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維克長出一口氣,膝蓋一軟,搖晃了一下。
“沒事吧,維克!”艾琳衝上來,急忙扶住了維克。維克搖了搖手,表示自己沒事,但額頭豆大的汗珠卻不住的流了下來。
能力用得太頻繁了,以前出一次任務至少都要休息一個月左右,但現在連續作戰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四個星期。畢竟有馬車這麼一個顯眼的東西在,山賊強盜什麼的出來得分外勤快。儘管已經儘量控制了血液的用量,但持續的戰鬥仍然嚴重消耗着維克的體力。
剛纔又是一夥,一共十五個人。就連艾琳這樣的外行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絕不是一夥烏合之衆,而且目的似乎也不是單純的劫財。要說起來,無差別地襲擊路人可能纔是他們的本意。雖然最終取得了勝利,但維克也受傷不輕。
“先休息一下吧。”艾琳扶着維克原地坐下。維克喘着粗氣,眼神模糊了起來。不妙。他想。意識快堅持不住了,這樣下去,如果有敵人……敵人的話……
“這位先生真是好手段。”忽然,從這林中空地的另一端傳來了鼓掌聲。二人隨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着警長制服的人緩步走來,他約有四十多歲,身高不高,卻分外壯實,身後還跟着五十幾名手持劍盾的士兵。
“你是……”維克剛掙扎地說出這兩個字,終因體力不支而倒了下去。
“救助隊!”他大聲喝道。三名沒有穿着盔甲的人應聲快步跑了上來,其中爲首的一名是一位面相和善的中年人,身後二人擡着擔架。
“接下來的交給我們吧。”他在維克身邊跪下,伸手測了測他的脈搏。在又查看過維克的傷勢之後,他向艾琳笑了笑:“沒關係,沒有生命危險。來,把這位先生擡到擔架上。放心,我們是醫生,不會做出危害人們性命的事情的。小姑娘也請一起來吧。”
艾琳擔心地看看維克的面容,在那張仍然年輕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她又擡頭看了看周圍的人,沒有感覺到敵意,而且,現在看起來也沒有別的辦法。
“好的,走吧。”她點點頭,答應了他們的邀請。
白色的病房。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護士白色的衣裝,艾琳忽然有了一陣懷念的感覺。在布蘭登家的時候,得病也只是在家裡挺一挺就過去了。唯一一次去醫院的記憶還是在很小的時候,真正的爸爸帶她去的。那一次……似乎是感冒吧。
一旁的牀上,維克正沉沉地睡着。印象裡,這是艾琳第一次看見維克能這樣睡着。在這之前,無時無刻他都在警戒着敵人的臨近。無論是殺手的習慣還好,亦或是艾琳的存在也罷,只在受傷昏過去之後才能睡得這麼深沉,真是……
之前的醫生走了過來,向艾琳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艾琳在幫維克掖好被角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病房。
“怎麼樣?”一出病房,艾琳就着急地問道。
“沒什麼事。”醫生安撫地笑笑,“就是失血過多造成的身體虛弱。年輕人嘛,身體好,休息一陣子應該就沒事了。”
“哦。”艾琳放心地長出一口氣。
“對了,”醫生又道,“還記得當時你見到的那個警長吧,他要見你。”
“警長?”艾琳偏了偏頭。
艾琳和維克所在的醫院是警署的附屬醫院。最開始艾琳也疑惑過爲什麼一個警署能有自己的醫院,但在看到警署的時候她就完全理解了。
相較之一般的警署,這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堡壘,一個軍事據點該有的東西這裡一樣不差。圍牆的四周,僅這裡看見的就有十人左右在巡邏。中央的尖塔,是這裡除教堂之外第二高的建築。尖塔上巨大的徽標彰顯着沉重的威嚴。
