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看似面無表情,被擁簇在中心的‘鯊明鴻’,祂的心神卻在高速盤算:
“黑靈虎鯊族位列靈界巔峰族羣之一,橫壓萬古歲月,蒐羅諸天……
其核心寶庫所藏,必定驚人!
鎮族所需的先天罡煞與大地濁氣,按說絕不止區區數種……”
“即便沒有上百種類,那至少也該有……數十種不同屬性的積累吧?”
這個念頭讓祂古井不波的心底也悄然泛起一絲熱切。
至於那更虛無縹緲、號稱載錄萬法的靈界天書……
祂微微收斂心神,對此不敢抱太大奢望。
“畢竟……天書,太過飄渺難尋。
流落在此等界面之內的天書,那也只是殘缺不全的副策而已,
而且數量更是稀少如塵埃星屑……”
念及此,
祂那點微弱的期望也隨之平復下去,不敢過多牽扯心神。
就在‘鯊明鴻’思緒如電光般流轉之際……
下方的幾位半尊級族老,已然主動引路,分落峽谷幾個關鍵節點,手法嫺熟地掐動繁複古老的印訣。
隨着一道道蘊含着本族本源法力的靈光打入峽谷不同方位···
峽谷口,正中處,忽然盪開一圈圈透明漣漪,如同石子投入平靜湖面。
片刻之後!
一道肉眼可見、能量流轉的巨大無形屏障如同水簾般緩緩洞開,裂開了一座“門戶”。
門後瀰漫出古老、滄桑、蘊含致命危險的氣息。
‘鯊明鴻’目光微凝,在幾位族老或緊張、或複雜的注視下,身影一閃,率先沒入了那深不見底的峽谷陰影中……
一個時辰後。
通往峽谷地表的光影通道中···
‘鯊明鴻’的身影率先出現在入口處。
祂步履如行雲流水,異常輕快,那張平靜的臉上···
此刻!
竟罕見地漾開一絲難以抑制的滿意笑容,脣角甚至微微向上彎起。
這份發自內心的愉悅,如同祂輕盈的步伐一樣顯而易見——
方纔峽谷之行的收穫遠非“不錯”可以形容,絕對遠超了祂之前的預期!
那份得償夙願的興奮感,幾乎要溢出祂強裝的平靜外表。
緊隨其後走出的幾位族老,形容則與‘鯊明鴻’形成了刺眼的反差。
祂們一個個眼神黯淡失焦,彷彿被抽走了魂兒。
臉上不僅找不到一絲獲得大機緣的狂喜,反而堆滿了深入骨髓的失落,
以及一種夢想徹底幻滅的空洞。
步履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周身那原本引動天地靈氣的浩瀚氣息此刻也沉寂萎靡,
再無半分之前的強者威嚴。
這般如同鬥敗的公雞般無精打采的姿態,幾乎明明白白地將答案寫在了臉上——
那座被祂們寄予厚望的鎮族寶庫內……
竟沒有祂們夢寐以求了數千年的法則靈物!
否則。
這些深諳大道艱難、追尋一生,只差臨門一腳的老怪物們···
怎會流露出如此徹底的灰敗氣息?
儘管如此···
這些毫無收穫的半尊族老依舊緊跟着‘鯊明鴻’的步伐,向黑靈虎鯊一族的主殿方向走去。
不多時。
原本被厚重海水與幽暗籠罩的此片深海祖地,竟毫無徵兆地,自那比黑暗更深邃的海溝最底處,
猛地傳來一陣低沉卻穿透一切屏障的悠揚鐘鳴!
當!
噹噹!!
初時幽然的鐘聲,彷彿帶着無盡的古老與滄桑,又蘊含着難以言喻的威嚴,驟然撕破了亙古的沉寂,攪動着冰冷粘稠的海流。
當!當!!
緊隨其後,鐘聲再起,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急促!
那聲音非金非石,卻更加清脆。
每一次震盪,都彷彿化作了實質的波紋,無視萬鈞水壓的阻礙,蠻橫地在這片屬於黑靈虎鯊一族的祖地海底深處徹響、來回激盪、轟鳴不止!
龐大的海牀在這神音穿透下微微顫慄,連那些盤踞在嶙峋礁石間的深海蟲豸都驚惶蜷縮。
就在這撼動心魂的悠揚鐘鳴,震撼整個海淵之際···
這片森嚴海底的中心與邊緣,驟然涌動起磅礴的力量漩渦!
