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龍關,位於三秦故地,萬里龍嶺間的一座險關。
乃是直通中原的三大門戶之一!
關外,萬里龍騰,惟餘莽莽,化作天塹,橫隔北涼,蜀地,中原,其中妖魔不計,藏龍臥虎,山勢之間,分割天地寒流,飛鳥不得過。
一旦過了此關,山勢陡然直降,直入關北,有古老的秦腔壯懷。
這日,最後一點殘陽消失在西邊的蒼莽之間,夜色悄然。
“咚咚,咚咚”
這座依山而建的雄關大府敲響了暮鼓,鐘鼓城樓咔咔咔關上了大門。
外面的蒼莽夜色被關在了城外,城內卻是升起了萬家燈火,喧囂熱鬧,華燈夜上,人流依舊。
城中有一條溪流,從高山瀑布流下,如引天上之水,河中有一盞盞漂亮的花燈飄蕩,順着往下游而去。
沿街兩岸,熱鬧非凡,有魚龍花燈在街上由人舉着飛舞,還有噴火的,耍技的,賣糖果的,放燈的,公子佳人,販夫走卒,人流川流不息,歡呼聲不絕。
而在流水上游,最是熱鬧,那裡有一座廟,廟外擠滿了捧着香火和貢品的香客,廟外燃起盛大的篝火。
隨着,爆竹聲響,廟門大開,呼啦啦,一夥身穿紅袍的人,擡着大轎,衝過鞭炮,衝破篝火,直朝着廟外衝。
頓時,香客們爆發出盛大的歡呼,跟隨着大轎洶涌,爭先恐追逐着去摸那高大的架輦。
人羣中有人高喊一聲,“龍王出巡咯!”
隨後,人擠人的人羣跟隨者那架輦衝街出遊。
架輦之上,一座金身彩繪,龍首人身的彩塑高坐其上,頭戴通天冠,下垂珠冕,那便是本地龍王彩塑!
而城中這條溪流,往下游出城,去數十里地,由此匯入外面波濤滾滾的白龍河!
此刻,城中四處熱鬧非凡!
而城中有一處地界,卻彷彿隔絕其外,座落在城中最高處,乃是府司衙門所在重地,氣派莊嚴,在夜色下,猶如一座巨獸盤踞在城中最高處,俯瞰着下面的城關。
巡天司幾個燙金大字,在門下昏黃的燈籠照耀下,晦暗不定。
就在此時,安靜的府司大門前,一道清風颳來,一道身影突兀出現,身形凝聚。
“誰?”
門口值守的兵甲,見到這道鬼魅身影,立馬暴喝,當即蹭地抽刀。
嘩啦啦,昏暗夜色下,盔甲碰撞,六甲士反應倒是不慢,圍上來人,寒光出鞘,目露冷光。
來人身穿藍衣,身材魁梧,身形倉井如鬆,揹負着雙手,燈籠的光打在此人側臉,冷哼一聲。
接着,其腳步往前一踏,
“讓你們府君前來見我!”
話落,其腳踩下的一瞬間,一股狂風生起,轟地將閉着的府司大門打開,也將圍上來的幾個甲士紛紛震飛。
接着,此人信步踏進了巡天司的大門!
“xu”
尖哨聲劃破府司的夜色。
十幾個呼吸後,府司衙門大堂前,來人一步一步踏上臺階,周邊,甲士舉刀緊盯着,一步一步跟着,面對氣勢威然的來人不敢輕舉妄動。
“本官乃是馭龍府臺!”
“堂下何人?”
“敢闖重地!”
只見,府司衙門大堂中,一襲穿着親綠色飛禽袍的人影,在兩位赤甲伴護下,走到堂前瞪大椅坐下。
一筆眉鋒如墨,面貌堂堂,走着四方步,帶着一身威儀,皺着眉頭看着門外。
卻見下一秒,那門外踏步而上的來人身形陡然化作一道殘影,速度無比,衝到堂上高座。
馭龍關府臺和身邊兩位赤甲,面色一變,只是還未來得及作出什麼動作,就見眼前一花。
接着,這位馭龍府臺就感覺身子一輕,被甩飛了下去。
啪的一聲落地,結結實實落在堂下。
而來人則大大方方在高堂椅上坐下。
“竟敢!”