“這都是米歇爾•弗蘭克斯警長一手建立起來的。”似乎是看出了艾琳的疑問,帶路的本森開口道,他是這裡保衛隊的隊長,一個三十歲左右健壯的男人。“他第一次擔任這裡警長的時候才二十歲。當時這個城鎮可是一團亂,犯罪橫行,民衆苦不堪言。在連續幾個擔任警長的人被暗殺之後,弗蘭克斯就成爲了唯一願意擔任警長的人。他表面上與黑幫們交易以積攢資金,暗地裡用了五年的時間秘密組建了一支自己的軍隊,隨即對當時的黑幫進行了絕對的鎮壓,將這裡的一切都納入了他的統治。他控制着這裡的地下交易、資金流動、治安,甚至還包括教會的機能:行政、城市規劃、社會保障,等等等等。獨裁,不是麼?不過,這種做法卻的的確確給這裡帶來了和平與安寧。”
“教會的人不管麼?”艾琳問。
“教會?”本森露出了嘲諷的微笑,“這裡說到底只是一個邊緣的城鎮,教會的人怎麼會管這裡?哦,不說那麼多了,我們到了。”
在艾琳的面前,是類似於堡壘一般的警署的中央建築,暗灰色的牆壁泛着死亡的氣味,在厚重的正門門口,兩名警衛向本森敬禮之後,緩緩打開了大門。
穿過長長的走廊,三樓盡頭的房間就是弗蘭克斯警長的辦公室。辦公室並不大,僅在靠窗的一側擺放着一張辦公桌,除此之外就是幾個書架和一幅油畫。油畫中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扭曲着痛苦的面容,不知道爲何,艾琳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你來了。”低沉的聲音響起,把艾琳嚇了一跳。
“嗯,你……你好。”艾琳有些拘謹地行了一禮,“承蒙幫助,非常感謝。”
“不用這麼拘束。”弗蘭克斯警長揮了揮手,示意本森退下。本森微微鞠躬,退到了一邊。“要說感謝的,是我纔對。”
“誒?”艾琳不解地望着他。
“雖然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小孩來說可能有些難了,但你認爲,要維持一個地方的穩定,什麼最重要呢?”弗蘭克斯警長並沒有繼續剛纔的話題,而是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呃……敬畏上帝,心懷仁慈?”艾琳想了半天,試探地回道。
“哈哈哈。”弗蘭克斯警長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對於教會來說,那的確是他們的說法。但在這裡,這個詞應該是——平衡。”
“平衡?”艾琳重複着這個詞。
“對,是平衡。黑暗與光明的平衡,正義與邪惡的平衡。”弗蘭克斯警長站了起來,轉身望向窗外。“光與暗是一體兩面,只有在兩者取得平衡時整體才能向前邁進。這個城市原來黑暗太過深重,所以我下了手,最終我也成功了,這裡成爲了一個光暗調和的安寧的城市。但是,依舊有人不滿這平衡。你們之前消滅的那個小隊就是他們的主力,他們妄圖以屠殺過往旅者爲要挾逼迫我打破平衡。本來消滅他們該是我的工作的,你們卻幫我解決了他們,因此,我要感謝你們。幫助那個男人療傷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吧。”
“啊,謝謝。”艾琳侷促地答道。
“對了,先不談這個了。”弗蘭克斯警長看向艾琳,浮現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在那個男人解決他們的時候,爲了不被捲入戰鬥以造成無謂的傷亡,我旁觀了約有半場戰鬥。那個時候,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你。”
“我?”艾琳一驚。
“沒錯。”弗蘭克斯警長點點頭,“從你的表現看來,你只是一介平民,也沒有任何戰鬥經驗,也不會經歷過多少血肉橫飛的場面。那麼,在那種“戰鬥”下,你不怕嗎?”