一座座以深海中堅韌無比的玄礁黑巖築成、巍峨如山、聳立於海牀之上的古老宮殿羣,厚重的殿門紛紛被沛然巨力轟然推開!
如同沉睡的兇獸睜開了血瞳!
呼……轟……
伴隨着壓抑不住的強大妖氣,自那些高聳殿宇的黑暗門洞之中,相繼踏出一道道或魁梧如山、或修長似劍、或兇戾殘暴的身影!
祂們的氣息或是磅礴如深海怒潮?
或是陰冷如萬年玄冰?
又或是狂暴如颶風海嘯?
無一例外,都浩蕩如海淵!
這些身影甫一出現,略微停頓,便將目光鎖定了祖地最核心之處——
那座無論體量還是氣勢都遠超其他宮殿,宛若深海神峰般巍然屹立的偉岸主殿!
下一刻。
祂們彷彿收到了無形的召喚,或駕馭妖風捲起濁浪,或直接化作巨鯊本體,從四面八方,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如百川歸海般,向着那核心主殿的方向匯聚而去!
不但如此···
同一瞬間。
遠在億萬裡之遙,一處靈氣氤氳、植被繁茂如綠玉的海外仙島之上。
一位氣息沉凝如淵、妖力內斂於無形的化形大妖···
此刻祂正盤坐在一株高達十丈、葉片如翡翠雕琢、頂端花蕾吞吐霞光、隨風招展的稀世靈藥之側,
似在感悟天地,又似在守護其成熟。
驀地。
祂如同磐石般紋絲不動的軀體,毫無徵兆地劇烈一震!
並非外敵來襲,亦非外力擾動,而是源自血脈深處、靈魂共鳴的一聲悸動!
一股清晰無比、悠揚古拙的鐘鳴之音,
彷彿穿過了無窮空間與時光的阻隔,毫無預兆地、極其霸道地自祂那雄渾如江河的血脈本源最深處,轟然炸響!
“嗯?!”
盤坐在地,彷彿與島礁融爲一體的大妖,猛然睜開了一雙緊閉已久的巨大獸瞳!
那瞳眸深處,碧綠的豎瞳驟然收縮如針。
隨即爆射出兩道尺許長的駭人精芒,其中蘊含的情緒,先是極致的迷茫與驚詫,
旋即被巨大的震怒與凜然的殺意瞬間取代!
——祖地血脈神鍾六響?!
究竟發生了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唳——!”
一聲撕裂雲氣的厲嘯脫口而出!
祂再也顧不上守護了數百年、眼看就要成熟、關乎自身道途的頂級靈藥!
甚至連半瞬都未曾停留,原地捲起一股摧毀半個山峰的恐怖妖風!
身體化作一道灰黑色的裂天遁光,將瀰漫的靈藥霞光與雲霧蠻橫撞散!
衝出島嶼範圍後,毫不猶豫地沒入下方那幽藍深邃、無邊無垠的巨海之中,
並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祖地方向破浪狂遁!
所過之處···
水面留下一條久久無法癒合的白浪深溝。
另一邊。
黑靈虎鯊祖地之中,通往主殿的寬廣大道上···
一些剛從不同宮殿趕來的黑靈虎鯊族強者們,祂們彼此間氣息已很熟悉。
祂們或化作人形,或保持半妖之體,在急速行進間相遇,神念在空中交錯,紛紛按捺住心驚,彼此打起招呼。
但話語中,掩蓋不住那份源於血脈悸動的疑惑與憂慮。
低沉的交流在暗涌的水流中傳遞:
“孟兄,來得正好!
此次血脈神鍾竟徹響六次,聲震海淵,震動心神!
你常年在族中理事,可知這鐘鳴究竟是何緣故?”
一位身披黑鱗戰甲的妖君眉頭緊鎖,聲音凝重。
對面那位被稱爲“孟兄”的彪形大漢,渾身虯結的肌肉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此刻祂也是一臉凝重:
“慚愧!
本座自那兇險萬分的‘禁忌海’磨礪歸來後,立刻便入死關以求突破。
洞府隔絕,不知歲月。
這外界發生了何等風雲變幻之事,本座是真的一概不知!
不過這六響…非同小可啊!”
祂銅鈴般的巨眼中滿是警惕與不解。
旁邊另一位面容清矍,氣息略顯虛浮的妖君插話,聲音帶着一絲被打擾的懊惱:
“在下亦是如此!
