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看他一眼，穆芣苡說：“找個地方說話。”
趙靜見她終於鬆口，沒來由的也鬆了口氣，之前她還沒覺得有什麼，可方纔封總那麼鄭重的姿態真的有點嚇到她了。她跟着封總做事也有些年頭，對於那位芳菲集團的真正主人也有所耳聞，也僅僅是有所耳聞而已。
她不知那是什麼人，又有着怎樣的本事，只知封總對他極其敬重。封總本身就是一個值得旁人敬重的存在，能得他敬重的人，縱不知身份，趙靜打心底裡也是敬重的。
“到我辦公室吧。”趙靜退到一邊，“小姐這邊請。”
穆芣苡也沒推讓，點了個頭當先走過去。
胡瀾和封素秋緊隨其後，其他人依次跟着。
走過還沒回過神的崔好身側，趙靜看向不遠處辦公室偷偷探出頭來的兩個秘書，眼中含着警告，對崔好囑咐：“提點一下總經理秘書辦的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是做秘書的本分。”
崔好一驚，忙點頭，“好的，趙總放心。”
“嗯，去泡幾杯茶進來吧。”
崔好應聲離去，覺得背都出了一層冷汗。集團總經理都那般恭謹對待的人，剛剛居然被她那樣對待……
芳華影視總經理辦公室，穆芣苡在沙發上尋個位置坐下，朱菲菲跟着胡瀾站在她身後。
封素秋不由多看二人兩眼，隨即將目光落在穆芣苡身上，也走過去坐下。
封素秋是知道胡瀾的，唐人影視知名金牌經紀人，不說娛樂圈的大腕，就是一些成就不小的企業家都會賣她幾分薄面。這樣一個人，居然對一個小姑娘這般看重，或者該說是尊敬，封素秋不得不深思。
這個新主子簽約唐人經紀人又是胡金牌他早便知曉，也聽說過新主子頗得唐人看重，當時聽來不以爲然，只以爲唐人是因爲她的容貌纔多給照顧，可今日見到胡瀾這般，他否決了之前所有的猜測。
但是對眼前這個新主子，他除了僅有的猜測外並無其他認知，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真要將芳菲交出嗎？
正在封素秋糾結該如何開口之際，穆芣苡先說話了。
“我知封先生的顧慮，先生不必擔心，此番我無心芳菲。”
封素秋、趙靜及一直對她很有成見的李帆都詫異的看向她。
半晌，李帆嗤笑一聲：“無心芳菲？既然無心，又爲什麼出現在這裡？”
李帆看着有二十八九的樣子，至於長相，能在圈子裡掙得一個花花公子的名頭，長得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這樣的年紀憑着自身坐上芳菲集團副總的位置，本身能力自當不差。年輕有爲的人，素來都不怎麼看得起靠先祖庇廕的。
李帆知道芳菲集團的當家另有其人，他對這個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可他接受不了那種什麼都不做就要接手偌大家業的二世祖。
在他看來，空降的穆芣苡就是這樣的人。
有權力繼承又如何？就這樣一個小姑娘，能掌得了這麼大的企業？能爲靠着這個企業生活的幾十萬人負責？
“李總此話何意？我們家姑娘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不是應了你們封總的邀麼？”胡瀾頂回去。
欲要再說，被穆芣苡擡手止住。
穆芣苡並未受李帆不善態度的影響，依舊淡笑着對封素秋道：“這麼多年過去，封總還有這一份看護芳菲的心，很是讓人敬佩。我既說無心，便是無心，封總有能力，也能將芳菲集團管理好，我也不便橫插一腳。”
見此，封素秋才確定她是真的不打算接手，這下倒是換他着急了。芳菲集團的主人永遠都是先生，他有責任考察先生安排過來的人是否有能力，若是來人的能力不足以撐起芳菲，他會要求先生換個人過來，卻不會阻擋有能力的接班人掌權。
這一番交談下來，雖沒說幾句話，封素秋也能看明白眼前這個小姑娘絕非泛泛之輩。
至少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如她一般自始至終不管面對別人的善意還是惡意都保持着一個表情不變的人。
看着她，封素秋想到一句話：喜怒不形於色。
這樣的年紀便能做到這一步，世間怕也沒有幾個。更況跟着先生幾年，他也知道一些不能用常理來解釋的東西，就之前她能發現每一個攝像頭的能力，也斷然不會簡單。再則之前還聽趙靜提起過，她似是與青天幫有關係。
青天幫，南方一霸。論實力，芳菲集團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小姐言重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沒有先生就沒有今天的封素秋，小姐既是先生親選的繼承人，往後芳菲集團就該是小姐所有。”
