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禾輕舒了口氣，面上浮現出些柔和來。
終究是到歸去的時刻了，不過她已掌控陰殿，得了傳承，帝歌身上的責任同樣落到身上，待得修爲至無上，當要尋座標重返，叫聖魔界重煥生機，糾正畸形變化。
她心神一動，陰陽轉輪玄清魔元殿中銘刻的一道符紋被催動，有淡銀如月輝的空間之力於面前盪開漣漪波紋。
帝歌所曾執掌的空間道法又要比熾焰真魔掌握的更爲精深，便是時間一道也似其掌心玩物。
裴夕禾擡步走入空間漣漪之中，頓時大殿便化作了一粒微如粉塵的星子沒入其眉心，嵌刻於元神魂魄中去。
聖魔令昔日將他們傳入此界之時便同時銘錄了原屬小千世界的座標，故可藉此原路而返。
裴夕禾於此界磨鍊爭鋒，恍然間竟也過去二十年多。一朝返回，也不免心神有些波盪，不由一笑。
……
萬重山。
趙晗峰躺在搖椅上，合着眸子，頗爲悠然地於日光下微眯。
趙青塘倒是不同往日悠閒，正於草屋中修行，有磅礴靈氣被其牽扯吸引而來。
畢竟時局不同，各方涌動，神州變化，光暗交織。
趙青塘自然也是竭力修行，只盼早日得證見長生，如此才能助師傅一臂之力。但饒是他天資卓絕，渡劫境也非簡單突破，前些年修得四劫地仙，但如今多年苦修的積累也尚未觸及五劫境界。
趙晗峰身旁還有隻懶洋洋趴在地上的青皮小豬，模樣慵懶憨稚。當康一族壽數悠長，進境頗慢，哼唧如今也不過是金丹中期。
而趙晗峰突然睜開雙眸，流露出了些許喜色來。
“丫頭？”
他出言道，而一旁正在酣睡的青皮豬崽聽聞聲音居然很快清醒過來，睜開圓潤的眼睛看向趙晗峰所看向的方向。
那處蕩起空間漣漪，銀門凝出，門扉打開。
裴夕禾從中走出，眼角眉梢攜着如春風的柔和。
“師傅。”
“哼唧？”
青皮小豬連忙從地上站起身來，青光微閃，一塵不染，後足發力便是躍入裴夕禾的懷抱中。
她抱着小豬，看向它含笑道：“哼唧，你倒是漲了不少斤兩。”
小豬也不哼叫，就往她懷裡安然躺着，分外乖巧。
裴夕禾看向趙晗峰，說道：“師傅，我回來了。”
趙晗峰從搖椅上起身，眼中帶着欣慰和讚歎。
他身爲大乘宗師，自然目力不凡，裴夕禾精氣神鼎盛如神火灼灼燃燒，頭頂三尺之處有神異之象時隱時現，這分明是已成就合體後期的三花聚頂之態。
天虛神州不過過去九載，可裴夕禾離去之時不過化神初期，歸來之刻已然晉入合體後期，縱使他亦天資卓絕，也難免心驚。
這般進境，便是天縱神才也當得起，趙晗峰驚歎之後盡是濃濃的自豪，當師傅的哪一個不指望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但自豪之餘又生出了些感慨，若無裴夕禾一意入聖魔界中廝殺，又焉能有今日？
任何人的一生都需要不斷地做出不同的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會帶來不同的風險和際遇，亦是因果相連。
他從不曾干涉弟子們的選擇，可如今瞧着裴夕禾此刻意氣風發，氣蘊神斂的模樣，心底實在慨然，當初那個跨越山脈而來爲求學刀的少女，如今終於也是成長成了可鎮守一方的大修士。
趙晗峰看向她，說道：“回來便好。”
裴夕禾看向一旁草廬周圍濃郁無比的天地靈氣，自然便知曉是趙青塘正在修行。
但那周遭牽扯而來的靈氣開始散去，直到恢復成往常模樣，草廬門被推開，還未見人影便聽得一聲爽朗的大笑。
“是小師妹回來了？”
裴夕禾看向來人，趙青塘倒是不同於以往的不拘小節，身着淡青色的寬大道袍，剛剛結束脩行，體魄還圍繞着若有似無的輕靈，叫其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
她揚聲回道：“師兄。”
趙青塘大步走出，站在裴夕禾身前一瞧，面上頓時露出些驚色來。
他也是渡劫境的地仙，怎會瞧不出裴夕禾此刻的境界？
“我的乖乖，小師妹，”
“這才九年多，你這修爲。”
他眼眸清澈，神色坦然，面上是驚訝和對其的讚歎。
裴夕禾笑了一聲，右手撫着哼唧的後背，光滑柔軟，手感極佳，回道：“九載嗎？看來是小千世界之間存在時間流速的差距，故而我在其中帶了二十一載有餘。”
“界中雖處處險惡，卻也有着真魔留下的傳承造化。”
趙晗峰想起小徒兒那象徵性命的玉牌數次黯淡裂紋，也是心底生出幾分慶幸，幸而自家徒兒是個氣運在身的，倒也沒真正隕落其間。
“師兄的修爲倒也精深許多。”
他雖依舊爲四劫地仙，但法力氣息卻強盛了不少，這幾年苦修自然不會全無效用。
趙青塘卻是一副懨懨的模樣，苦笑道：“師傅，我看你說的小師妹壓着我打沒幾年了。”
趙晗峰擡眼瞧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誰叫你之前修行不刻苦？讓你好好修行的時候要給我玩什麼遊戲人間。”
說到這他的語氣倒是緩和了些，接着說道：“也就是你混進神隱境，倒也是陰差陽錯把你小師妹引了過來。”
“嘿。”
趙青塘也就是順嘴一說，當即止住了這個話題，謹防自家師傅再揭自己老底。
裴夕禾聽得師傅師兄的話，只是莞爾，不過眼中微閃精芒。
她放下哼唧，它便乖順地靠在其腳邊。
裴夕禾清正神色，看向趙晗峰，他便知自家徒兒這是有要事欲說，便含笑點頭，示意其開口。
她便將自己與聖魔殿中，奪得傳承之事和盤托出，略去其中危險之處。
修仙界頗爲忌憚談及自身所獲傳承造化，趙晗峰向來愛重弟子，亦不會刨根問底。但裴夕禾得了帝歌傳承，兼具八載傳道，已成師徒傳承，自然需得上報趙晗峰。
趙晗峰聽得她一一陳述，面色卻越發柔和。
但凡不是道統對立，一徒多師並不少見，他向來心胸寬廣，弟子又如此坦誠以待，怎會生出不虞？
何況真和上古聖魔排資輪輩，倒是他的榮幸。
“此乃你之造化，爲師自也爲你欣喜得此天大機緣。”
“但事關重大，你承接其傳承，若消息傳出定引來無窮窺探和貪念。就算是天極殿的大乘，也未必沒有因貪念而對你出手的。”
“此事絕不能叫第四人。”趙晗峰瞧了一眼裴夕禾腳邊的哼唧，改口說道。
“或是第二隻豬知曉。”
裴夕禾頷首應是，她知曉其中厲害，但對於師傅和師兄，她又怎會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