉皇與四極帝君，沉步踏入這泰皇宮中。
作爲曾經的天庭第一宮，這泰皇宮建築奇偉，內中更是極盡奢華，哪怕方纔歷經大戰，受那魔影與四帝戰火衝擊，也只是一地狼藉，並未徹底淪爲廢墟。
玉皇引路在前，五人相隨在後，穿過富麗堂皇的金鑾前殿，來到後庭又一路前行，終抵達一處隱秘所在。
那是……一座高塔，一座巍巍而立，可比萬丈山嶽的高塔！
泰皇宮中，有此一塔，不用多說定是用了大小如意之法。
高塔巍巍，鎮在此處，更有九道鐵索，沒入塔身之中，塔下雲霧瀰漫，仙光噴吐，隱有九宮八卦之上，其上更見太極陰陽，黑白雙魚輪轉。
然而此刻，塔身破裂，露出驚心痕跡，還有暗流涌出，附着九道鐵索，沒入高塔之中，不知接連何處。
其上太極陰陽，其下九宮八卦，兩道九階仙陣均有破漏，陰陽兩儀難顛倒，九宮八卦無輪轉。
“陰陽兩儀陣！”
“九宮八卦陣！”
“還有九道鎮魔仙鎖與玄黃之氣凝成的玄黃寶塔……”
許陽轉過目光，看向玉皇與四極帝君：“這內中莫不是……？”
“正是家父！”
玉皇接聲，面容苦澀，四帝在旁亦是暗歎
“……”
許陽聽此，也見沉默。
雖然早有預料，但這般結果，還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天庭之主，泰皇帝尊，乃是仙界第一人，上古之後，首位證道的九劫真仙，實力冠絕仙妖佛魔，龍鳳神鬼各大道統，昔日威壓天下，甚有一統仙界之勢。
此等人物，竟會墮入魔道？
雖然早有猜測，但這等現實還是讓人難以接受，心中更有萬般疑惑與不解。
堂堂天尊，仙界至強，爲何要墮入魔道？
是自願而爲，還是誤入歧途？
從這高塔看來，應該是後者。
若是自願而爲，墮仙入魔，那有什麼道理如此佈置講自身鎮封，這九道仙鎖與玄黃寶塔，還有上下相合的陰陽兩儀與九宮八卦，一看便知是絕頂大能手筆。
而傳說之中，這泰皇天尊，便是地仙界少有的幾位九階仙陣師之一，陣道造詣還在佛門的盧舍那佛與妖國的妖師之上。
所以，這佈置必是他的手筆，是他將自己鎮封在了此處。
由此可知，他並非自願入魔，而是招人暗害，深陷魔劫，不得不將自己鎮封於此，以免禍亂世間，荼毒天下。
如此，問題就來了。
是什麼人，能夠暗害這仙界第一強者，幾成地仙功果的天庭之主？
又是什麼魔，能讓幾近地仙的泰皇都束手無策，甚至連通天秘境都尋不到破解之法，只能將自己鎮封在這泰皇宮中。
疑雲重重，細思極恐！
許陽也不多言，只看玉皇：“究竟是何緣故？”
“說來話長！”
玉皇搖了搖頭，沉聲問道：“帝君可曾聽聞……元始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