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着重強調了一下“戰鬥”這個詞,似乎意有所指。
艾琳表情嚴肅起來,有一段時間沒說話,貌似在思考什麼。
“嗯……我也知道,維克的戰鬥在旁人看來,確實是充滿着瘋狂與自殘。但是……”艾琳慢慢斟酌着詞彙,“他是爲了保護我而戰鬥,我沒道理去害怕一個保護我的人吧。”
“是麼。”弗蘭克斯警長微微點頭,“真是一個勇敢的女孩,那個男人是個幸運的人啊。”
“本森。”他向默立在一旁的男人吩咐道,“帶她去街上逛逛吧。他們是我的客人,不要怠慢了。”
“是。”本森立正敬禮,乾脆地答道,隨後,他轉向艾琳。“請這邊走。”
“麻煩你了。”艾琳也行了一禮,又向弗蘭克斯警長鞠了一躬,算作告別。在臨走的時候,警長忽地補充了一句。
“小女孩啊,你也是心中燃有火焰之人,我能聽到你心中惡魔的怒吼。像你這種人註定不會生活在平和的生活之下,我對你的未來,很感興趣啊。”
這句話,在艾琳的心中,一瞬間掀起了波瀾。
“警長先生好像……是個不錯的人呢。”和本森在街上走的時候,艾琳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呵。”本森無奈地笑笑,“那是你沒見到他對付敵人的時候,那時候的警長可是個真正的惡魔,也因此他和許多人也積怨頗深。就在這個城鎮裡面,現在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少哦。”
“啊?”艾琳驚訝地啊了一聲,但很快她也點了點頭,尷尬地笑了。“想象得出來。”
“不過,他今天的表現已經算是出奇得溫和了。也許是在你和那個男人的身上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了吧。”本森若有所思得說道。
“警長先生的過去?”艾琳點着頭,“是什麼時候的事?”
“年輕的時候了,大概是他剛接手警長工作的時候吧。”本森仰起頭,看着遠處建築的尖頂回憶着,“那時候他有一個未婚妻。剛也給你說了,那時候,警長幹了很多骯髒的事。結果,那個人因爲不齒他的行爲而離開了他。一直到現在,警長也再沒有聯繫過她,也沒再去找其他的女人。現在他看到你能那麼相信那個男人,可能突然有了些感慨吧。”
“是麼。”艾琳應了一句,忽然想到了那個總是將她護在身後的人。
“哎,不談過去的事了。”本森伸了個懶腰,“平時我一直在忙警備的工作,也難得出來逛逛。這回可是沾了你的光了。對了……”他走到一個水果攤旁,拿起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水果,“這個,要不要?味道很不錯的。”
不知不覺之間,二人已經走到了位於這個城市中央的集市。這個集市將城市中央的廣場佔得滿滿當當,四處都是叫賣和閒逛的人們。雖然這個城市在全國中是個相當偏僻的地方,但這個集市中卻依舊有售賣各種各樣新奇物品的人。這個水果似乎就是剛剛運過來的新品種。
艾琳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
在集市裡四處晃着,艾琳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有很久都沒有這種閒暇的時光了。之前每天都在忙着家務,後來也一直趕路。這種久違的感覺,讓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慵懶的感受。
這時,一箇舊貨攤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那個貨攤的一角,有一個褐色的木盒,盒蓋的正中印着一個翅膀的標誌。徵得攤主的同意後,艾琳打開了木盒。
盒子裡面墊着柔軟的海綿,正中是一個類似於曲尺的物品。曲尺的一端看起來與弩弓的握把一模一樣,連扳機都毫無二致。另一端則是中空的圓筒,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發現在圓筒的深處有一個透鏡一樣的東西,正向外散射着彩虹般的光芒。整個物品呈現着乳白的顏色,表面上刻着優雅而精細的花紋,在那繁複的花紋中,艾琳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美感。
艾琳試着握住了握把。那個東西很小巧,因此這整個物品就如同爲她量身定製一般,被她舒適地握在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採用的材料的原因,她手中竟然產生了一種溫暖的觸感。
“這個,是武器嗎?”艾琳向攤主問道。