穆芣苡剛要再開口，封素秋的電話便響起。
封素秋一看來電提示，詫異一剎，擡眼看穆芣苡，罷了按下接聽鍵，“先生。”恭敬至極。
電話那邊，道林一手執着一枚白棋，一手拿着不知是哪個年代的老式手機，“見到那丫頭了？”
封素秋聞言又看穆芣苡一眼，“是。”
“她不願接手芳菲？”
“是。”心底卻爲着道林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所意外。
“小封啊，你之前定是做了什麼讓她不樂意了吧。”
封素秋惶恐又後悔，“先生，對不起。”
“算了，這也不怪你，是她自己無心罷了。若她當真有心，就是有再大的困難她也能拿到她想要的，哪裡又是你們這樣無關痛癢的爲難能阻得了的？若有她在，不出兩年芳菲集團必能躋身華夏前三。”
那丫頭可是能白手起家創立穆華集團和穆夜會的人。
想到這裡，連道林都不由生出一絲佩服來。
因着道林的話，封素秋半天沒回過神，先生那般人物都如此讚賞的人，該是有多大的能耐？他覺得自己也算是業內的佼佼者，但便是這樣的自己，也是花了整整十五年纔將芳菲集團經營到如今的規模，卻只入得華夏前十之列而已。
緩和好一會兒的情緒，封素秋問：“先生可要與小姐說話？”
“……你將擴音打開。”那丫頭的脾性他清楚得很，既是決定不再接手，定也不會接他這個極有可能是規勸的電話。
封素秋雖有不解，還是依言打開擴音。
“丫頭啊，去海市那邊還習慣吧？”
以穆芣苡的能耐，自然知曉這個電話是道林打來的，只她並未去探聽他和封素秋的對話。
“……有什麼事，您說。”道林對她的那一場算計，她終究還是做不到釋懷。
道林自然也知曉她對自己的介懷，壓下心底那一抹複雜的情緒，故作無所謂道：“不願接手芳菲？”
穆芣苡沒說話。
“你這丫頭不講信用啊，之前你不是答應了爲師會接手的？爲師知道芳菲到你手裡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你畢竟是答應過爲師……罷了，你既不願爲師也不爲難你，這不，再過不久就是小阿錦的生日，爲師就把芳菲送給小阿錦當生日禮物，可你也知道啊，小阿錦年紀還小，暫時也接管不起來……”
穆芣苡：“……”給阿錦和給她有什麼差別。
“那你這個做長輩的，就先幫小阿錦管着吧。”道林說着，看向對面執着黑子準備落下的楚穆錦，“小阿錦，你也來說幾句，快快快，這可是你的第一筆財產。”
安靜的辦公室，繼道林這讓人有些無語的話後，傳來一道童音：“師祖的心意阿錦心領了，現下阿錦還不需要這些。”
聽到這一段對話的一衆人心情委實複雜。
芳菲集團，這樣滔天的富貴，擁有的人輕易便送人就算了，居然連送給兩個人都被拒絕，其中一個聽着還是個小孩！
就在衆人心思百轉千回之際，電話裡又傳來小阿錦的聲音：“穆女士近來可好？”
“我很好，楚小先生呢？近來可好？”
不少人注意到，此時穆芣苡眉眼間帶着的笑意多了幾分真誠與柔軟。
“穆女士不必掛心，阿錦很好。”
“你們別光顧着自己聊天，小阿錦啊，師祖送你生日禮物你都不要，師祖會難過的。”道林一邊說，一邊朝小阿錦狠狠眨了眨眼睛，“長者賜，不可辭。”
小阿錦看着他，靜默片刻，道：“穆女士，既是師祖送阿錦的生辰禮，阿錦也不好拒了，勞煩您幫着阿錦照看幾年。”原是想着媽媽既然不願要，他也不會違了她的意願。可媽媽現如今走娛樂圈這條路，於世俗中也該有點自己的勢力，芳菲集團旗下有個芳華影視，將來指不定能幫上媽媽一二。
穆芣苡心酸無奈又高興的笑了笑，“好，那我便幫你管着。你的生日估計不能回去陪你過了，我買了些東西讓你冷叔叔給你寄過去。”
“穆女士只管忙自己的事，阿錦的生辰年年都有。”聽到她提起冷少若，小阿錦放心了不少。
媽媽身邊的那些人裡，冷叔叔是最可信的。
於是，兜兜轉轉，芳菲集團還是落到了穆芣苡手中。
自己兒子是什麼用心，穆芣苡很清楚，既是他的一番心意，她接着便是。
封素秋原有準備，穆芣苡直接拿着文件簽了字便離開。
恍恍惚惚地，封素秋等人坐着專梯將她們送下樓。
直到兩日後收到一個裝着五個形色不一文件的快遞，封素秋對穆芣苡才徹底的心服口服。
看過那些文件，連李帆都沉默了下來。
兩份策劃書，兩份項目方案，一份集團未來規劃書。有這些東西在，兩年後，芳菲集團何止入華夏前三，在國際上必也能佔有一席之地。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離開芳華大樓，已是晚霞漫天。
穆芣苡讓胡瀾和朱菲菲先打車回去，她則開車朝着海市南郊而去。
不先去探一探那一片密林，她實在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