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鎮魔關中雲霧翻涌,天地搖顫。
夜叉赤目如血,修羅六臂狂轟,龍衆隱於雲氣,迦樓羅振翅斬下羽劍,幹達婆如同天女,在霧中飄渺騰挪,彈奏天音,殺機不絕。
“轟”
“轟”
“轟”
遮天蔽日的攻勢,如山嶽壓下,又如狂風暴雨,朝着年輕僧人殺去。
虛空轟鳴,房屋崩碎,大地猛然一沉,掀起滾滾煙塵。
狂暴無比的風壓率先襲至,卻只見那灰白僧袍被風掀起邊角。
只見此僧眉心一點硃砂在幽暗天光下泛着微光,那張俊美妖異的臉龐,在滾滾煙塵間,面如平湖,泛着慈悲相。
風波惡,其手中錫杖往地上一點,咚的一聲,如鼓點炸響,頃刻間,一縷金光乍現,隨後搖身而起,刺破幽暗。
與此同時,數道兇猛殺機齊至。
夜叉的擎天大手覆蓋裡許,青灰色的皮膚看着如同一座大山壓下,帶着磅礴巨力。
迦樓羅的金色羽劍,呼嘯斬下,密不透風,令人窒息。
幹達婆的天音美妙,卻暗藏殺機,混着滾滾煙塵,捲起空間絞殺;
須臾間,
“噹噹噹”
兩方碰撞,滾滾煙塵間,金光耀眼,撞擊聲如鐘鳴急促。
五部大魔,過去佛門的護法部衆,非尋常龍虎可比,有的已經離妖王只差一線,哼哈怒叱,神通驚人,帶着怨怒,一道一道狂轟,顯然怨氣極大。
等一輪攻勢散去,煙塵竄空,一雙雙如房屋大的駭然眸子,盯着其中,隨後瞳孔緊縮,咬牙切齒。
“羅漢金身!”
那中心,金光不滅,有梵音唱響。
灰燼間,那位阿羅漢方圓數裡,夷爲平地,滿目瘡痍,自身立足之地,安然無恙,僧袍之上,纖塵不染。
一尊丈六金身浮現在其體表,佛光如輪,虛空梵音唱響。
幾位大魔聯手,打的聲勢浩大,卻破不了防。
“走!”
幾尊大魔見沒有機會,沒有絲毫猶豫,只能避其鋒芒,咬牙跑路,把這城關讓出來,給這位阿羅漢讓路。
結果,只見,一聲急促的“叮鈴叮鈴”聲響。
那僧人搖了搖左手上的錫杖,銅環撞擊着,發出如此聲響,而隨着這聲急顫,天地間那滾滾霧氣中,半透明的白色蓮花於虛空中生出,綻放,蓮心處光芒相互交織,竟欲將半個鎮魔關倒扣在一個巨大的蓮花陣中。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諸位,該回歸正途了,叱!”僧人這一刻,丈六金身雙眼如電,充滿銳利光芒。
“蓮花法界!”
“這禿驢不想我們走,欺人太甚,諸位一起打斷他。”
幾部衆的大魔像是得了應激反應,惱羞成怒,反而殺向那位“年輕”的阿羅漢。
青面夜叉,獠牙怒張,咚咚咚,如山柱一般的大腳,朝着僧人踏去,狂暴的惡風撕裂空氣。
僧人右手手腕輕轉,佛珠驟然散開,八十一顆佛珠綻放佛光,旋轉而開,在空中連成金色光網。
青面夜叉的大腳踩上去,頓時發出淒厲痛叫,如踩在了炭火之上,腳底板現出滋滋的聲響,一縷縷黑煙泛起,直將對方的大腳生生磨滅。
隨後,幾顆金色珠子沿着其腳根旋轉飛起,化作光輪,到夜叉腰間,然後猛然一緊,青面夜叉如山嶽般的身軀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飛速變小。
與此同時,一尊修羅從雲層中殺出,如同惡鬼猙獰,三頭六臂,六臂各持刀槍劍戟,周身捲起滔天戾氣。其揮臂擲出三叉戟,戟尖拖着血色流光焰直刺年輕僧人面門。
“叭!”