“哪有這種武器。”攤主聳聳肩說道,“這據說是從一個破落的貴族家裡流出的,按那個扳機也沒用,估計是藝術品一類的東西吧。你要是想要的話……”他擡眼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本森,遲疑了一下,“十元吧。”
艾琳有着一種感覺,她似乎知道這是什麼。但是,大腦中就像是佈滿了迷霧般,她找不出真正的答案。
“嗯,我要了。”艾琳乾脆地答道,掏出錢包,抽出十元遞給了攤主。這並不是個小數目,十元錢如果省些的話,至少足夠一家人過一個星期。而且,這些錢還是維克的,雖然現在由她來保管。
好像有點對不起他……艾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不過,我買的這個東西應該有些用處的吧……大概……
“對了,要不要去那裡?”打斷了艾琳的思緒,本森指着不遠處的鐘塔說。那是此地教堂的附屬建築,也是這裡最高的地方。“那裡可以看到這裡的全景。”
“好啊。”艾琳一口答應了下來。
與城鎮的井井有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裡的教堂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據本森說,這一方面是因爲從很多年前起教會就完全放棄了這裡,既沒有派兵守衛,也從沒有給過這裡任何援助;而另一方面,在他們面前,就有實實在在統治這裡的一般人在,即弗蘭克斯警長。因此,教會受冷落也是在情理之中了。現在在這間教會之中,僅有三名神父仍然住在這裡,維持着鐘樓的運轉,以及主持着根本不會有人來的彌撒。
鐘樓的入口與教堂並不在一塊,從一個小門進去之後,是一道螺旋形的樓梯。拾級而上,突然之間,視野豁然開朗。
湛藍的青空之下,是這座安寧的城市。從這個高度看,人已經很小了,但依然能感受到人們的氣息。在這些普通的人羣之中,遍佈其中的灰色人羣分外顯眼。那些是全副武裝的士兵,用以維持這裡的治安。從他們身上,肅殺的氣息四溢,所到之處,似乎空氣都已凍結。人們敬畏地看着他們,試圖避開那種寒冷。
“這就是我們的城市。”本森靠在一旁的牆上,點燃了雪茄,咧開嘴笑了笑。“我們曾因暴力而痛苦,現在又依靠暴力而獲得安寧,這就是所謂平衡的代價麼,想着總有些諷刺。嘛,不過,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吧。”
下午四點的鐘聲響起,聲音很大,艾琳不禁捂住了耳朵。在這響徹全鎮的鐘聲之下,本森似乎說了些什麼,但一切都被掩蓋,只有雪茄的火星在隨風飛散。
接下來的時間,艾琳一直住在警署的別館。因爲維克的狀況已經穩定了,應艾琳的請求,第二天他也被送到了艾琳的住處。不知道爲什麼,維克仍然昏睡着。
輕輕嘆口氣後,艾琳合上書,從牀邊的椅子上站起身來。
已經是第三天了,從他被送過來之後,艾琳一直足不出戶地照料着他,但維克仍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唯一一個好消息是面色倒不再蒼白,這讓艾琳略微有些心安。
艾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梳理着維克的頭髮。頭髮有些長,亂糟糟地,看上去主人也沒有用心打理過。鬍鬚也長了出來,這給他的面龐又添了幾分蒼老。
明明還很年輕的。艾琳心想。
“快點好起來,我們的旅行,纔剛剛開始哦。”她貼近維克耳邊,輕聲耳語。
“呼。”維克突然吐了口氣,艾琳被嚇了一跳,一下蹦離了牀邊,臉頓時紅到了耳根。半晌,見維克沒有更多的動作了,才悄悄靠過去,這才發現維克仍然在睡着。
“啊……”艾琳拍着胸口,鬆了口氣,心兀自還在跳個不停。這時,她的手無意間在口袋中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掏出來後,發現原來是之前買的那個東西。
這兩天,在照料維克的間隙,沒事幹的時候,艾琳就會把這個東西拿出來研究它的用法。在那個盒子裡雖然還找到了一個小方塊和一個說明書一樣的東西,但上面所使用的文字卻好像是古代所使用的,對艾琳來說完全是看不懂的東西。
“喂,維克,你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嗎?”閒得無聊,艾琳乾脆坐在維克牀前,像平時一樣跟他聊着天,“好像是一個武器一樣的東西,不過卻不知道該怎麼用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如果真能用的話就好了啊,到時候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戰鬥了,那樣的話,我也能離你近點了吧。”
她靠着椅背,向着陽光舉起了那個“曲尺”。乳白色的尺身柔和地散發着光芒,花紋如同活了過來般,流動着奇異的色彩。