椅邊,兩位赤甲色變,要抽出腰間刀,但那刀卻在刀鞘中始終拔不出來,接着,他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絲毫,如被空氣禁錮着,只剩下一雙眼珠子能轉,現出驚懼之色。
而從地上爬起的馭龍府臺,看着高堂上來人,面帶怒色,就要擡手召兵,就見臺上,來人直接袖子一甩,一道金光朝堂下甩出,一聲冷哼響起,
“給本使睜大你的狗眼瞧瞧!”
馭龍府臺擡起的手一把接住金光,面帶驚疑之色,接着緩緩下移目光看着手上接住的物事!
只見一塊金色長方形的令箭在他手上握着,正面印着龍璽印章,上有“代天巡狩”幾個小字,中間是“監察”兩個大字。
他趕緊翻了翻背面,一瞧,有巡天司大章的印記。
這一瞧,這位馭龍府臺額頭冷汗都沁了出來,雙手託着金牌令箭跪下低首,
“下官許必昌,不知監察使大駕光臨,還請恕罪!”
“都還站着做什麼,監察使大人從朝廷來,代天巡狩,見此令牌如見陛下。”
這話一出,門外的甲兵嘩啦啦單膝跪倒一片,
“拜見大人!”
勾越身邊的兩位赤甲這時發現身子能動了,神色吃驚下,趕緊扶刀單膝跪下。
勾越高坐堂上,看着下面的馭龍府臺,臉色有些陰沉,
“怎麼就你,你們府君呢?”
在三秦故地,府臺是知府,屬文官序列,掌管一府政令,府君是府司最高兵馬掌官,掌管敕令,同蜀地府司中郎將一般無二,屬武官序列,與府臺品級一樣,但形式上,往往掌管兵馬的府君纔是一府主事。
只是蜀地特殊一些,鎮守兩線妖魔,時刻戰備,府君與府臺沒有區分,中郎將一人兼任,只是地方職名不同。
馭龍府臺許必昌聽到勾越問話,纔敢擡起頭來,有些心緊。
巡天司監察使是天子腳下的大官,上面還有更高的三道巡天使,巡視三道,監察百官,但往往每一位巡天使手下的監察使,都有自己負責的一道之地。這位他沒見過,他以前只見過另一位監察使,負責他們關中道的監察,巡視各府,每一次,都有不少官員被抄家的抄家,砍頭的砍頭,威風不已。
此時,他確定手中的金牌令箭是真的,突然冒出一位監察使出現在他馭龍關府衙,而且面色不善,心裡自然咯噔。
“回監察使大人,遊將軍爲了城中安寧,正在帶兵巡視城外,並不在府內!”許必昌回答道。
“本使命他速速回來。”勾越皺眉呵斥。
“這”許必昌有些猶豫,見這位監察使的表情,趕緊道,
“還請監察使稍待,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這兩日城內有些特殊,將軍需要巡視城外八十里外白龍河,以防河中妖孽作祟。”
勾越聽到這,卻沒有露出意外表情,反而眼中冷光一閃,“爾等既防白龍河的妖祟。那爾等治下這城中,現在如此熱鬧,又是怎麼一回事?”“就爲了給那龍王立廟上香?”
說到這,勾越袖子一拂,將堂前桌上的令箭等物全部掃下,勃然大怒,
“好大的膽子!”
“此妖可受朝廷敕封,爾等就敢縱容建廟受香?”
“此妖興風作浪,禍害山外多少年,你們城中百姓竟還熱熱鬧鬧給此妖敬獻香火,豈不是助紂爲虐,愚蠢至極,怎麼,給那頭老蛟龍過六百歲壽誕不成?”
勾越冷笑一聲,一股屬於半步龍虎的威壓傾泄而下。
而這話如同驚雷劈在躺下的馭龍府臺身上,強大的威壓讓其胸口一窒,眉眼一跳,馬上彎身,
“大人息怒!“
“下官也是有苦難言。”
“那頭老蛟盤踞白龍河數百年,又身處龍嶺深山,神通廣大,手下水族又衆多,勢力縱橫,我等一府之地,實在難以奈何,只能想盡辦法相安無事。”
“鬧得兇時,下官們不是沒往上報過,道司將其壓下來了,後面碰到上面巡查的監察使聽聞此事,也插手過,但就算如此,也只是各退一步,談了一些條件,後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於是,我府城裡的百姓,也只能獻些香火給這尊老蛟,讓其水族消停一些,長此已往,也就形成了規矩。”
勾越聽到這,也不是傻子,皺了皺眉,
“此地情況上報,你們道司將事情壓下來,其他監察使也來過,還是奈何不了?難道這頭老蛟修成了通天的本領不成?”