僧人張口,一聲浩蕩佛音出,如鐘聲撞響,虛空一震,蕩起漣漪,長戟飛至丈許前,陡然一震,懸空定住,嗡鳴不絕,戟尖與空氣摩擦迸出璀璨火星,卻再也不得寸進。
就在這時,一條巨蛇從地底下鑽出,巨大蛇身帶着腥臭惡氣,鱗片泛着青幽冷光,盤旋纏繞年輕僧人的方寸之地,虛空禁錮,接着,巨大蛇頭昂起,往下“嘶”地大口張開,吐出一把絢爛光劍,直斬對方。
而卻見,年輕僧人丈六金身一震,霸道無匹的力量直接將虛空禁錮震開,擡起的右手直接拍散光劍,隨後指尖彈出三道佛光,正中蛇首、七寸與尾尖,那巨蛇頭瞬間痛得翻滾起來,如巨形推土機一般,沿途所過之處,盡被摧毀,巨大蛇身在這個過程中被打回原形,縮成十數丈長短。
而這時一尊迦樓羅盤旋在高空,厲嘯一聲,斬下的劍羽速度極快,而這位年輕僧人袖子一飛,如遮天蔽日,直將收走金色劍羽,隨後合掌吟唱,一道道梵音瞬間沖天而起,化作金色符文穿透那速度極快,隱於雲霧中的迦樓羅羽翼,將其禁錮住。
“li”
一聲厲嘯,這金翅大鳥失去翅膀,墜向長空,如炮彈一般,轟的一聲落下,炸起滾滾煙塵。
幾尊大魔轉瞬連連受挫,被禁錮,發出痛吼哀鳴。
唯一剩下的阿修羅見狀,轉身就要遁走,嘶吼聲掀起飛沙走石。
只是下一秒,那丈六金身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
阿修羅見狀赤目發恨,六臂齊揮,刀槍劍戟,幾件魔兵同時化作流光刺向這具丈六金身。
“阿羅漢,我族王者去尋天上人,就在不遠的十萬大山,莫要欺人太甚。“
卻見那僧人此時雙目微闔又猛然睜開,射出兩道銳利的金光,不閃不避,金身硬接,只聽“噹噹噹”幾聲金鐵交擊響,這些魔兵撞在金身上,火星四濺,隨後被狠狠彈開,亂飛出去。
隨後就見對方緩緩擡起右手,五指成爪,朝着阿修羅隔空一抓,一股無形而龐大的力量頓時將這尊修羅死死禁錮住,任其如何掙扎都無法動彈。
隨後再一用力,這尊修羅頓時面目痛苦扭曲,發出痛號,接着便如斷線的風箏般墜落下去,重重撞在下沉的地面,撞出一個大坑,激起漫天塵埃。
就此,這幾個部衆中的大魔,全部束手,而它們也從方纔的兇戾,變得心中升起懼意。
僧人踏空而下,腳下一朵朵蓮花托於足下,同時口中唸唸有詞,周身的佛光愈發熾烈,破開迷霧,與蓮花法界組成一個金色法界。
法界內梵音唱響,帶着智慧明淨的氣息,而那些躺在地上翻滾,痛嚎的大魔,身上的魔氣被金光消解,而在金光沐浴下,它們的猙獰本身,漸漸縮小變化,變成了一個個人身,匍匐在地,動彈不得。當最後一尊大魔被梵音渡化,那丈六金身漸漸縮小,恢復了年輕僧人的模樣,四周法界也隨之消失。
他走到一位身穿金色羽衣的面前,那少年跪倒在地,瞳孔帶着幾分驚懼,但臉上表現的兇戾,衝着其齜牙咧嘴,臉上時不時現出幾根金羽。
僧人呼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1”
“你是大身尊者的子孫,自有緣法,回去吧。”
大身尊者,在西方天,是一位鵬王,很多年前入了佛門,修成果位,神通廣大。
這金色羽衣的少年,聽了,神色驚疑,很快他發現自己能動了。
不再猶豫,沖天而起,發出一聲唳嘯,隨後一雙金色翅膀展開,變回迦樓羅的本體,化作一道金光往西邊山林去了。
剩下,還有四個“人”!
這些大魔被佛法變幻出的人身。
兩個少年,兩個少女,各有不同。
僧人用手摸了摸他們的頭,滿臉慈悲。
而隨着這個動作,這幾位原本兇戾,目帶凶光的少男少女,慢慢眼神變得柔和,以及一種詭異的虔誠。
他們聚在一起,跪在僧人面前。
而僧人低頭,那雙眸子彷彿歷經滄桑,
“我佛開示”
“東方有大乘法象,卻有五濁惡世,行此難事,劫數難定,需要傳法渡世。”
四位少年雙手合十,以頭搶地,滿眼虔誠,
“願爲尊者護法東渡!”