“很漂亮吧,維克。”她輕輕握住維克放在被子外面,正因輸液而插着針頭的左手,手很涼,佈滿了傷痕。幾乎感覺不到生氣。她忽然感到心中很虛,似乎沒有着落,
“快點醒過來吧,我們,還要一起去北方呢。”
她的聲音,如同晨霧般飄渺
一陣夜風吹過,艾琳打了個寒顫,醒了過來。
已經是晚上了,維克的吊瓶已經換過了,看來護士在她睡着的時候來了一趟。艾琳伸個懶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關上窗戶後,艾琳突然感到肚子很餓。這幾天她一直都吃得很少,這又空了一頓過去。
“不知道現在去廚房的話能不能找點吃的啊……”艾琳嘟囔着,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廚房應該已經關了,不過自己去做點什麼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吧。
維克還在睡,確認維克的狀況沒什麼惡化後,艾琳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門。
又是一陣夜風。現在是秋天,夜風已經帶上了幾分凜冽,艾琳抖了幾下,不禁裹緊了衣服。
這時,她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平時不管在什麼時候,這警署的院子裡應該都站滿了警衛,艾琳剛住到這的時候,弗蘭克斯警長還特意撥出幾個人來擔當他們的護衛。但現在,院子裡面卻一個人都沒有。
順着走廊走了幾步,終於,艾琳見到了第一個人。
沒有照明,只能大概看清那人正靠着牆坐着,低着頭。艾琳靠前幾步,彎下腰,想要去問個明白。
在眼睛逐漸習慣了黑暗的一瞬,艾琳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人的脖子上,一道刀傷從左到右橫貫了頸部,鮮血噴濺了一地。他的眼睛仍然圓睜着,彷彿還沒了解到發生了什麼就被人一刀致命。
一道寒意猛地竄了上來,艾琳下意識地想要尖叫。
這時候,一張大手從一側伸了過來,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拉到了一邊。
“別吵。”那人冷冷說道,是個非常熟悉的男聲。
“本森先生?”愣了一下,艾琳試探着叫了這個名字。
背後的人頓了頓,鬆開了手。艾琳轉過身,果然,在她背後的,正是前幾天和她一起去過集市的警衛隊長本森。
“本森先生,那裡……”艾琳驚慌地指着剛發現屍體的地方,低聲道。這時,她突然發覺,自己的嘴上剛被捂住的地方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液體黏在上面。
她伸手抹了抹,嗆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血?”艾琳一下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本森。這回她注意到了,本森身上穿的並不是警衛隊的制服,而是緊身的夜行裝,而且就算在這黯淡的月光之下,他身上濡溼的地方也依然清晰可見。他的右手,依然在滴落着點點鮮血。
“本森先生,你……”艾琳一時不敢相信。
“我剛把弗蘭克斯警長殺了。”本森鎮靜地低聲說道,“不要吵,就這樣回去,裝成你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樣子,這樣我還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月光灑下,艾琳可以看見,本森的雙眼,正閃爍着冰冷的殺意。
“哈哈哈!你剛說把誰殺了?”
就在此刻,狂放的笑聲響徹庭院。
瞬間,無數的火把燃起,照得周圍如同白晝。就像魔法般,本來空無一物的庭院突然之間站滿了士兵,而在所有人之中,弗蘭克斯警長如同死神般佇立。
“怎麼可能?我剛可是確認過的。”本森大驚失色。
“一個替身就把你騙了,虧我還一度把你當做我的接班人的,太讓我失望了。”弗蘭克斯警長咂咂嘴,搖頭道。“雖然我早就知道你和在城外鬧騰的那幫人有關係,但還是說來聽聽吧,爲什麼要殺我?”
“你的做法錯了。”本森恢復了鎮定,從腰部重新拔出了匕首,“依靠獨裁,依靠暴力,絕無法讓所有的人都獲得幸福。你口中的平衡,正在讓這座城市失去它的活力,漸漸向死亡邁進。所以,我要殺了你,讓這一切終結。”
“哈哈哈哈。”弗蘭克斯警長仰天長笑,“幼稚!你應該知道這座城市的原貌,這是一座被上帝拋棄的城市,是被當做罪犯流放地的城市。在這裡,本來就沒有什麼全員幸福可言。在這裡通行的,只有暴力。你真的認爲,殺了我,能讓這裡更好嗎?”
