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定一定!”鄭鵬程知道與喝了酒的人不能較真,便一個勁地順着陳洛兒答應了。
“不過你放心,我還記得我說過的話,但凡店子裡的銷售成績好,我便會再付你獎金的!今天當着周大娘的面,那每月五兩的薪酬一分不少,這月額外再加你十兩銀子的獎金,你覺得怎麼樣?”
“啊,不妥不妥,太多了太多了,一兩足夠了,我沾沾喜氣就行了!”鄭鵬程很是惶恐,這樣捨得的老闆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呢。
“啥不妥?我是主家,我說了算!再說了,將來你還要爲升官發財鋪路呢,還要娶媳婦養小孩子呢,哪一樣不需要錢?銀子拿着就拿着,那是你掙的,千萬別客氣!”
周大娘見鄭鵬程惶恐的樣子,忍不住勸了起來:
“哎呀,鄭先生,我看你就不要太磨嘰了嘛,一個大男人啥不敢拿?人家是真心實意的,你再推下去,就是不懂事了。”
“好好,我拿着,我拿着。”在陳洛兒和周大娘的強攻勢面前,他哪裡還有還手之力,只得應下了,心裡也是更加激動。啊,在這裡幹,真是讓人愉快啊!
“周大娘,來,我再和你喝一杯!”陳洛兒敬了鄭鵬程,又開始敬周大娘了。周大娘忙端了起來。
“周大娘,我身在異地,兩眼一抹黑,啥都不懂,這些日子,全仗了你的賙濟和照顧,這才得以有今天的,我敬你一碗酒,算是謝意,你放心,我陳某在這街上開店一天,便天天到你那裡去照顧生意,別的茶,再好我也不去喝!”
“好。有你這句話,也算不白交你一場,我幹了!”豪氣的周大娘和陳洛兒倆一起一飲而盡了。
“哦,吃得這麼熱鬧?”
大家正在吃着喝着鬧着的時候,突然後院的門口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
大家轉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後院門口。再仔細看,不是姜先生卻是誰?
只見姜先生穿了一件披風。頭上戴了一頂皮帽,手裡還拿着馬鞭呢。雖然人是中年。這一身打扮卻讓他看起來瀟灑之極,與往常那個溫文爾雅的樣子判若兩人,端得是十分得養眼,而且更重要的是,給人一種安全感覺,溫暖的安全感。
“呀,你們瞧誰來了?”陳洛兒趕緊起身,疾步向門口走去迎接姜先生,並一疊聲地招呼香草,“趕緊的。加凳子碗筷碟子些——”
“呀,今天晚上什麼事這麼熱鬧?瞧你們這陣勢,可了不得呢!”
“姜先生看到這景象,簡直難以置信。”這陳公子來了纔多久,就將這裡經營成了這樣。不但人越來越多,而且氛圍奇好,空氣中既有酒味菜味,更有一種濃濃的家庭的氛圍呢。
陳洛兒幾碗酒下肚,情緒同漲,說話聲音也大,滿臉喜色,走到姜先生面前,替他將披風摘了,拿在手上,又讓他摘了帽子,興奮地說:
“姜先生來得正好!家裡今天小聚,酒剛喝了幾下,姜先生若不嫌棄的話,請千萬坐下與我們同樂,小酌幾碗,不然的話,就是看不起我們呢!”
姜先生本沒什麼事,現在又碰上了這樣的場合,豈有不賞臉的?他跟在陳洛兒的後面,走到人羣旁,高興地說:
“看來我今天是來對了,竟碰到了這麼熱鬧的場合,既然來了,當然要喝上幾杯的!俗話說選日子不如撞日子,我今天這日子撞的,可真是太好了!”
說罷,在陳洛兒的上首位置坐下。陳洛兒將姜先生的衣服帽子交給香草,讓她妥妥放好,然後坐到座位上,開始給大家介紹客人: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所租宅子的主人,姓姜,大家叫姜先生好了。”又指着鄭鵬程和周大娘介紹,“這位是咱寶硯齋新請的掌櫃鄭鵬程先生,這位是街上芳香茶肆的老闆娘周大娘!”
幾人見過,聊了幾句,方知道其實都略知一些,只是沒有怎麼接觸過罷了。
介紹完畢,大家一起舉杯,歡迎姜先生入席。
姜先生也是好酒之人,平生散淡,對錢財名利一直看得輕,獨與朋友在一起飲酒歡樂看得重,見大家對他格外尊重,心裡高興,喝起來那是毫不含糊。
一碗飲罷,姜先生好奇地說:
“陳公子,你還沒有告訴我今兒爲什麼這樣熱鬧呢,我想着,要麼是誰的生日,要麼就是今天家裡遇到什麼天大的喜事了,說出來吧,讓我也跟着高興高興。”
陳洛兒略想了想,便痛快地說:
“姜先生,今天確實是遇着天大的喜事了!”