另一邊,天光初開,錦官城在夜色中甦醒,九道通門次第漸開,人馬熱鬧,喧聲鼎沸,比青山縣不知道繁盛多少倍。
自幽門關破,妖禍起時,這裡漸漸匯聚整個劍南道的世家名流,不少人一開始是爲了逃難,選擇在這躲災。
後來,蜀地氣運重塑,天生異象,連綿大雪,茫茫羣山出了不少好東西,消息傳出去了,引來大量外來人,魚龍混雜。
再到後面,天人墓葬的消息沸沸揚揚,多的是人蜂擁而至,各路大神通者齊聚不說,一些武道好手也是如過江之鯽。
在這裡的常駐人口短短几年時間飆升了十數萬戶,自然的,這裡的房子價格水漲船高,
錦官城如今,在整個大幹之中,怕是除了神都之外,最熱鬧的地方。
昔日在中原百姓嘴裡的西南荒僻之地,武道不顯,如今成爲了一個武夫遍地走的雄城。
這裡的武者密度驚人,在大街上隨時可見背刀拿劍的江湖客。
第一是這裡有很多妖魔材料,當作修行資源,用之搓丹,煉器,已經形成了產業,這在其他地方基本不常見,許多商號,勢力選擇在這裡成立分號,由此蜀地與外互通有無,越來越熱鬧。
第二,自然是這裡成了“臨仙城”,天人的風波沸騰數月不止,不曾停歇,有天人下界,小道消息傳的漫天飛,武道中人趨之若鶩,更別說,還有那些隱世幾百年的老傢伙都炸出來了。
隔幾天就有爆炸消息傳出,簡直聽都聽不過來,甚囂塵上。
可以說,如今的錦官城,藏頭臥虎,一點也不爲過。
而最近幾日,錦官城道撫司所在,雲頂山在實行戒嚴,讓城內許多人看不明白,你說有什麼緊急事,錦官城照舊,沒發生什麼,連城門守備都沒有什麼動作。
可雲頂山已經戒嚴數天了。
這天上午,春光明媚,惠風和暢。
駐守撫司的司禮監那位曹公公從巡天大殿出來後,飛向雲頂山一座側峰,其間整體呈黑白色調的樓閣點綴其間,如一副春日山水墨畫。
其來到這座側峰峰頂上,來到一座建築前,還沒走兩步,就被兩尊如門神一般的銀甲將軍攔下,眼睛如刀鋒一般,口裡發出悶聲。
“大將在閉關!”
“公公請回吧!”
曹公公手拿拂子,伸着頭往裡瞧,隨後面色爲難,
“都這麼多天了,齊大將還在閉關?”
“齊大將畢竟是一司主將,已有快半月不理正事,撫司上下還需齊大將調劑,諸多不方便,再這樣下去,就亂套了。”
“如今軍中戒嚴,齊大將遲遲不露面,朝中來的大人和其他道將軍已經頗有微詞。”
“國師大人已經看在那位陳將軍的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此中茲事體大,不要誤了朝廷大事。”
他說到後面,聲音慢慢變小,伸長着頭靠近,臉上帶着豐富的表情動作,姿態放得算是夠低了。
而守在外面的銀甲將軍,面色堅定,不肯讓步,搖了搖頭,“大將給我們下了嚴令,他這次閉關至關重要,我們也是聽命。”
曹公公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踩腳沒哎了一聲,只好一拂袖,轉身離開。
他認爲齊大將所謂的閉關之言,只是託辭,是對朝廷對那位陳將軍的做法發出的無聲抗議。
不只是他這麼想,其他人也這麼想,不然城外風波不止,這個緊要關頭,閉什麼關。
可偏偏,現在的情況,是說不得動不得,從國師大人的態度就知道了,不管是齊天大將,還是下面的幾山兵馬,尤其是第九山,國師大人都沒有傳令使喚。
還不是因爲那位陳將軍臨走前放出話來!
至於他嘛,兩頭受氣,曹正想了想,心中煩躁,方纔巡天大殿傳出的一份調度,只能厚着臉去找其他兩位將軍了。
曹正來到第十山,如今這裡是北涼來支援的涼州兵馬所在,因爲第十山伐山軍的建制已經被打空。
領隊的是負責北涼的鎮魔大將霍震。
當曹正一路來到山上中郎殿,等待對方兵馬去通報時,這座中郎殿後院一間靜室裡,有薄怒聲響起,
“你們王爺瘋了不成!”
“那位天上來的本來跟朝廷合作,被姓陳的擊敗,現在肯定忌恨朝廷,他找此種存在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關鍵他拿什麼掌控此種存在,那可是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