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玄,你醒醒,快醒醒!”
江羽玄睜開眼睛,頭腦還是一片昏沉。他實在是太困了,只因昨晚心事重重,根本睡不好覺。
天已經亮了。
江羽玄轉過頭,茫然地望着搖醒他的杜錦堂:“怎麼了?是不是今天的修煉要開始了?”
“不是!”杜錦堂一臉的驚恐,“出事了!”
“什麼事?”回想起昨天看到的東西,江羽玄直覺不對,驟然清醒。
“侯昌死了。”
“什麼?”江羽玄大吃一驚。
他還在尋思着以後要暗中調查一下侯昌的身份,結果沒有想到,一個晚上過去後,侯昌直接就死了!
“他死在哪裡?”江羽玄焦急地詢問。
“就在廣場上。”
江羽玄穿好衣服就衝了出去,留下了還在原地發呆的杜錦堂。
“你和他不是關係不好嗎?怎麼現在這麼關心他了……”杜錦堂喃喃自語道。
迎着早晨的陽光,江羽玄汗流浹背地來到了廣場。這裡已經圍了不少人,有弟子,也有執事和長老。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躺着一個已經被白布蓋上的人。
這人應當就是侯昌了。
因爲看不見屍體的全貌,江羽玄無法判斷侯昌的死因是什麼,於是他只好觀察其他的人。周圍的弟子表情各異,有驚恐,有疑惑,也有冷漠。
一位穿着藍色道袍,面容蒼老的長老左顧右盼了一陣,開口說道:“和這位弟子住在一起的是誰?在現場嗎?”
“在。”張衝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長老目光銳利地指向張衝,令後者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我……我昨晚聽完講經課後,就和侯昌一起回住舍了。我剛準備睡覺,看見侯昌一個人又溜出去了。我以爲他只是出去隨便兜兜風,就沒注意,然後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來,我就沒有再看見他了。”
“就這樣?你可不要說謊!”長老刀眉倒豎,眼裡彷彿有刺,讓張衝渾身不自在。
“我是說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張衝嚇得都快站不穩了。
“他沒有說謊。”一箇中年女執事說道。她手上拿着一個羅盤,箭頭正對着張衝,上面的指針一動不動。
江羽玄還在猜測侯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突然看到了同樣身在現場的程日飛。這個人此時正冷眼盯着自己,然後迅速地站了出來。
“長老,我有線索!”
“哦?”包括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把視線轉向了程日飛。
“侯昌昨天和我們一起離開講心壇時,這個江羽玄一直在盯着他!”程日飛毫不留情地伸手指着江羽玄,“當時他的表情很不對勁,就好像是侯昌知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諸位長老,諸位執事,還請好好調查一下江羽玄,還我朋友侯昌一個公道!”
江羽玄死死地瞪着程日飛,心中猛然升起滔天怒火。
“程……日……飛……”
很快,江羽玄就發現自己身邊圍滿了人。
“你就是江羽玄?”方纔問話的長老用警惕的眼神審視着他。
“是的。”江羽玄沉聲迴應。
“跟我們去一趟戒察司。”對於這可疑之人,長老沒有半點客氣。
轉眼間,江羽玄就再次落入了“有行兇殺人嫌疑”的境地。
他環顧四周,派裡的長老和執事們猶如密不透風的牆,將他牢牢地包圍在中間。
這次,是真的插翅難飛了。
而在人牆的外面,是程日飛透着陰沉奸邪的面孔。
江羽玄沒有多言,在衆人的包圍下走向了廣場外的一條幽深小道,這裡被聳立的高牆所攔,幾乎沒有一點陽光可以透進來,再加上青灰色的牆體以及似鬼哭狼嚎般的風涌聲,顯得煞是陰森。
小道盡頭是一座很有年代感的小樓,沒有任何裝飾,更像是一個斑駁的巨大鐵桶,乍看之下,簡直就是座讓人心驚膽寒的鐵獄牢籠。
看見小樓門口上掛的“戒察司”牌匾,江羽玄又一陣心悸。
……
在戒察司的小樓裡,一個佈滿鐵柵欄,彷彿牢房一樣的陰暗房間內,江羽玄面色蒼白地坐在座椅上,坐他的對面的,是那個眼神凌厲的藍色道袍長老。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因爲什麼原因,非要去留意侯昌?你與他到底有什麼恩怨?”長老腰背挺立,雙手握拳地放在兩腿上,不怒自威。
“我不過就是看了一會兒侯昌,怎麼就有嫌疑了?”江羽玄強作鎮定地反問道,“講心壇那麼多人都看過他,怎麼不把這些人全部叫來問話?”
