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雲繚繞,鶴唳鳳鳴,潛龍山上祥和一片。
西華長老引着胤辰、墨羽二人來至一處涼亭,擡頭望去,涼亭上方懸掛着一張額匾,上書“潛龍亭”三個大字。
此亭位於龍首中央,四處翠竹環繞,溪水淙淙,倒與靈墟峰叮咚亭有些相似。
站在亭中放眼望去,龍身、龍尾的風景盡收眼底:近處松柏林立,楊柳依依,遠處鬱鬱蔥蔥,與天相接。天空中祥雲朵朵,清風徐徐,陽光灑在身上愜意至極。
“殿下今後是何打算?”正當胤辰沉浸於這美風麗景中時,西華長老舉起手中的精緻茶具抿了一口熱茶後問道。
胤辰回過身來,眼中掠過一絲迷茫,今後何往他並未明確。
望着胤辰的神色,西華長老已然清楚,輕嘆道:“人無志,與鳥獸何異;志不堅,同螻蟻無殊。”
話音一落,胤辰的臉倏地通紅起來。
就在此時,遠處天際一朵祥雲飄來,西華長老笑道:“故人來了。”
未幾,祥雲在潛龍亭中落下,清靈道長從中走下。
他跟之前一樣,一襲青衣飄飄,滿目慈祥和藹。
“西華兄,胤辰老弟別來無恙。”清靈道長抱拳寒暄。
“晚輩何德何能,怎敢與兩位仙長前輩並列。”胤辰作揖回敬。
“又客套了不是。”西華長老說道,“清靈老弟生性灑脫,平日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規矩,殿下若再是如此,豈不壞了大家興致。”
聽聞此言,胤辰尷尬一笑。
衆人分定坐下,早有道童再次將茶水滿上。
“慢些喝,慢些喝!滾燙的茶水,小心燙到心肺。”看到茶水,清靈道長連忙端起一飲而盡,西華長老在一旁勸道。
“無妨無妨。”清靈道長擺手說道,“終日在外奔波,我這粗肝陋腸哪有西華老兄的那麼金貴。”
“你呀!”望着清靈道長,西華長老哭笑不得,“你的嘴可遠比你的這把驅魔護華劍快多了。”說着西華長老摸了一下放置在石案上的驅魔護華劍,發現上面散落着些許尚未乾透的斑斑血漬。
“這是?”西華長老疑惑的望着清靈道長。
“咳,別提了。”清靈道長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原本我應提前一炷香的功夫就到的,可是半路上遇到一個叫做青蜍的歹人,費了不少周折纔將其殺死,不過倒也不虧,你們猜我從他那裡得到了什麼東西?”
“清靈老弟,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跟個女人一樣喜歡賣關子了,我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猜東猜西的。”西華長老說着嘬了一口茶水,佯作不快的樣子。
“你這人真是無趣。”清靈道長一臉的掃興,說着右掌朝上放在衆人面前,亮光閃過,一顆閃着青光的珠子兀的出現。
胤辰雙目緊緊的盯着那顆珠子,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一般。
“青桐珠?”西華長老面色一變,仔細端詳起來。
只見這珠子通體晶瑩剔透,周身青光隱隱,仔細瞧去,珠內有一團青色火焰躍動,火焰之中竟隱隱出現人像。
“這青桐珠是何來歷?”胤辰不解的問道。
“這青桐珠乃是青桐山的鎮山之寶,可驅邪避魔,澄清玉宇,掃除一切災害,三千年前青桐山橫遭大禍,下落不明。”西華長老頓了頓接着說道,“有人說此珠被蠻荒鬼域的烏里術劫去,怎會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身上?”
