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陸南希的案子到了上庭那天。
沈長風開車送陸南希去法院。
“跟你說的，都記住了？”雖然上庭的那個不是沈長風，但是顯然，他比陸南希緊張多了。
“我都記着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陸南希嘀咕一聲。
從前幾天開始，沈長風就一直在陸南希耳邊說着上庭應該注意的事情，生怕任何一個細節出了問題，她會被判刑。
“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你也不想我們剛結婚，就要分開吧？”
其實陸南希也不知道自己更希望這場官司是贏，還是輸。
見陸南希表情不太對，沈長風打算開口說什麼，但手機響了起來，他摁了車載電話。
“沈律師，剛剛得到的消息，葉丹霖醒了過來。”
“醒了？”沈長風詫異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
“好幾天前了。”
沈長風蹙眉看了眼陸南希，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沈長風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昨天在法院碰到葉丹青的時候還問了她葉丹霖有沒有轉醒的跡象，但葉丹青跟他說葉丹霖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感覺。
但葉丹霖其實幾天前就醒了，也就是說，葉家那邊故意瞞着葉丹霖醒了的事實。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長風覺得葉家那邊過分了。
這不就是要讓陸南希爲這件事買單嗎？
“長風？”陸南希喊了一聲沈長風，不知道這個男人沉着臉在想什麼，“人醒了就好，至於官司，吳律師會搞定的，你就不要進去旁聽了。”
陸南希不是覺得沈長風要是進去旁聽了，估計得更着急。
“嗯，也行，待會兒把你送到法院之後，我去看看葉丹霖。”但沈長風知道，葉家既然能瞞着葉丹霖醒過來的消息，他想要找到葉丹霖，可能也不太容易。
到了法院之後，見到陸錦瑟和傅行止也在。
“怎麼回來了？”陸南希半是責備地看了眼傅行止，她本不希望陸錦瑟參與進這件事裡面，明明先前都已經去了比利時，怎麼又回來了？
傅行止倒是什麼都沒說，但臉上的表情不似之前那麼陰沉，多了幾分豁然開朗的味道。
“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當然得在。”陸錦瑟挽着陸南希的手。
陸南希看陸錦瑟的眼神沉了幾分，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倒是傅行止，衝陸南希點點頭，好像在說一切都過去了一樣。
等到陸錦瑟去向吳律師瞭解情況的時候，陸南希才問了傅行止。
“小七她？”
“她知道了。”傅行止點頭，“並且接受孩子沒了的事實。”
“那就好。”陸南希鬆了一口氣，以爲陸錦瑟不會那麼輕易接受孩子沒了的事實，但看傅行止現在能平靜的說出來，想來已經過去了，“以爲小七接受不了會情緒失控。”
“她沒有我們想的那麼脆弱，但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堅強。”傅行止表情略顯凝重，“她覺得孩子就算是還葉家一條命。”
“葉丹霖已經醒過來了，但這件事並未公開。”
“所以待會兒的官司……”傅行止沒有說下去，就知道待會兒的官司是場硬仗。
……
沈長風聯繫了所有能聯繫的人，才知道葉丹霖轉去了一傢俬人療養院做康復。
今天也恰巧是官司開庭的這天，葉家的人去了法院旁聽，葉丹霖病房外面只有葉家請來的幾個保鏢。
沈長風換了白大褂戴了口罩，才騙過了門口的保鏢進了病房。
見到沈長風的葉丹霖，臉上都是意外，“你怎麼進來的？怎麼穿成這樣？”
但是見到葉丹霖的沈長風，更意外，他身上撤了各種儀器沒錯，但應該能坐起來的，可他卻躺在牀上。
“有點事情要找你，所以就來了。今天南希推你的案子開庭，但你家這邊聲稱你還沒有醒過來。”沈長風長話短說，專挑重要的。
聽到這話，葉丹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這樣醒過來，和沒醒又有什麼區別？”
沈長風倒是有幾分不解，什麼叫“和沒醒又有什麼區別”？
他看着葉丹霖平躺在牀上，從他進來開始，男人就沒有坐起來過。
難道……
似乎是看到沈長風的探究，葉丹霖自暴自棄地說道：“是啊，我癱了。”
雖然是撿了一條命，但醒過來之後發現左半邊身子動不了，再做了詳細的檢查，才檢查出來神經壓迫，導致的癱瘓。
沈長風一度以爲葉家是想泄憤所以遲遲沒有公開葉丹霖醒過來的事情，但沒想到葉丹霖半身癱瘓！
“但你說陸南希推我是怎麼回事？那天晚上我追東方宇到衛生間，是陸錦瑟攔着我。”最後也是陸錦瑟失手將他推了下去。
他沒抓到東方宇，反倒差點爲了這件事喪命。
