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難笑了笑，兩眸清徹如水。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蠢貨竟還一如既往！”
那雙頭怪人被喚做蠢貨，也不氣惱，反而哈哈大笑道：“歲月悠然，倒是過的真快啊！”
“當年，你我被困在輪迴島中，日夜爭鬥不息。”
“你修的是善之根，我習的惡之本，誰也奈何不了誰，反而各自染了一分善、惡本源。”
“那輪迴島中時空駐留、歲月無痕，你我再經破出，已是兩千年前……”
怪人笑道：“想來那時，你已身染惡源、佛光蒙塵。莫說接掌如來衣鉢，怕是登頂須彌都不成！”
“讓我來猜猜，隨後你又做了些什麼……”
“惡源侵染下，你嗔念大發，於是，另闢一門，名爲密宗。想要藉此奪回佛門正統，那蘭陀大劫也自由此而生。可最終還是未能鬥過那你生生轉世、一直在菩提樹下苦修了數千年的師弟魔羅。”
“於是，你又轉世化名阿賴耶識，破入天境後修成善惡雙身。只求有朝一日，被人斬去惡源，再榮佛光！”
“兩千年前，西土大劫，一千年前，維州佛亂，都是拜你一手所賜！乃至此前不久那個什麼狗屁大日如來也是密宗門徒。仔細算來，死在你手下之萬靈蒼生，何止億萬？就你這小王八蛋還敢大言不慚口口佛果、善惡？”
“豈不可笑？！”
“哈哈哈哈……”
尖利、沙啞難聽至極的大笑聲密如潮涌般四下蕩去。
瞬移千里之後，又紛紛折返而回。
震起蕩蕩迴響連綿不絕！
“哈哈哈哈……”那怪人狂笑了好一陣兒，突而又轉悲聲道：“而我，卻是更爲可笑！”
“那時惡靈爆損、妖元大傷，甚而化形不能！”
“只好躲在荒墳古丘、陰溝地洞裡悶頭苦修！”
“既怕人，又怕妖，像只爛老鼠樣惶惶不可終日！”
“可憐以我堂堂上古妖靈之身，竟足足費了兩千年這才復元如初！”
“再一看，此時妖國已然今非昔比。”
“這些年來，被火麟、青丘兩族小輩兒壓過一頭倒也罷了！卻還……卻還淪落到與那羣呆猴傻蛇並肩齊名，簡直奇恥大辱！”
“悟難！”那怪人狠狠的咬着牙道：“你個小王八蛋！可知這一刻老子等了多久？！整整兩千年！”
“如今，也該了斷了！”
“就此先滅了你，再祭了那姓林的！”
“什麼狗屁佛、果，去他孃的吧！”
“給我死！”
那怪人厲聲狂吼着一把抓去，嚓一聲把頭頂上方那顆小腦袋硬生生的拽了下來！
再一看時，哪是什麼怪異人頭？
而是一顆黑徹透亮的碩大妖丹！
呼！
那妖丹隨風散開，化成一片黑霧，殺氣騰騰的直向悟難席捲而來。
“善哉！”
悟難笑聲讚道，身後忽而映出萬道金光。
呼！
大霧蒼茫，漆黑如夜。
唰！
金光璀璨，如日東昇。
呼呼呼……
刷刷刷……
霎時間，晝來夜去往來變幻！
好似歲月長河滾滾奔流！
於此同時，一幕幕幻象在那漆黑夜色之中、蒼茫大日下飛逝而去。
……
紅日初升，
一個白胖小兒雙手合十呱然墜地，隨而閉目盤膝，口吐聖言……
那一年，悟難降與西土聖城，
隨着一道清脆鐘聲，城主夫人生下一個白胖小嬰。
那小兒剛一出生，就雙手合十、盤起雙膝閉起兩眼，口口唸念竟是佛中大經。
隨即，一日凌空，萬光齊落。
照得座上賓客兩眼茫茫、四下皆空。
時稱：佛童轉世，大吉萬象。
……夕陽晚落，
一個俊俏小和尚手持木魚臨崖而坐，四下裡鳥獸靜臥，山河失色……
那一年，悟難師承如來，授其六子之名。
遠、離、悲、苦、劫、難。這佛門六子中最以悟難，佛法造詣最爲精深。
每在悟難誦經打坐時，千里方圓鳥獸安然，更有虎羊同臥，狼鹿並肩之奇！就連江河溪流也止住不前！
似是那萬靈草木盡被其染！
就連如來也爲此大爲驚讚，當衆嘆曰：“佛主吉兆！明日禪首！”
……
血海滔天下：
一個金裟僧人震聲大喝，周身上下道道佛光威然四射！
那時，魔關危急，如來應軒轅無極之約，親率佛門六子東渡九州。
隨後，佛道兩門聯手血戰，如來以身入陣。
狐妃、劍奴、佛門數子相續遭劫。
悟難一時情急，驟然祭出本命佛光，想隨如來徑入魔窟。
卻不想，被一道怪風捲入裂縫虛空。
此地，正是輪迴島。
除他之外，一直在暗中窺探，想要藉以漁翁之力的大惡妖聖也被捲入其中。
一個是極之善，一個是惡之極，互不可容。
於是，兩人在這方甚爲怪異的時空靜止之地，大相拼殺。
忽有一日，在兩人互染了一分善惡因果後，罩在島外的時空界陣轟然大開。
直到兩人逃出時才發覺：島中無歲月，轉瞬數千年！
距此時，已是兩千年前……
……
狂雷激閃、噼啪作響。
金碧輝煌的佛堂大殿中，威然立着一尊肉身大佛！
那佛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悄然滑落，隨而又聚攏成球，直在地上滾來滾去，直到雷光隱去，天顯魚白，那球突而化成一個脣紅齒白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兩手合十先向蜃牆一方深躬大拜，隨後又向天穹遙遙一拱手，隨而大步出門，再不回頭！
那時，已然化名阿賴耶識的悟難雙修大成，修出善惡兩相。
隨後，又施大神通把惡之身定在薩迦寺中，永不得脫。
由此，化出原相的悟難也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和修爲。
隨着一分本善之心，隨緣而去。
只求一日，有人能斬破此間惡身，從而釋出佛之真容！
此爲：舍惡求善，因果緣法。
……
街邊小店裡，
小和尚笑嘻嘻的湊近桌前，沒臉沒皮的向一個青衣男子討吃要喝。
那時，悟難初與林季相遇。
白慈山中，
小和尚一手探入懷中隨意搓出泥球，與那一個個將死之人換取靈石法寶，與他同行男子張大嘴巴瞪起兩眼，甚爲怪異。
那時，悟難和林季收穫滿滿，也正由此因果緣深！
隨後……
黑霧林、
雷光山、
薩迦寺、
一幕又一幕，一景又一景如電似閃般瞬息而逝。
咔！
咔咔咔……
一道道驚雷此起彼伏！
那兩片或是漆黑如夜、或是金光發亮的時空，瞬間被劈劃成線。
隨而，又一條條的縱橫交錯、四外伸展，遠遠的徑直刺破萬里虛空！
乍眼看去，就像是被誰在這茫茫天地間，空然佈下一局大棋。
而這局中僅有的兩子：
一個身披金裟恍如大日，
一個罩入黑雲恰如長夜！
仿若恆古如是一般，對面凝坐一動不動！
“這……可是因果道韻？！”良久之後，那黑雲之中透出一道嘶啞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