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兩滴眼淚

一條血色長龍靜靜的懸浮在一口黑洞的上方,血色眸子裡閃爍着奇異之芒,靜靜的注視着下方的兇獸。

而兇獸則仰着頭靜靜的注視着血色長龍,慢慢的,那雙漆黑的眼瞳中涌現出了一抹睿智和滄桑,它似乎回憶起了很久以前的東西。

在很久很久以前,它與強大的龍族,或者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亦或者是針鋒相對的仇敵。在沉睡了無數年後再次見到熟悉的戰友或者敵人,一時間有點不能自已。

它是睿智的,這種帶着情感的眼神使得它看起來像極了一個人。葉楓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視着兇獸的眼睛,感受着那股越來越淡的敵意,慢慢的,自己的心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上古時期,一頭又一頭強大的先天神獸,或者是後天神獸,都在獵人的輝煌歷史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足跡。它們是追隨者,它們是戰友,它們是夥伴,它們也是……親人。

若是沒有這些重情重義,悍不畏死的洪荒猛獸,上古獵人的輝煌時代或許要推遲好久才能到來。它們的功績無法被磨滅,將永遠被獵之一族所銘記。開始時,它們是追隨者,後來,它們是戰友、夥伴、兄弟、親人!

“這竟然是一頭……跟隨着上古獵人征戰沙場的洪荒猛獸……”葉楓感慨道,“爲何會這樣,對它如兄弟般的上古獵人怎麼會把它封印在此地,並且一封就是千百萬年。”

“這是它們留下的後手……還是說當年發生了什麼意外,以致於它們不得不將自己最親密的夥伴給……親手封印?”

“爲什麼?”

葉楓大聲喊道:“爲什麼會這樣?獵人爲什麼要封印與自己親如兄弟的戰獸,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吼!”

血色長龍朝着黑洞下方怒吼一聲,然後雙眼中的那一絲神采瞬間斂去,接着只聽嘭的一聲,數十丈長的血色長龍土崩瓦解,化爲一道又一道血氣迴歸葉楓的身體,最後在他的體表凝聚起來,使得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怒髮衝冠的火焰人。

上古獵人也要與戰獸簽訂契約的,兩者間有一種很奇妙的聯繫。當這隻洪荒猛獸徹底甦醒過來後,葉楓漸漸感知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信息,原來……這隻兇獸曾經是上古時期某一個獵人的戰獸,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獵人親自封印在了此地。

“吼!”

聞言,黑洞深處的兇獸忽的擡起頭來,一對漆黑的眼睛也重新被綠光所代替。雖然現在的它沒有任何的神力溢出,可葉楓卻能夠感受到這種目光的毒辣。當它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時,葉楓的身子忍不住狠狠的顫抖了一下,他感覺,彷彿有一把刀子從自己的身上掃過。

那種感覺,彷彿要破開自己的身體,剝開自己的每一片血肉,然後去看一看自己這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僅僅只是一眼,葉楓便感受到了一種大恐懼,自己身體裡的一切秘密,似乎被一眼看穿了。

“好恐怖的傢伙,這還是神力被封鎖了啊。”葉楓忍不住身子哆嗦了一下,不過並沒有過多的擔憂,既然上古陣法還在,說明這傢伙是翻不起任何的風浪的。

更何況,雖然這傢伙的目光很是詭異,可葉楓並沒有發現他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敵意。在看了自己一眼後,或者說在看透了自己身體裡的秘密,確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後,這個看不到真容的兇獸,它的情緒似乎在一瞬間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若說前一刻還平靜的如一口湖泊似的,那麼此刻便是一口噴發的火山。能夠明顯看出,其身體周圍的灰色霧氣在劇烈的翻滾着,不難想象,這傢伙此時是有多麼的暴躁,那對綠幽幽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葉楓,不過並沒有惡意,有的,只是無盡的複雜。

灰霧翻滾,下方地動山搖,葉楓甚至還聽到了鎖鏈瘋狂砸動地面的聲音。而在灰霧的邊緣地帶,一道道金色的絲線出現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現,無數的絲線編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將兇獸的身影緊緊包裹,使得那種外放的狂暴氣息被層層削減,當葉楓感受到時,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殺傷力。

“這……你爲何如此的激動呢?或者說,你意識到了什麼……”

葉楓緩緩閉上了眼睛,從兇獸的狂暴中,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悲傷,彷彿生命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永遠的失去了。葉楓知道,那是因爲甦醒後的兇獸已經意識到了一個事實……自己的主人,那個與自己簽訂了生死契約的主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他死了嗎?”