“我也是好奇不解。”清靈道長說道。
“不過青桐珠既已尋到,其中曲折不去深究也罷。”西華長老說道。
“聽聞青桐道尊羽化歸天,其二弟子渡鴉已重開山門,依某之意,還是儘快將此珠交還較好。”清靈道長對着胤辰說道。
“嗯。”西華長老望着青桐山的方向應了一聲。
言畢,清靈道長將珠子遞到胤辰跟前,胤辰愣愣的望着他。
“這件事就由胤辰老弟去辦了。”清靈道長笑着說道。
“我?”胤辰滿眼的不可思議。
清靈道尊不容置疑的望着他,胤辰只得收下。
“胤辰老弟今後是何打算?”清靈道尊問了跟西華長老一樣的問題,胤辰垂首不語。
清靈道長見狀,噌的一聲站起,右手擡起直指胤辰的鼻樑,墨羽見狀即刻上前,怒目圓睜,胤辰伸手將其攔住。
“堂堂七尺男兒竟毫無志向,每日得過且過,四處遊蕩,與廢物何異!”清靈道長厲聲呵斥起來,面目瞬間通紅,“枉我逢人便說結識了一英武兄弟,羞煞我也!”
胤辰面紅耳赤,耳根彷彿被灼燒一般。
“枉你姓胤!”清靈道長飲了一杯繡華瑾潤了潤喉嚨繼續呵斥道,“枉你爲盤古大神的子孫後裔!一紙通緝詔書便令你終日東躲西藏,活着何用!倒不如死了算了!”
清靈道長渾身戰慄,胤辰則一言不發,任憑他肆意呵斥。
“我看你還不如你的兄長胤曄!”西華長老慢慢道了一句,卻如針一般扎進胤辰心中,“他尚且知道爲復活你母妃而四處奔走,你呢?一事無成!”說着說着,西華長老的語氣也加重了。
“也罷。”清靈道長望着面前的胤辰說道,西華兄,此番是我清靈錯了,不該將此人帶至潛龍山,蒙羞了!”說罷,清靈道長抱拳致歉,而後拘來祥雲,縱身一躍飛至他處去了。
胤辰心中一驚,雙眸頓時紅了起來。
“哭!七尺男兒逢事便哭,你不臊,我都替你臊得慌!”西華長老怫然起身,“殿下還是下山另尋藏身之處去吧,潛龍山太小,恐辱了您的身份!”
說完西華長老也轉身而去,留下胤辰、墨羽二人怔怔發呆。
“欺人太甚!”墨羽啐了一口,“若不是殿下攔着,我手中這柄青雲劍早就刺向他們了!”
“墨羽,我們走!”胤辰望着手中的青桐珠道了一句,“他們沒錯,錯的是我。”
說着,胤辰拉起墨羽,朝着青桐山駕雲而去。
胤辰二人剛剛離去,西華長老倏地出現在潛龍亭中,不多會兒清靈道長也駕雲出現,他並未曾遠去。
此刻二人臉上慍怒之色早已消失。
“清靈老弟,我們如此待他會不會生出事端?”西華長老面帶擔憂的說道,“他畢竟年輕,又是天潢貴胄,如此激烈言語擔心不妥。”
“正是年輕才應多加歷練。”望着胤辰遠去的方向,清靈道長意味深長的說道,“若是這些言語他都承受不住,又如何指望他成就大業?”
“話雖如此,只是——”
“西華老兄莫要擔憂了,方纔我仔細觀察過,此次重逢,他體內有一股說不出的氣流涌動,其深厚真氣令人畏懼。”清靈道長說道。
“我也覺察出來了。”西華長老說着陷入沉思,“莫不是胤辰已與他見過了?”