剛耗費無數珍材佈置好洞府大陣,將將準備閉關衝擊瓶頸,心神才沉下一半,就被這六記穿魂裂魄的鐘聲徹底驚醒!
真是…豈有此理!
在本座閉關之前,巡視周邊海域,絲毫未聽聞族中近期有何需要驚動血脈神鐘的潑天大事要準備啊?
一切風平浪靜…莫非是突生劇變?!”
祂蒼白的臉上寫滿困惑與一絲不安。
“那就當真奇了怪了?!”
最先開口的黑鱗妖君語速更快,透着難以置信,
“你二位皆是族中柱石,竟也毫不知情?!
況且你們應知——
這血脈神鍾,非族中絕頂大事絕不輕響!
一響爲警,三響則危,六響徹天!
這僅次於滅族之危那九響絕唱!
必然是發生了足以動搖我族根基、關乎所有族人命運、驚天動地的重大變故纔對!
否則!”
祂頓了頓,強調道:
“否則!
任誰,也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膽量去敲響神鍾六次?!”
“墨兄這話在理,半分不錯。”
清矍妖君收起懊惱,面色轉爲嚴肅莊重,
“神鐘響動自有其規則。
六響!
足以驚動所有在深海中沉睡、在秘境中潛修的族老!
若無滔天事由,族規之下,無人可擔此責任。
這是鐵律!”
另一位一直沉默、周身煞氣濃重的赤發妖君也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如磨刀石:
“哼,必有大動!
這般排場,若非天傾地覆的外敵來犯,
那便是我族要有傾全族之力、翻天覆地的大動作了!”
“嗯!”黑鱗墨君沉沉一點頭,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嗜血又凝重的光芒,
“本君也深以爲然。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是海嘯未至波先涌!
走吧,是福是禍,一見便知!”
就在這等低沉而壓抑的神念交流與憂心忡忡的揣測中···
這些平日裡或鎮守一方、或閉關潛修、足以攪動萬里海域風雲的黑靈虎鯊族強大妖君們,皆懷揣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好奇之心與深深的不安,
駕馭起妖風濁浪,向着那座如亙古巨獸蟄伏於海底、散發出巍峨肅穆氣息的主殿,加速行去!
不錯!
這些身影各異、氣息浩瀚的身影,正是散佈於黑靈虎鯊祖地各處洞府、秘境中閉死關衝擊瓶頸、療養經年舊傷、鑽研古老秘術、或是鎮守關鍵節點的一族中堅——
真正強者!
血脈神鐘的召喚,是祂們唯一肯中斷一切的重要理由。
而那座在整個祖地海域投下巨大陰影、龐大到令人心折、鐫刻着無數古老符文的高聳巍峨的黑色宮殿,正是黑靈虎鯊一族至高無上的核心——
黑淵主殿!
亦是歷代先祖議定征戰、確立族規、裁決叛徒、以及…決定整個族羣命運走向的最高決策之所!
尋常歲月裡,非重大年節或族中大典,絕難同時匯聚如此衆多的族中巨擘。
黑淵主殿之內的空間,也遠比從外部看更加遼闊深邃,彷彿自成一界。
濃郁的深海妖氣氤氳其中,光線昏暗壓抑,只有鑲嵌在巨柱和牆壁上的巨大夜明珠散發幽藍光芒,勉強照亮殿中。
此刻,
在大殿開闊的中庭兩側,如同遠古海獸的骸骨般,巍然佇立着一道道身影!
祂們或保持人身,或顯露部分妖軀特徵,每一個都如深海火山般沉靜,卻又蘊藏着足以移山倒海的恐怖力量!
磅礴的妖氣不受控制地從祂們體內彌散出來,並非刻意,而是源自生命層次的威壓!
氣息彼此碰撞、交織,竟在主殿上方形成了一片扭曲、翻騰的妖雲漩渦,發出低沉的雷鳴般的能量潮汐聲!
恐怖的氣息瀰漫整個巨殿!
沒有一位是弱者!
就連最邊緣、氣息相對“微弱”的存在,其所散發的波動也赫然達到了恐怖的元嬰後期巔峰之境!
——即妖族所稱的妖君後期巔峰!
這已是足以開宗立派、稱霸一方的巨擘!
而最爲驚人的,卻是最靠近那高臺寶座的第一排身影!
那寥寥十餘位族老,它們幾乎完全化成人形,容貌蒼老,但體魄卻如萬年玄鐵澆築!
周身涌動的氣息更爲浩瀚無垠,深邃如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