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下,敖小玉小臉刷白。
龍王爺爺的分神突然崩碎,嚇得她瞳孔一顫。
特別是看見陳淵那雙金色眼睛,如芒在刺,讓她忍不住腳步往後退了幾步。
陳淵眼中金光斂去,恢復如常,捋了捋袖子,將上面濺的水珠子抖了抖,
“姑娘就此回去吧!”
“給你家龍王爺帶個話。”
“他想找死別亂禍害人!”
他那嘴上是一點也不客氣,隨後擡起眼皮來,語氣帶着戲謔,“陳某這大好時光還未享受,何必淌這攤渾水。讓你家龍王爺,以後別走我這條道。”
“陳某會不高興!”
敖小玉聽得這位武聖爺的訓斥,心裡那叫一個驚惶,自家龍王爺被訓的如此,他也不敢接話,也不敢反駁。
只能小雞啄米,點點頭,
“晚輩這就走。”
說着,她腳步一起,身影化作清風,飛過池塘,吹過竹林的新葉,捲起了兩片,啪地把門撞開,出了門去,頗有些驚慌的樣子。
等對方離開,涼亭下,一個酒葫蘆率先落在桌子上,橫放着轉動,葫蘆口飛出兩個小盅,落在桌上兩邊,搖搖晃晃,與石桌震出清脆的聲響,才穩當下來。
接着,一隻老手按在旋轉的黃皮葫蘆上,將其拿了起來。
緊隨着,就是一聲鼻子的吸氣聲,接着就是嘴巴里發出的嘖嘖嘖聲。
“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嚇得。”
董老頭出現在對面,臉上樂呵,拿着酒葫蘆,給陳淵倒酒,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董老方纔不也嚇得躲了起來,那位龍王爺神識降臨的時候。”陳淵端坐,一隻手撐着大腿,一隻手拿着酒盅的底,兩指轉了轉,揭了對方的短,
“你這是偷了人家龍宮裡的什麼重寶,心虛呢,怕人家正主找你。”
董老頭臉上一紅,“什麼重寶,就一點酒而已,忒小氣了些,都多久了,還記得。”
陳淵聽了這,才恍然,以老董這酒蒙子的樣子,這聽起來就順理成章了。
只是那酒怕不是什麼簡單東西。
“那酒還有麼?”
陳淵來了這麼一句,似笑非笑。
誰料董老頭聽了,立馬把葫蘆一收,一副防賊的表情,“說什麼呢,早喝完了。”
隨後發覺自己反應過激,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都老黃曆的事情了,哪還有。”
陳淵瞧他這樣,哭笑不得,也不打趣他了,問起了正事,
“之前,你和其他人一樣辭別,我還想着董老你另有他事!”
“難道這幾日就是去會了方纔的姑娘?”
董老頭聽了這話,兩隻手直拍大腿,
“說起這事就來氣。”
“老夫當時喝多了,見氣氛到了,跟着其他人一樣,離開第九山了。”
“等我酒醒了,才反應過來,去第九山找你,你那手下,說你已經離開了。”
“我想着算了,找了你小子又沒好事,就在錦官城各大有名的酒水客棧嚐嚐味,後來就碰上那小丫頭了。”
“對哦,老頭子我身上的禁制都沒解呢。”
陳淵聽了這傢伙這幾日的際遇,一整個大無語,擡手朝着對方黃庭處隔空一點。
立馬,空氣震動,從老董體內傳出一聲龍吟之聲。
接着,叮叮噹噹。
老董身體一僵,一個個光圈從他體內浮現而出,套在他驅幹直上,把他整個人都繃直起來。
五個圓環,共五色,金鐵材質,上有龍紋,代表五行。
之前,這五行環,禁錮着董老頭的五座神藏。
陳淵直接彈出幾道劍氣,叮噹擊在五行環上。
這五個圓環當即一漲,隨後咻咻咻地飛離老董身子。
接着陳淵一拂袖,這五色神環往天上一飛,不見了蹤影。
不久後,跑出青山縣的敖小玉,跑進浪蕩山裡,拍了拍胸脯,嚇死寶寶了。
那位武聖前輩連龍王爺爺都不給一點面子。
她剛纔出來,發現原先來的路和景象都變了,還好,還好,自己還是出來了。
這時,幾聲破空聲飛來。
敖小玉一看,五色流光朝着她這邊直接飛來,那是她的禁器,少女手中趕緊掐訣,要收回來,不過在她瞪大的眼睛中,那東西卻不聽指揮,直接朝她衝來。
小院裡,混身輕鬆的董老頭重新坐了下來,
“陳小子,老頭子我這幾天也不是白混的,我跟你說,現在錦官城內強者如雲,這不是形容,而是數量,我看到了不少熟人,你瞧瞧,連相距百萬裡的東海都來人了。”
說着,頭往前湊,一臉神秘,“老夫甚至還見着了古老的氏族蹤跡。”
“這有什麼奇怪的,你不就是豢龍氏嗎?”陳淵不以爲意。
“不一樣,他們曾是這片大地的先民,神秘古老的緊,我們豢龍氏也只是被後來人封的,他們古老強大,天生與這片天地親近,隨着滄海桑田,難覓其蹤跡,真正說起來,他們比天人還神秘。”董老頭難得認真,煞有介事。
陳淵不瞭解,但看老董說的不似作僞。
“瞧這架勢,當真熱鬧啊!”
