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塘瞧着自家小師妹也是無不感慨。
他其實比趙晗峰的感受要更深些，畢竟當初是他先一步遇見裴夕禾，於神隱境中授她兩招刀法，想要其成爲自己的弟子。
卻沒想到被自家師傅截了胡，徒兒變師妹，這世事當真難說。
裴夕禾自當年步步走到今日，固可說氣運不凡，造化使然，可其行路上一個個分明的腳印又豈能忽視？
他只爲其欣喜。
裴夕禾岔開話題，也問出心底的疑惑。
“師傅，爲何我覺我們此地萬重山的靈氣稀薄了些？”
先前趙青塘修行，牽扯來了大量靈氣，如今恢復常態，以裴夕禾的敏銳自能察覺其中變化。雖然這變化頗爲細微，卻也沒逃出她的感知。
趙晗峰聽其提起此事，隨即說道。
“倒是你曾帶回來的那隻天狐的功勞了。”
“他尋了我們天極殿，同各個宗門相協調，集我們數位大乘之力，以神州山河態勢佈下了神極大陣。”
“七曜周星九玄太清陣，此陣接合本源，以神州靈氣護衛此界壁壘，實乃不凡之舉。”
故而天狐現世，不少暗中存在虎視眈眈，妖域更是有不少大妖窺視其血脈，但赫連九城得了天極殿的宗師庇護，倒也沒有敢去尋他黴頭的。
裴夕禾聽得此話神色微動。
狐狸？
倒也是，他曾得了“救天虛州”的箴言，想來是爲此行事，他陣法造詣不凡，又有天狐傳承，身上有神極大陣陣圖也屬正常。
她一回歸天虛神州便是來到了萬重山，尚且不曾來得及聯繫赫連九城。
他們彼此交換過一縷魂息，倒不需要擔憂尋不到他。
想起那隻白毛狐狸，她脣角微揚，陰殿中珍寶無數，有不少頗爲適合其天狐之體，也算是將當初入聖魔殿前的承諾兌現。
不過想起她和狐狸各自得到的箴言，她也想起了什麼，但隨其元神中念力的波動，眼底卻掠過幾分煞寒。
那煞意來得極快，一閃而逝，倒是不曾叫趙晗峰和趙青塘兩人察覺。
師徒三人交談一番後，裴夕禾便是回到兩座草廬旁的木屋之中，眉宇低垂了下來。
哼唧安然地躺在一邊，合上眸子安然入睡，而她的思緒卻逐漸下沉。
她心底嘆了一聲。
到底是當初大意了。
當初在柳青辭身上種下的種魔念息，剛剛她以種魔念力感應，卻發現已然失去了蹤跡，當是被抹除了。
縱使是殷至聖那般出身上仙界的修者都曾被她悄無聲息種下而未能察覺，之後被其奪走魔血，覺察端倪，纔有心防備。
而當初那柳青辭是化神初期，修爲至此也有賴其體質特殊，故而頗有虛浮之感。
他卻能發覺念息，更拔除之。
這感知和手段，可謂驚人。須知以《道心種魔》的獨步天下，便是當初她也不過化神初期，可逍遙遊修者都未必能做到。
狐狸以天狐第三眸曾觀此人，那恐怖氣機或許便是關鍵所在。
如今失去了其下落，倒是陷於了被動局面。
裴夕禾不由得有些氣悶，她聖魔界中歸來，修爲大漲，若是驅動大日金焰自然也威能更強，同那恐怖氣機相較，倒也未嘗沒有機會擊隕此人。
她瞳孔中閃爍着幾分幽深，想起當初那柳青辭的面貌，思緒延伸到了某處。
當裴夕禾魂魄中的混元氣被帝歌發掘復甦，覺醒《太上亙一經》的時候，其實也有些零碎片段會偶爾浮在眼前。
她神色漸轉爲寒，輕握住右拳。
有些事情她也想在柳青辭的身上驗證一二，若真的有所聯繫，那可就。
有趣極了。
……
妖域。
曠野之上，白袍青年面容俊秀，雙袖和衣襬處繡着青竹銀雲，更襯得其出塵無濁。
他眼眸微深，瞳孔中有着頗爲奇異的符文流轉。
而柳青辭伸出右手，卻見那掌心有着一道青蓮紋印。
那蓮花呈淡青，細數共有一十二瓣蓮花瓣，雖然銘刻於掌心，但栩栩如生，靈動非凡，宛如鮮活。其中心滲出點猩紅之色，染在兩三瓣花瓣邊沿。
柳青辭神色莫名，望去有些幽深之意，有光暈自那掌心蓮印中盪漾出來，頃刻凝結出數道玄奧符咒。
而隨着柳青辭揮動右手食指，那些符咒飛速沒入大地之中，隱匿無形。
他喃喃道：“神極大陣，倒也有些意思。”
當掌心的青蓮不再逸散光暈，那些猩紅之色竟迅速地褪去。
而柳青辭突然捂住了他的頭，閉上雙眸，那些符文消失不見，神色帶了些痛苦。
白衣，血影，長劍，虧欠。
金鈴，淚痕，短笛，償還。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面色複雜痛苦，心底竟升起莫名的悲慟，似有穿心之痛從魂魄散到肉身，脣角已然淌出血跡來。
他拂去眼角潮溼，將這股悲意壓下。
此刻柳青辭看向周遭，面色頓時沉重起來。
他看向掌心的那一朵宛如鮮活的青蓮紋印，一切都是在九重山，從這一道神秘紋印出現開始的。
那個人，究竟是誰？
……
赫連九城坐於高崖之上，勁風呼嘯，帶起諸多塵浪，卻被其周身一層若隱若現的白色光暈所隔絕。
他眉宇間似凝結多年的冰雪，染些寒煞氣。
但突然，他眼眸波動了一下，有異樣在元神中出現。
赫連九城絳宮中元神呈現着九尾天狐的形態，有白金光暈凝結符文圍繞，瀰漫着一股神聖恢弘的意韻。
他凝神內視，便見到此刻在那天狐元神的首部有一縷烏金冒出，隱約化作神烏之形。
他驟而站起，眸底罕見地生出了些喜意來。
氣運並不意味着一切，縱使他知曉裴夕禾跟腳，也不會覺得她前往那聖魔界中會一帆風順，定會碰上生死危機。
如今她順利歸來，那魂息得了指引，光芒漸盛，可見其狀態極佳，他也算是放下了些心頭憂思。
如今裴夕禾以魂息喚他，赫連九城以念力承接，那烏金魂息頓時指向一個方位，那處前行而去便正是萬重山所在。
赫連九城揚起脣來，元神中流淌出磅礴法力，他施展神通，頓時如追星逐月般朝着那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