“你不要轉移話題!”長老聲音陡然高亢,震得江羽玄心神不寧,“那位檢舉你的弟子都明說了,你看侯昌時的表情很不對勁,這一定有問題!趕快從實招來,不然休怪門規無情!”
“我和他是有矛盾。”江羽玄深吸一口氣,說,“但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不至於我要殺了他。再說我若真想他死,也不會選擇在門派裡動手,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砰!”長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刀削般的眉頭瞬間繃緊。
“江羽玄,你別在這耍滑頭!我沒有問你有沒有理由殺他,我是在問你,侯昌是因爲什麼,纔會讓當時的你表現出不對勁的神色!至於你到底是不是兇手,我們自己會查,用不着聽你一家之言!”
江羽玄心裡咯噔一下,陷入了沉默。
侯昌胳膊上的紋身,相信很快就會被發現,但是他敢承認是因爲這個紋身而導致自己不自覺地流露出驚駭之色嗎?
他不敢。
他之所以鐵了心進入黎華派修仙,就是因爲有一個對他有致命威脅的修士存在着一模一樣的紋身,他不得不提升自己的實力來避免今後隨時可能會到來的追殺。
如果他說了,指不定接下來門派裡全部的人都會知道,這個江羽玄是劉家滅門慘案的倖存者。
侯昌雖然不是那個黑衣人,但基本能確定這兩人要麼歸屬於一個組織,要麼是同夥。黎華派裡已經混進來了一個這樣的人,保不準還有其他類似的人存在。
一旦傳出去,對自己就是滅頂之災!
所以絕對不能說!就算讓面前這位審訊自己的長老保密也不行!因爲這長老也有可能是黑衣人的同夥!
安靜持續了許久。最後,藍袍長老嘆了口氣,起身來到了江羽玄跟前。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還不說,我就要對你使用斷筋裂骨術了。此術會令你劇痛難忍,生不如死,想必在這樣的疼痛折磨之下,你會開口說出實話。”
“什麼?”江羽玄一怔。
“你剛入門派,身體必然承受不了斷筋裂骨術帶來的衝擊。這斷筋裂骨術會破壞你的經脈,讓你徹底失去吸收靈氣的能力,你將永絕修仙之道,甚至連大部分體力活都做不了,一輩子只能做個廢人。”長老“語重心長”地勸說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對你一個新人弟子這樣。所以,你可要趁現在想清楚了。”
“我……”江羽玄頭腦一片空白。
修不了仙,變成廢人……那不是完了?
可是……那個事情一旦說出來,自己性命堪憂!
恍惚間,他聽到頭頂上響起長老鏗鏘有力的嗓音。
“我數三下。一……二……”
江羽玄咬緊牙關,他已經能感覺到長老的手掌按在了他頭頂。
不!
不能說!
我面對的是死亡的威脅,不管他說的有多痛,我也能承受得起!
比起惶惶不可終日,隨時等待死亡降臨,我寧可修爲被廢!
大不了自己另尋出路,去別的地方隱姓埋名,當個普通人!如果還是被那黑衣人找到,只能說明我命該如此!
有了這樣的決斷,江羽玄緊緊閉住了嘴巴。
“三。”
“等一下!”
另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江羽玄回過頭,看見一箇中年女執事匆忙地走入房間。
她正是之前用羅盤測出張衝沒有說謊的那個人。
長老收回手掌,疑惑道:“陳執事,你有何事相告?”
