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56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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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繪懿緩過勁兒來,便強撐着和娘忙忙地收拾了東西,帶着含霜,一起去了和繪歆約定的地方等着。
那裡卻是謝家在這個鎮上的一處別院。
繪歆讓人將她們領進來,又見過了小含霜。繪歆見她玉雪可愛,也甚是憐惜她,便找了個乳孃帶着,就讓程氏和繪懿都騰出手來。
這邊繪歆又早早地讓人給程氏和繪懿都準備了新的衣裳首飾,給她們穿戴起來。只說是自己孃家的遠房親戚過來投奔,便將她們帶去了象州,安置在繪歆在象州近郊的一處私產田莊那裡。
程氏和繪懿這幾年在外受盡苦楚,需要有一段時間好好休養,才能更妥當地將當日的遭遇瞞過去。
繪懿到底年輕,雖說如今皮粗發黃,到底底子還在,將養一陣子,還能恢復過去。
只程氏本來就年歲大了,又常年跟着傅老三出江打漁,便很難再回復原貌。
繪歆仍是費盡心機,到處找各種方子,從裡到外,幫兩人調養。
因那處是繪歆自己的私產,謝家的人都很少過去。裡面的僕婦下人,都是繪歆後來添置的,跟範家和謝家都一絲關係也沒有。
繪歆也陪着她們在這莊子住了一個多月,纔回王府。只說是身子不適,所以提早回來了。世子謝順平仍在外練兵,又有意要同江南的秦五郎麾下交交手,居然一直都沒有在王府裡。
象州王爺和王妃知道繪歆身子不適,早就急命大夫過來給她看診,也都未在意她從天母娘娘廟提前歸來。
繪歆就派了人,隔三差五給自己的田莊送東西。
而程氏和繪懿就在此處安心住下,慢慢休養。此是後話不提。
這邊廂呼拉兒國裡,範朝暉派過去的幕僚,已是得了呼拉兒國禁衛軍大將軍的全力信任,便開始盤算要將在天牢裡關着的自己人救出去。只是又不能太過顯眼,以免讓人懷疑起那人的身份有問題。就對大將軍獻計道:“如今那天牢裡關着的,都是同攝政長公主過不去的人。我們不若找個機會,將裡面所有的人都放出來,也夠攝政長公主忙一陣子了。”
麗薩公主近日來同王兄以前的心腹烏扎和解了。聽了他的進言,又讓禁衛軍大將軍這邊吃了好幾次憋,正在興頭上。
禁衛軍大將軍如今只要能找回場子,便什麼都允了。就讓那幕僚自去謀劃,只讓自己以往安插天牢裡的人手,給他提供最大的便利。
於是一天深夜,呼拉兒國王都守衛森嚴的天牢裡突然起了一把火。本是看守的守衛,卻一個個醉的東倒西歪,不省人事。
範朝風從夢中驚醒,嚇了一跳。
只見天牢裡各個牢房,都被人有意擰開了鎖。已經有不怕死的人放手一搏,衝了出去。
範朝風慢慢在自己的角落裡站起來。本來應該陰暗的天牢裡,因了那火光,增添了幾分明亮和暖意。他的眼睛,在黑夜裡的視力已經逐漸恢復,如今藉着這邊一點的火光,他能看見四圍的犯人,或猶豫,或困惑,或驚喜,或沉思的表情。
一邊已經有人也起身開始往外跑去。
外面似乎有些守衛醒了過來,開始揮舞着大刀砍殺想要衝出天牢的人。
喊叫聲、廝殺聲,又傳來隱隱約約有人招呼同伴的聲音。
這種久違了的如同戰場一樣金戈鐵馬的聲音,喚醒了範朝風心裡深處的血性。他也大喊一聲,縱身從待了快三年的小牢房躍了出去。
從天牢裡往外的路,是一條狹長向上,彎彎曲曲的走道。
範朝風發現自己幾年來的苦練,不僅治好了雙眼,而且將功力提升了許多。便一路縱躍而過,很快就越過了許多同時往外衝的人們,到了天牢的上層。
此時此刻,天牢上層已成了一片血腥屠場。
一羣黑衣蒙面的人,正和數十個從外面趕來的天牢守衛鏖戰。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許多已在血泊裡的獄卒。
範朝風一瞥之下,已經加入黑衣人那邊,對着天牢守衛大開殺戒。
他的拳風剛猛,內力綿長,下手絕不容情。一招一式,再看不出當年他也曾是輕袍緩帶,玉樹臨風,對人溫厚仁和的翩翩公子。
似乎要把這幾年目盲被囚的憋屈都發泄在這些關押他的天牢守衛身上,範朝風出手快疾,瞬間已是放倒了七八個守衛。
那些黑衣人乍見有人從天牢裡面竄出來,居然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由對視一眼,心下覺得詫異。
範朝風也不想戀戰,出手解了黑衣人的圍,就當還了他們打開天牢的人情,對着他們又拱拱手,便轉身離去。
那些黑衣人得範朝風之助,也是意外之喜,便分了些人,衝到天牢下層,將自己的人扶了上來。又打個呼哨,已經如水流一樣,都退了回去。
天牢裡的犯人這才發現真是天上掉餡餅了,便奪路而逃,都紛紛衝出了以往戒備森嚴,如今空空蕩蕩的天牢。
天牢在呼拉兒國王都靠近西邊的地方。
範朝風提着一口氣,從天牢裡逃出來,便立刻往南奔去。
此時夜已深,天牢內部的廝殺,已經傳到外面的街道上。
遠處傳來軍隊的馬蹄聲,正往這邊狂奔而來。
範朝風站在空無一人的長街盡頭,擡頭望了望天空裡的明月,想起了當日他離家之前,和解語同看的那輪明月。
明月依然在,何時故人歸?