說完,便將今天白天裡發生的倆人爭着買那硯臺的事情告訴給了姜先生。
姜先生聽完,拍手稱快,驚喜不已,比他自己得了錢還要高興。他端起一碗酒來,要敬陳洛兒:
“陳公子,你我有緣路上相遇,又是我家的恩人,你在這裡做生意,我和夫人心裡一直掛着,怕你經營不好,賠了錢,前次你開業的時候因爲有事沒有來祝賀,今兒晚上正好閒着,便一人騎了馬過來看看,沒想到一來就聽到了這樣的天大的好消息,不祝賀一碗怎麼行?今兒回去,說與夫人聽了,想必她不會再擔心陳公子的店子了!好事好事,來來來,幹了這一碗!”
陳洛兒欣然與姜先生一道幹了這一碗!簡直豪氣干雲。
接下來,大家相互敬酒,說不完的話兒,抒不完的情兒,個個相見恨晚,人人喜氣洋洋,恨不能將心掏與對方!寶兒和香草就在一旁看熱鬧,吃東西,呵呵地笑着,時不時地竊竊私語,臉上笑得花枝亂顫。
不過香草很負責任地一直緊盯着陳洛兒,生怕她酒醒了,說錯了話,或者不小心摔倒了,露了原形。所以高興的同時還有一些小緊張。
吃得七分飽的時候,便回廚房去燒了一些開水過來,晾在杯子裡,然後給陳洛兒端過去,讓她喝了。
陳洛兒今天晚上大約是特別興奮的緣故,一直講着話兒,酒氣菜得也快。二來香草端來的白水有稀釋的作用,所以一直還穩着。沒有亂說話,禮數也沒有亂,只是腳步慢慢有些不穩,需要努力才能讓自己不搖晃。
菜過五味,酒至三巡,大家都有了程度不同的醉意。
周大娘又端起酒來,要敬陳洛兒這個好妹妹。她醉意頗深,看人的時候,眼睛有些發花,現在的陳洛兒在她的眼前。雖然還是公子打扮,但是那眉眼在現在的她看來,早已是一風情萬種的漂亮姑娘了!
“來,好妹妹,我敬你一碗!”
話音一出。桌子上清醒的人一下子愣住了,那微醉的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姜先生看着周大娘說:
“周大娘,你剛纔話說錯了,可得罰酒才行。明明是公子,你卻叫人家好妹妹,你們說,該不該罰酒?”
“哈哈,當然要罰的,將人家的性別都改變了,如何不罰酒?我看,不但要罰,還要罰兩碗呢!”鄭鵬程也喝得格外興奮。
周大娘這時候才知道自己話說錯了,但是話都出去了,要麼收回來罰酒,要麼不罰酒。她一時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哪知道,陳洛兒藉着酒勁,卻毫不在意,突然決定將真相告訴給大家。反正都要告訴的,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大家都在,而且這裡的人都不是外人,原來怕自己站不穩腳跟纔不敢說出實情的,現在她的生意做上路了,錢也有了些,底氣也足了,當然可以說出來了。
更關鍵的是,自己不出來說明真相,就要馬上罰周大娘兩碗酒,真罰了的話,是對朋友最大的傷害,而且周大娘會挺不住的。
“好啦,大家坐好,周姐姐也不用罰酒。現在,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實情,周姐姐沒有叫錯我,我就是她的好妹妹!”說罷,看了看大家的表情。
“嘿嘿,陳公子真會開玩笑,你怎麼可能是女孩子呢?”鄭鵬程用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公子打扮的陳洛兒,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
香草和寶兒也在一旁給她擠眼睛,示意她不要亂說了。
香草急得跑過來,悄悄地掐她的胳膊,然後說,“就是嘛,公子大約是喝多了,竟亂說起來,來,我扶你回去休息一會兒。”
“不!”陳洛兒笑着,將香草的手一下子甩開,固執地坐在座位上,說:“這裡,就只有鄭先生和姜先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今天晚上開始,你們就知道了實情,我,你們眼裡的陳公子,其實是女扮男裝的,我其實是一個女孩子,因爲出門不方便才假扮公子的,今天我說與你們聽了,我不怕,再欺騙你們,我親愛的朋友們,我就覺得不好意思了。”
慷慨陳詞畢,大家都愣住了,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周大娘見陳洛兒妹妹替她解了圍,又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頗有些過意不去,忙向陳洛兒道歉。
陳洛兒趕緊接近着她軟軟的手說道:
“周姐姐,你根本沒有錯啊,我一直在等這一天,現在好了,時機到了,我還要感激你呢!”
一席話聽得周大娘感激涕零。
姜先生醉得不深,腦袋急速地轉動着,想象着與陳洛兒交往的那些零星時刻,想不出哪裡有破綻。他一直將陳洛兒當公子看的,現在一下子知道了實情,他真的不知道與她怎麼說話了。
到底,人家是一個女孩子呢。
鄭鵬程使勁地搖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兒,但是越搖越暈。女孩子,公子,他實在想像不出陳公子如果穿了女孩兒的衣裳的話,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來,香草,陪我進屋去一下。”又對桌子上的人說,“大家繼續喝,我去去就來。”
大家眼睜睜地看着“陳公子”牽着香草的手進了“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