西華長老將“他”字說的很重,清靈道長自然知道西華長老指的是誰。
“這些倒不妨事。”清靈道長說道,“此次特意安排他前往青桐山,無非是爲了讓他多認識些各路道友,爲日後做些積累。”
“爲了他,你倒是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啊。”西華長老笑着說道。
“方纔還說我的嘴快,現在看來你的嘴要更狠一些。”兩人相視大笑。
“受故人之託,若能完成,便是搭上這條命也是值得的。”清靈道長收起笑容,臉色凝重起來。
“是啊。”聽了此番話語,西華長老長嘆一聲,“如今天下局勢晦暗不明,鬼方國團結一致咄咄逼人,而我華夏內部卻還是各行其是,如散沙一般。”
“西華兄所言甚是。”清靈道長捋了一下鬍鬚,望着雲靄中若隱若現的羣山峻巒說道,“前番太陽王爲聯盟之事特意舉辦鬥法大會,以期聚集人心,卻不想賊人從中作梗,無疾而終,如此下去,華夏堪憂。”
“清靈老弟也不必如此煩憂了。”西華長老頓了頓說道,“這天下事是上蒼早就安排好的了,並非你我所能左右的了得。今日這局面怕是盤古大神親臨,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此言差矣。”聽了西華長老的這番說辭,清靈道長露出不喜之色,“都說命由天定,我看就是屁話,如果說命中註定我是大富大貴之人,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無所事事,坐等天降富貴了?如果說一切早已註定,你我若並無修仙成神之緣,那我們還費心勞苦的修煉做什麼。這世上那麼多窮苦之人,難道也是命中註定?如果說是這樣,那這所謂的上蒼跟鬼方國的那羣傢伙又有什麼區別?他們佔了華夏對普通民衆而言不過是換了個主人而已,該受的苦還是一樣受,我們又何必費此反抗的心思!”
“清靈老弟你又憤世嫉俗了。”聽着清靈道長的這句話,西華長老的臉上青紅一片,尷尬的笑着說道。
“罷了罷了。”清靈道長大概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打着圓場,“在此空發牢騷也沒任何意義,不如去看看胤辰那小子將事情辦得如何吧。”
說着,清靈道長拉起西華長老便朝着青桐山的方向飛去。
且說胤辰自離了潛龍山便是一路沉默不語,將墨羽急壞了。
“殿下,您倒是說句話啊,哪怕是責罵我一頓也好。”
“我沒事。”過了好一會兒,胤辰擡起頭來,衝着墨羽笑了笑,在墨羽看來,他笑的是那麼勉強。
“墨羽,你說人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胤辰沉吟片刻突然問道。
墨羽一時間被嚇住了,怔怔的望着胤辰:“殿下,您,您沒事吧。”
“放心好了。”胤辰說道,“我還沒清靈道長說的那麼脆弱,別忘了我的體內流淌着的是龍族血脈!”
“此事不能足一而論。”墨羽說道,“飢寒的人想的是吃飽喝足有衣穿,修煉的人想的是得道成仙,被仇恨迷竅的人一心復仇,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則把家國天下奉爲終身圭臬。”
“那你說我是哪種人?”胤辰望着墨羽,滿眼真誠。
“這——”墨羽一時語塞起來。
“也不怪你答不上來。”胤辰苦笑一聲,“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屬於哪一種。”
正說話間,忽而一道幽光從身邊閃過,消失在前方的雲層之中。
胤辰頓時感到一股煞氣。
“追上去!”胤辰雙腳一頓,祥雲即刻加快速度緊隨而去。
穿過雲層,胤辰發現那道幽光落入下方一座山嶺之中,定睛一瞧,正是青桐山!
“不好!”一絲不祥預感涌上心頭,胤辰即刻攜着墨羽一同躍下雲端,徑直來至青桐山山門之前。
胤辰四處張望但並未發現異常,側耳傾聽,周邊一片寂靜,只有穿越山谷的風聲和林間鳥禽嘰嘰喳喳的叫聲。
“難道是我想多了?”正在胤辰思索之時,只聽轟的一聲,青桐山門洞開,一羣青桐山弟子執着武器從中涌出,將胤辰二人圍困其中。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擅闖青桐山!”一聲凌厲呵斥之聲傳來,渡鴉自山門內飛出,落在胤辰面前。
“煩請通報渡鴉掌教,中原胤辰有事求見。”胤辰上前拱手說道。
話音剛落,數十道幽光自山門兩邊林間飛起,朝着衆人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