馬蹄聲越來越近,範朝風忙收斂了思緒,躍到一處高樓的屋頂,往四處看了看,就往西南處紅燈高照的地方奔去。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裡應該是呼拉兒國王都的青樓所在。
深更半夜,也只有青樓裡還有來來往往的有錢人。範朝風如今最需要的,便是要去“借”一些盤纏回家。
呼拉兒國的這條“紅燈”街,的確不同凡響。四圍站的姐兒,大部分同南朝都不一樣,只有少數姐兒似乎是從南朝而來。
範朝風躲在暗處,小心翼翼地搜尋着自己的目標。看了半日,已是讓他看中一個腦滿腸肥的男人。看着他喝得醉醺醺的摟着一個姐兒出了一處大門,又在門口同那姐兒調笑幾分,順便在那姐兒身上摸了幾把,才轉身心滿意足的下了臺階,一步一搖地往前走去。
等他走到範朝風躲着的暗巷旁邊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出來,快疾如電地將他拉了進去。
此人還未來得及呼叫,已是被打暈了過去。
範朝風從他身上很快順走了一袋銀子,又扒了他的外袍,穿在自己身上,就將先前脫下來的髒兮兮的囚衣套在了他身上。
有了銀子,改頭換面就容易。
範朝風將頭髮梳理了一下,又去找了處人家院子裡的井水洗了臉,便大搖大擺地往一處上等客棧走去。
那客棧的掌櫃正招呼跑堂的小二,要關門落鎖。
範朝風一步三搖地走進來,大聲道:“掌櫃的,要一處上房”
掌櫃的一看是有錢的主兒,馬上樂開了花,趕忙收了一塊沉甸甸的銀子,就讓小二領着範朝風去了二樓的上房。
範朝風又給了小二一些碎銀子,道:“給我上一桌上好的酒菜。再備上熱水,我要沐浴。”
小二見這位客官出手闊綽,自是喜出望外,趕忙謝了賞,趕忙出去張羅。
到底是大客棧,小二很快就端上來四熱菜,四冷盤,還有一壺上好的冰酒。
範朝風看了看桌上的菜色。熱菜有斬了件的烤風雞,一大盤切了塊的烤乳豬,一盤烤得蜜汁流油的小羊腿,和一碗奶油菌菇火腿湯。冷盤卻是醬牛肉、三色菜絲拼盤、水果拼盤和涼拌豆腐絲。
範朝風便伸箸每樣細細嚐了一遍,雖說趕不上當日範府小廚房的水準,在這呼拉兒國卻是數一數二了。連當日麗薩公主別院裡的廚子,都沒有這樣的好手藝。
範朝風便靜下心來,將桌上的菜,從冷盤到熱菜,從水果到羊肉,都吃得一乾二淨,才罷手。又喝了茶,閉眼打坐了半晌,等小二過來收了桌子,又擡來熱水,範朝風纔去裡間沐浴。
這一洗,就洗了一個多時辰。中間又換了兩次熱水,範朝風才覺得自己神清氣爽起來。
坐到鏡子前面,範朝風五年來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模樣。當日的蜜褐色肌膚,卻因爲多年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已是變得有些蒼白。可能是在天牢裡吃得跟不上,比當日瘦多了,臉上的輪廓越發深邃起來。除此以外,便是那一部大鬍子,徹底遮住了他的長相。
範朝風摸了摸鬍子,仔細琢磨要不要剃了去。又忍不住想留着這鬍子,纔好嚇唬解語一下。
這個世上,最高興他死而復生的人,除了他的孃親,應該就是解語和大哥了。
則哥兒那小子年紀太小,恐怕已經不記得自己這個爹了。
而大哥範朝暉,對範朝風來說,更是不同一般。
範朝風從小是仰望着大哥範朝暉長大的。他小時候身體病弱,翠微山不願收他爲徒,是大哥範朝暉冒着被逐出師門的威脅,從翠微山回家之後,一手一腳教會他的。從拳腳到刀劍,從外功到內力,從不藏私,從不懈怠,督促他冬練三伏,夏練三九,纔將他小時候中毒後病懨懨的身子,鍛造的身強力壯。
他更感激大哥,給他娶了一房世上最好的妻子。若是沒有大哥,範朝風覺得自己恐怕這輩子都是孤身一人。
想到當他們知道自己的死信時的痛心疾首,範朝風就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們。便滿心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讓自己去彌補五年來沒有盡到的責任。
範朝風剛得了自由,很是興奮,一直都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就走了困。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
範朝風略微洗漱一下,便叫了小二過來給他送午飯。
小二早上也來敲過門,見這客官還在高臥,便未打擾。
只等到中午,才殷勤端了飯菜過來,又熱心道:“客官,您是從南朝過來的吧?”
範朝風“嗯”了一聲。
小二就又道:“那您這幾日,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外面不知出了什麼事,官兵四處在城裡搜查,說是天牢裡跑了好多的重要犯人。”
範朝風不動聲色地聽小二說完,就笑道:“多謝小二哥提點。我過幾日,就要回南朝了,倒也無妨。”
小二忙道:“客官可是不巧,聽說如今出邊城回南朝,得要有攝政長公主麾下的行運司親自簽發的通關證,才能出行。——我們客棧裡好多從南朝來的商人,今兒得知消息,都一大早就去行運司辦通關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