“什麼熱鬧哦,我看要出大問題,幸虧你溜的快,不然被架在火上烤,也頭疼。”董老頭哼哼一聲。
“對了,忘記說了,你辭官的事,錦官城裡的人還沒傳開,好像被壓下來了!”
陳淵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意料之中的事。”
“朝廷要輕拿輕放,還想要我這張旗,於我第九山便會相安無事。”
“我只要不現身,朝廷之外,就會有人投鼠忌器。”
“容我偷得半日閒!”
“一進一退,陳某思量過了。”
董老頭那酒糟鼻聳了聳,眼皮子顯得迷離,一臉羨慕,一把把酒盅子放桌上,“所以說,實力纔是道理,老夫決定了,準備在這裡閉關,衝擊龍虎,不然站在你小子跟前,顯得老夫很廢物的樣子。”
“當然,得趕着趁着亂前,提升一下自保的本錢!”
“不能瞎喝酒了。”
董老頭想上進。
陳淵自然舉雙手贊成,這兩年對方一直停留在半步龍虎,他也看出來董老頭離龍虎只有臨門一腳,積累夠了,“董老儘管去,陳某會助一臂之力!”
“等的就是這句話,老夫覺得穩了!”
“來,提前助老夫成功!”
就這樣,說做就做的豢龍氏董老頭在黃昏時分,拉着陳淵,跑到浪蕩山,找了個不錯的風水寶地,開闢了一個粗淺的洞府,選擇閉關。陳淵贊助了陰山聖樹,定住此間洞府,給他聚氣之用。
接着,陳淵離開了那地方,靜等對方的好消息。
接下來的日子,陳淵安靜地待在青山縣,待在小院裡,待在妻女身邊,一日三餐,平靜祥和,沒有其他人打擾。
閒暇時,去浪蕩山間那些熟悉的地兒走上一圈,走走當巡山校尉的老路,別有些新鮮感,隨後去老吳那兒小酌一杯。
對了,他的那些契妖們都隨着回了這地方,日子比他愜意多了。
就這樣,陳淵在的這些日子裡,小院的池塘多了幾分顏色,魚兒在水中游。
而池塘邊上,多了一點綠意!
是一顆小樹苗!
這是一位父親給女兒種下的平安樹,是一株桂花,寓意着富貴吉祥!
直到一日深夜,牀上的陳淵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他眼中金光涌動,神色驚疑。
這時,背後有兩隻白皙如玉的雙臂將其攔腰抱住,出現一個柔柔的聲音,
“將軍,怎麼了?”