不料這位府臺卻說道,“此蛟修成蛟龍,神通確實廣大,但自不敢與大人爭輝,只是裡面還有一層利害關係。”
“說!”
“這龍嶺萬里,蘊養無數天材地寶,山精鬼怪,裡面自然別有洞天。”
“此去往北三千里,龍嶺腹地,有一座洞天名曰太白,常年閉世不出。而下官曾聽道司的上官提點過,這頭老蛟龍乃是這座洞天某位高人豢養的一頭蛟龍,曾在這座洞天擔任鎮山神獸多年,至於後面這頭蛟龍回白龍河,是怎麼一回事,下官就不知道了。”
這纔是根本原因!
導致這頭孽蛟在此地興風作浪多年,卻未曾有人除去1
原來裡面牽涉到一座洞天,那往往就代表着有龍虎存在!
勾越聽到這些說法,臉色微變。
事情一旦牽扯到龍虎這種層級,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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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一股無名火涌上其心頭。
怎麼老子辦個事,牽扯到一大堆,就沒一件順心的。
他想起在陳龍虎和徐少卿來時打的包票,總不能風風火火地來,然後灰溜溜地回去,心下一狠,
有關係就有關係,自己身爲朝廷監察使,背後靠着巡天司,靠着朝廷,怕他一頭老蛟龍。
更何況,這事沾上了那尊陳龍虎,多少也算關係。
“砰”
他直接拍桌起身,眼睛瞪若銅鈴,
“你去,將你們府軍精銳召來!”
他這麼一弄,把馭龍府臺嚇一跳,
“大人爲何要調兵?”
他擡起頭來。
卻見勾越這位三道副監察使沒好氣道,
“本使看那頭孽蛟不高興不行嗎?本使要將他的老巢端了。”
馭龍府臺聽到這,豁然起身,眼皮狂跳,“大人,牽一髮動全身,您要不要三思?”
勾越身子一閃,從高堂上下來,來到這位馭龍府臺跟前,面色陰沉,
“本使身負朝廷欽命,還怕一頭孽蛟不成,快去,爾等若是違抗命令,知道後果!”
他自然犯不着跟這位說太多。
這位馭龍府臺聽聞,咬了咬牙,“是!”
說着,就要轉身下去,腳步都有些飄。
不過接下來,身後傳來勾越的聲音,“下面太吵了,刺的本使臉直疼,去把那個龍王廟拆了。”
“身負巡天司之責,這樣的畫面讓朝廷顏面何存!”
先從這一步開始!
馭龍府臺聽到這,又轉身領命,才帶人匆匆下去。
等人都走空,大堂內,勾越臉上的霸氣消失,沉吟糾結了一下,還是得保險一點要緊。
大腿還是要抱緊,別打了臉。
想着,其單手一翻,一張銀光燦燦的符篆出現在他兩指之間。
接着,其嘴角微動,快速說了一些話語,隨後單手一捏,將這張符篆捏碎。
銀色符篆砰的一道細小流光,就此飛出大堂外,衝向外面的夜色。
而另一邊,衙門下的城池,依舊熱鬧非凡。
龍王出巡,整座城池的人羣趕着熱鬧。
而就在這夥熱鬧間,山上的兵甲在快速調動。
一盞茶時間後,一大批兵甲衝下山去,衝到遊街熱鬧的的龍王泥塑大轎前。
“讓開!”
“讓開!”
接着,有甲士抽刀,直接跳上大轎,將上面的龍王泥塑劈的稀巴爛。
隨後,在衆多人羣譁然的目光中,這些甲士猶如虎狼一般,衝進了金碧煌煌的龍王廟,衝着裡面就是砍打劈砸,將其圍牆,院子,大殿紛紛拆了。
有一聲大吼響起!
接着就是刺耳的蛟吟聲,
這頭龍王廟上空立馬變得陰雲密佈,一頭大蟒從廟裡衝了出來,盤旋着柱子,飛上陰雲密佈的上空,發出咆哮。
“爾等敢拆壞龍王廟,大不敬,這是找死!”
“龍王必定治下罪責!”
這頭大蛇發出怒吼。
結果下一秒,一道流光從山上飛下,直接落在此蛇身上,將其血肉直接炸開。
而那座龍王廟也在甲士們頗覺快意的目光下,燃起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