“多說無益。”本森一把抓過站在一旁的艾琳,將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閃開,要不然你的客人就死在這裡了。”
“可笑,跟了我那麼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對幹這種事的人是怎樣處理的麼。”弗蘭克斯警長舉起了手,“投降吧。”
本森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將匕首更貼近了艾琳的皮膚。那已經是稍稍一動就會劃傷她的距離,匕首的寒氣陣陣向艾琳襲來。
但奇怪的是,艾琳卻並未感到害怕。
與之相反,她卻感到了,興奮。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那天傍晚的閣樓上,三個彪形大漢正向她逐步逼近。拼命的衝動在她心中高漲,她的身體甚至在爲之顫抖。
下意識地,她的手伸進口袋,握住了“曲尺”的握把。
這一次,腦中的迷霧一掃而空。
我知道這是什麼,這原本就是刻在我身上的記憶,我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地球產袖珍型激光手槍,原本用途僅供觀賞,但依然具有戰鬥的能力。因設計爲傳代型收藏品,最大預估使用年限爲500年。
它,依然活着。
心中的火焰開始燃燒,在火焰之中,惡魔登場。
撥開保險,開始充能,惡魔又一次露出獠牙。
“你想要阻擋我嗎?”艾琳冷冷笑道。
“艾琳,住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艾琳一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下一秒,本森右臂被整條切下。
還未待他反應,他的頭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
一直到死,本森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他。
“維克,你醒了。”艾琳欣喜地呼喚着這個名字,她的聲音是如此明亮,就如從烏雲中一躍而出的明月。
“抱歉,讓你擔心了。”靠在一邊的牆壁上,維克帶着疲憊的笑容,輕輕揮了揮手。
“你又幫了我一次,真的不接收點什麼禮物就走嗎?”在辦公桌後,弗蘭克斯警長支着雙臂,說道。
離行刺事件又過去了一天,維克已經完全恢復了,之前虛弱的狀態簡直就像假的一般。因此二人決定,不如就在這個時候繼續旅程,
馬車一直由警長的人保管着,在打點完行裝之後,二人即來向弗蘭克斯警長告別。
雖然維克和艾琳並沒有參與,但聽說死去的警衛和本森的屍體都被秘密地處理掉了,這個城市依然和以前一樣,由軍隊維持着脆弱的安寧,沒有任何的變化。
“不用了,在我昏睡的時候,你們能保護好艾琳的安全,這已經夠了。”維克淡淡地笑笑,“馬上就要冬天了,路會變得不好走,所以我們決定還是儘早動身比較好。”
“是麼,那就祝你好運了。”警長也笑了笑,“雖然我來說可能不太好,但你的確擁有個很好的旅伴。”
“哎?”艾琳刷的一下臉紅了。維克伸手過來,拍了拍她的頭。
“好了,那我們走了。”維克提起行李,禮節性地點點頭。
“走好,警衛會帶你們到停放馬車的地方。”警長站起身,與維克握了握手。隨後,維克和艾琳,轉身離開。
等他們走到聽不見的的地方的時候,新提拔上來的警衛隊長,阿爾傑試探性地開口道:“那個……不是收到他們的通緝令了麼,就這麼放他們走好麼?”
“你看到那個男人的眼睛了沒有?”警長反問了一句。
“呃……黑色的?”
“不是指這個。”警長笑着揮揮手,“我指的是他眼裡的東西,在那裡面,有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志。對他來說,那個女孩的地位甚至可能在他自己之上,我是不知道他以前的經歷,但是,如果我們當時對他們出手的話,恐怕我們都活不到現在了。”
“那男人,活着就是一個破壞平衡的存在。他和那個女孩,最後會怎麼樣呢?”警長走到窗前,維克和艾琳正好從窗下走過,他饒有興趣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呵呵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