“空間發生了震盪!”陳淵開口,皺了皺眉,朝着西南方向看去。
“爲何妾身沒有察覺到。”一張充滿異域風情的豔麗臉龐靠上了陳淵的肩頭,帶着慵懶,身上的淡紫色紗衣從肩上滑下,露出大片春色。
陳淵拍了拍安歌的手,“放寬心,你先睡吧,我去看看。”
說着,陳淵從牀上下來,幾乎悄無聲息,牀邊的嬰兒搖籃,有一個小娃娃睡的正香。
陳淵出了裡屋,關上門來,隨後直接沖天而起,來到天外,凌空而立。
接着,眉心一陣霞光流轉,隨後天目大開,直朝着西南方向注視而去。
陳淵眼中的畫面飛速流轉。
猶如他身處傳送通道,腳下的夜色,城池,山林,都在腳下快速劃過,被拉成了一條條長長的線條。
彷彿萬里疆山,不過是一眼劃過,甚至,有白骨城的景象,都在其中一閃而過。
只是,很快,他的眼睛陷入了一片刺目的白光。
天地間,發生了恐怖的大爆炸。
那白光刺眼,如同淬了毒的鋒芒,刺破雲層與黑暗,將天地間的一切都鍍上慘白,整片天地亮如白晝。
緊接着,便是虛空坍塌的極致毀滅,火光與黑洞在其中瘋狂翻涌,像一頭從虛空掙脫的巨獸,張着吞噬一切的巨口。
而這吞噬一切的畫面,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將“陳淵”吞沒。
小院上空,陳淵天目一陣刺痛,猛然閉上,伴隨着腦海中一陣耳鳴,讓其額頭蹙起。
三四個呼吸後,那陣攪人的耳鳴消失。
陳淵從其中緩過神來,蹙起的眉頭卻沒放下來。
剛纔那是超大範圍的空間坍塌!
十萬大山方向。
看來事關那個界面通道。
這是朝廷出手了?還是天人下界,抑或是類似東海龍王那些人出手?
陳淵心中思緒飛轉,想再以天目洞徹虛空,進行查探,結果再睜開,還有那種刺痛感,隨着天目神通運行,這種刺痛感越來越強烈,想來方纔被反噬,短時間不能急着重啓,他沒強求,選擇閉上了天目。
他心中想着乾脆陽神出竅,馮虛御風,不過很快就按下了這念頭。
根據目前他掌握的幾方信息,這事就是個火坑。
算了!
此事有風險,與自己的初衷相違背,犯不上。
陳淵壓住親身探究的心思,決定先靜觀其變,等天目運轉再瞧。
他乾脆浮空打坐,調息盈神。
時間如流水,黑夜越來越淡,直到遠方天際線露出一抹魚肚白,雲層翻涌,在風裡輕輕漾開。
乍然間,東邊雲層裂開一道金縫,緊接着,半輪紅日探出了頭,猛地從雲絮裡躍出,瞬間將雲海染成熔金般的暖色。
萬道金光驅散夜色,雲團被鍍上金邊,霞光漫過天際,將雲海變成翻滾的金浪,天地間一片澄澈,中有一道身影懸在雲端。
陳淵睜開眼,金光鋪面,神完氣足,眉心天目再度張開,畫面飛速流轉,如同洞徹九天十地。
不消片刻功夫,陳淵天目運轉到了極盡。
只瞧着滿目瘡痍,天地恐怖,陷入混沌。
都已經認不出地方。
那天上的窟窿感覺更大了。
陳淵還想往裡看一眼,結果突然,他眼中的畫面碎裂,一道凌厲氣機乍然而起,斬斷他的窺探。
隨後一聲冷哼,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小院上空,雲層之上,陳淵眼前畫面一變,迴歸本身,他捏了捏眉心,眼中閃過一抹陰色。
有人打斷了他的施法!
很突然!
不知對方什麼來路?
看畫面,昨晚十萬大山應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他面露沉吟之色。
隨後閉眼,沉入泥丸,啓動自己的耳目,呼叫一個人的名字。
半刻鐘後,陳淵睜眼,化作一道流光往下,回到小院,一切照常。
大概半天后,正在裡屋外,坐着躺椅,抱着女兒搖啊搖,逗的小傢伙咿咿呀呀直笑的陳淵,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人!”
“大人!”
“.”
搖動的躺椅停下。
陳淵抱着小安安,親了一口,“安安,爹爹等會抱你,先去找孃親。”
小不點聽不懂,依舊咯咯在笑。
正在旁邊刺繡的安歌接過,小不點便開始眼淚汪汪,哇哇大哭。
安歌只得將她抱進房裡哄。
陳淵哭笑不得,隨後意識沉入泥丸,泥丸中,坐於青蓮之上的陽神睜眼,陳淵手朝着下面雲氣一揮。
其中一團雲氣打了個漩,從中走出一個山羊鬍來。
“公孫先生呼喚我,是事情有了眉目?”
陳淵陽神開口,隨後身子一晃,來到公孫羊的神識投影面前。
公孫羊擡手一拜,“回大人,屬下還沒收到確切消息,但剛剛,我們得令,雲頂山封山戒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