葉丹霖一想，知道陸錦瑟是陸家衆星捧月的小公主，該是陸南希幫她承了這個罪名。
“是，我知道是小七失手推了你，但如果你能出庭，你醒過來的話——”
“我不會出庭。”葉丹霖打斷沈長風的話，直接拒絕了他要他出庭的請求。
“你是當事人，而且你醒過來了！你必須——”
“沈長風，你彆強人所難了，我現在這樣出去，丟人現眼嗎？”葉丹霖眼中全是死灰，“半身癱瘓的我出現在法庭上，讓人笑？”
聽到葉丹霖的話，沈長風一時間啞口無言，他爲了陸南希，的確想讓葉丹霖出庭。
但葉丹霖現在的情況，出現在法庭上必然要做輪椅，而且他半邊身子完全動不了……
一個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緝毒警察，忽然間半身癱瘓，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出現在人羣中？
“但是現在你們葉家，一定要讓南希付出代價。”
“不該嗎？”
“但你已經醒過來了！”
“我半身癱瘓！”
沈長風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也沒辦法改變葉丹霖的想法，除非他能奇蹟般地站起來。
“另外，你們找人頂罪這件事，不該負法律責任？”
“你不上庭，又有誰知道南希幫小七頂罪？”
話說到這裡，雙方都知道沒辦法和談。
“我沒辦法強求你出面，但你醒過來的事情也不能瞞一輩子，你想清楚吧！”
就在沈長風要出去的時候，空氣中好像瀰漫着一股子異樣的味道，從葉丹霖身上發出來的。
沈長風頓了一秒之後知道這個味道屬於什麼，卻在他還未開口的時候，葉丹霖就已經勃然大怒地吼着：“滾出去！”
他用他可以活動的右手使勁兒地揮動着，想要讓沈長風出去，不想自己最狼狽的一面被人看到。
外面的保鏢聽到裡面的動靜，連忙開門進來，發現剛纔進來的一聲竟然是沈長風，立刻將人給趕了出去。
醫生護士匆匆趕來穩定葉丹霖的情緒，站在外面的沈長風只聽着從病房裡面傳出來的嘶吼聲，他徹底明白葉丹霖不願意出庭的原因了。
一個昔日警隊精英的男人在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半身癱瘓不說，連大小便都失禁需要人照顧，該如何面對外面的世界。
他骨子裡面的傲氣，恐怕寧願自己永遠都醒不過來。
沈長風坐在病房不遠處的走廊椅子上，臉上的表情低沉而又複雜。
到底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爲了讓陸南希平安無事，就要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半身癱瘓的葉丹霖出庭，他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尤其是現在，沈長風的腦海中全是葉丹霖剛纔聲嘶力竭的畫面。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邊坐了多長時間，直到葉丹青過來，怒氣衝衝地看着他。
“誰讓你過來的？你爲了陸南希，到底要把我們家逼到什麼程度？不是隻有你陸南希是人，其他人都要爲她的自由買單！她有本事幫陸錦瑟頂罪，就要有本事承擔這件事的後果！”葉丹青看到沈長風之後，情緒一度失控。
在知道葉丹霖現在的狀態之後，沈長風沒辦法再要求葉丹青什麼。
“我不知道……”不知道葉丹霖會半身不遂。
“沈長風，我現在才發現你和那些人沒有什麼兩樣，虛僞道貌岸然。”葉丹青該是生氣沈長風找到了這裡，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衝着沈長風就是一頓叱罵。
沈長風看了眼時間，這時候官司應該告一段落，所以葉丹青這麼生氣的緣故是因爲陸南希贏了？
但現如今這個局面，沈長風卻是怎麼都高興不起來的。
“你走吧，我爸媽要是來了看到你的話，會忍不住弄死你。”葉丹青別開眼去，不想再多看沈長風一眼。
沈長風不知道該和葉丹青說什麼，最後只能什麼都不說地從這邊離開。
有些痛，無法感同身受，說再多，不過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
沈長風覺得此刻離開，纔是對葉丹青的尊重。
但是走出療養院的沈長風，心情卻沒見的好了起來。
彼時，沈長風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助理打過來的。
“沈律師，一審我們佔了上風。”
“嗯，然後。”
“吳律師提交了葉律師惡意操控輿論的證據，律師公會那邊接下來會調查這件事。”
沈長風的眉頭緊緊蹙着，下意識轉身看着療養院，想到葉丹青剛纔那麼生氣……
因爲吳律師提交了當初他說不會當做證據的證據！
沈長風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條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