不知不覺間,眼角已經掛上了一滴晶瑩的淚水。上古獵人彼此之間是有感應的,而在主人同意的情況下,其他的獵人是能夠感受到這個主人與他的戰獸之間的因果的,而通過這絲因果,其他的獵人可以推測出許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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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此地已經被封印了無數年,可不知是有意爲之還是無心之舉,那個佈置陣法的上古獵人在離去時,竟然在此地留下了自己的一絲氣息,而正是由於這一絲不肯破滅的氣息以及下方兇獸的暴動,葉楓得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上古獵人已經隕落。

在生命的最後,他選擇了單方面斬斷自己與戰獸的聯繫。這樣,就算自己受到了反噬,也不會讓自己的戰獸受到任何的一絲牽連。他待戰獸如兄弟,怎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因他而徒遭無妄之災呢。

“唉……”

葉楓一聲長嘆,緩緩的睜開雙眼,然後輕輕擦去眼角的一滴淚水,再看向下方那劇烈翻滾的灰霧和一道又一道交替出現的金光時,葉楓沉默了,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佔據了自己的心海,或者說他被一種負面的情緒所左右了,這種負面情緒,叫做悲傷。

葉楓本可以反抗的,但他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放棄的決定,任由這種悲傷的情緒佔據着己身,他低下頭看着下方情緒失控的兇獸,那對漆黑的眼中,慢慢的被淚水所覆蓋。

他哭了,不,不是葉楓哭了,而是當年的那個獵人……葉楓的視線模糊了,他看到眼前風雲變幻,時光更迭,一息間,或者說一萬年,他回到了遠古,看到了一道瘦削的孤獨身影。

上古的最後時代,一名強大的獵人來到了此地,他從懷中掏出了各種各樣珍貴的材料,然後佈置出了這個冠絕古今的絕世大陣,接着狠狠的咬了咬牙,將跟隨着自己南征百戰了數萬年的戰獸,親手埋葬在了大陣的最深處。

那時,戰獸在沉睡,一如當年弱小時一樣,對於這個與自己共同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的主人,他永遠不會懷有戒心。這一次,它又睡着了,只是它不知道的是,這一次沉睡,卻是永別。

風,吹來了,冰冷而無情,它吹起了褐色的長衫,掀起了那一頭凌亂的黑髮,露出了一張刀削般瘦削的臉龐,其上那一道道鮮紅的刀疤也是清晰可聞,當然,那對漆黑的眼睛也是那麼的引人注目,因爲,眼中流出了晶瑩的淚珠。

是的,這個獵人……哭了。

刀山火海也不曾見他皺眉,地獄輪迴也不曾見他止步,刀光劍影中他面不改色,血海魂翻中,他奮勇殺敵……一個無所畏懼的人,一個一往無前的鬥士,一個視一切磨難如螻蟻,站在九天之巔的強大獵人,竟然……哭了。

當親手埋葬了自己戰獸的那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着,眼中涌出了淚水,且隨着時間的推移,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最後形成了兩滴大大的淚珠涌出了眼眶,然後順着臉頰滑落,最後滴落下去,墜落向下方那似乎無底洞般的深淵。

時空輪轉,空花幻月,所有的一切都爲過眼雲煙,一眼千萬年。

當葉楓徹底回過神來後,他猛地低下了頭,然後將自己的目力攀升到極致,於是乎……他看到了兩滴晶瑩的淚珠,沿着無盡的黑暗向下墜落,距離那隻暴動的兇獸也越來越近。

“這是穿越了時空嗎?”

葉楓擦乾眼角的淚水,看着那兩滴淚珠,驀然間肅然起敬。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兩滴淚水,並不是自己流下的,而是無數年前的那個獵人,兩滴淚水在虛無中停留了無數的歲月,在自己打破了這裡的平衡後,這才落了下去。

“吼!”

下方,暴動不安的兇獸忽然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他擡起頭注視着緩緩接近的兩滴淚水,眼中的綠芒慢慢消散,被漆黑的本色所取代。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雙漆黑的眼中,慢慢的涌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淚水,它,竟然哭了!

兇獸通靈,更何況實力強大的它,智力已經堪比一般的人類了,所以它很清楚這兩滴淚水意味着什麼。

那可是自己主人的淚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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