“侯昌已經驗屍完畢。”陳姓執事說,“他的死因乃是被灌注了靈力的一掌轟碎了五臟六腑所致,這掌力應當是金丹期的水平。所以,這位新人弟子不可能是兇手。”
“這樣啊……”長老沉吟着。思忖了片刻,他表情更加的嚴峻:“你們既然查了屍首,那能否確認這是邪魔外道所爲?”
“能確認不是。”陳姓執事搖搖頭,“根據這一掌留下的傷痕可以看出,就是最常見的人間道道體的法術。”
人間道?道體?
江羽玄對陳姓執事側目而視,他對這全新的概念渾然不知。
藍袍長老卻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看來非是來自外面的邪修所爲。想來也是,這護山大陣不是擺設,以那幫邪修身上的邪性氣息,早就被大陣隔絕在外,根本進不來。就算是以遠高於護山大陣的修爲強行上山,我們也不會不知道。”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此一來,我覺得侯昌很大可能就是被派中之人所害。可黎華派裡達到金丹期的修士,包括掌門在內,也不過五六人爾爾,而他們,無一不是資歷極老的尊輩。我等僅僅是築基期,查他們,能查出東西來嗎?他們會心甘情願地讓我們查嗎?”
“此事暫且擱置吧。”陳姓執事一臉黯然,目光投向了江羽玄,“依我看,你沒有必要再爲難這位新人弟子了。我已找人瞭解過,他確實和侯昌有嫌隙,但並非大仇。而檢舉他的程日飛亦同樣與他結怨,因此這事,恐怕更多是因爲程日飛出於個人恩怨而試圖陷害他。”
藍袍長老點了點頭,朝着江羽玄抱了下手。
“江羽玄,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還好我沒能來得及出手,不然可就真是大罪過了。”
“沒關係。”即便心裡已經把這長老罵了一萬遍,江羽玄表面上還是得行之以禮。
藍袍長老出門而去,這時,江羽玄才鄭重地對陳姓執事鞠了一躬。
“多謝執事,爲弟子洗清嫌疑!”
陳姓執事微微一笑道:“不必謝我,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我完全能夠理解你爲何什麼也不肯說,畢竟暴露你來自於劉府這件事會給你帶來不小的麻煩。”
“你知道?”江羽玄目瞪口呆。
怎麼知道的?
陳姓執事說:“我叫陳芳,UU看書 www.uukanshu.net 掌門凌耀是我的表兄。黎華派所有的長老執事裡,我是他最信任的。你的事,他已通過傳書告知我了。所以你不必擔心,他會替你保密,我也會。”
“原來如此。”江羽玄連忙問道,“那掌門人呢?”
“他幾天前外出遊歷去了,估計再有兩三天就回來。”
江羽玄想起來了,第一次遇見凌耀時,他就說自己正在外出遊歷。
“關於劉家慘案的線索,等到掌門回來後你就告訴他。”陳芳表情有些嚴肅,“此事相當重要,再加上今日侯昌遇害一案,我懷疑這中間涉及到某個大陰謀。你這段時間在門派裡務必低調,別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好的。”江羽玄細品着“大陰謀”這三個字,內心又起一陣波瀾。
正要離開之時,他問了陳芳最後一個問題。
“執事,你剛剛說的人間道是什麼?”
“是一種道體的名稱。任何修真者到了一定的修爲後,都會塑成不同的道體,擁有不同的特徵,掌握不同的法術和能力。”
江羽玄思忖道:“相當於修真者存在着不同的體系劃分?”
陳芳只是笑着搖頭。
“我暫時只能說這麼多。掌門有令,等到了築基期,你纔有資格做更具體的瞭解。這並非針對你,而是所有弟子都是如此。”
“弟子明白。”江羽玄頓時有種又回到了被謎語人折騰時的那股錯愕感。
“你可以走了。繼續去做你該做的事情。”陳芳手一揮,向江羽玄下達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