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凡嘴角淺笑，將那裝滿自己鮮血的茶杯送到白衣女子嘴邊。
白衣女子終於第一次有了動靜，一頭黑髮凌空飛舞起來，兩隻雪白眼珠狠狠瞪着獨孤凡，紫青嘴脣微微顫抖輕啓。
一聲嘶吼發出。嘶吼沙啞，彷彿千年乾澀。
充滿怒意，但卻似是無能爲力，有些虛弱之感。但那股怒意卻是實打實的。
我看到師父拄着禪杖的手緩緩用力，骨節咔咔作響。
獨孤凡眼神溫柔，微笑着伸出一手，捏住那明顯是不想喝這杯血的白衣女子的嘴巴，另一手將那杯金紅鮮血緩緩送入白衣女子嘴中。
我看着獨孤凡溫柔的樣子，心裡發毛。
紫霞緊緊抓住我的胳膊，顯然也是嚇得不輕，一隻手已經搭上了紫青寶劍。
白衣女子咽喉滑動，不多時已是喝完那杯金紅血脈。獨孤凡眼光充滿愛意，緩緩將杯子拿下，輕笑說小九你不能整天吵着喝這個，會長胖的，真是個貪吃鬼。
白衣女子喝完之後，又如之前一樣一動不動，宛如一個木偶，只有腳下不斷滲入地面的屍氣才證明眼前這個白衣女子是九陰屍王。
白衣女子兩眼緩緩閉上，兩片青紫嘴脣沾染鮮血，紅的宛如一抹胭脂。
在臉色慘白嚇人的白衣女子身上，嘴脣上那抹紅胭脂紅的嚇人。
獨孤凡朝我們呵呵笑笑，道歉說小九調皮，有些貪吃，你們別在意，我們接着聊。
我嚥了口唾沫，這玩意兒你讓我咋聊？
我尷尬笑笑，我說獨孤凡，你沒事吧？
獨孤凡兩手一攤，一臉坦然，臉上幸福微笑更濃，說沒事啊，猴子你問這個幹嘛？
被他反問，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抓抓猴毛，想了半天才接着旁敲側擊道：“你丫……在這兒習慣嗎？”
“我努力十年，終於把一切都挽回了。現在我這九生府裡有小九，有黑驢子，有茶。還有什麼不習慣不知足的？”獨孤帆哈哈笑笑，又給自己斟上一杯茶，一口喝完。
“哈哈，猴子，你不知道我那二十年有多開心。”獨孤帆哈哈大笑。
可是我卻見他流下淚水，就着茶水一起喝下。
在飲下茶水的一剎那，獨孤帆臉上露出一抹恍惚，一晃而過。獨孤帆緩緩放下了茶杯。
師父眉目如電，直視獨孤凡，咧了咧嘴，若有所思道：“你身上的九世輪迴之力，越來越少了吧？”
獨孤帆點點頭，面無表情說道：“最近不知道爲什麼，這身九世輪迴之力漸漸流逝……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有小九在，管他什麼九世輪迴不九世輪迴的。”
師父片刻不停接着追問，“小九最近蜂蜜水越喝越多了？”
獨孤凡有些驚訝的看着師父，說大師你怎麼知道的，一開始小九一天一杯就行，現在沒過一個時辰她就又吵着要喝，給我煩的呀。
看着獨孤凡一臉驚訝的表情，師父呵呵笑了。
“其實你知道。”師父臉上笑意緩緩淡去，語氣平淡的說道。
我說師父，獨孤凡怎麼了？
獨孤凡臉色平靜下來，眼神古井無波，靜靜地看着師父，只吐出四個字：“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不然，你爲什麼會用自己鮮血裡的九世輪迴之力來壓制那千年屍王的屍氣……讓她變成一個活死人。”師父看向那抹胭脂紅。
獨孤凡臉上表情漸漸複雜起來，一隻手顫抖的端起茶杯。
小狐掃了一眼那閉目靜坐的白衣女子，點了點頭，同樣臉色平靜的低吟道：“九天玄女，當年在天庭的時候我作爲觀世音菩薩也見過她，天資聰穎不說，太上老君更是私下裡給她不少靈丹妙藥。”
“後來更是傳給了她九世輪迴之術，想要讓她積攢九世輪迴之力來晉入聖階，超凡入聖。可是……最終迷失在第九次輪迴裡。”
“九世輪迴之力，雖然強大。但是你身上的九世輪迴之力本就是九天玄女的，並不尊你爲主，威力大減折扣，原本聖階的實力能體現出五成已是大幸運，發揮出來的威能不過仙階巔峰。”
“用來壓制九天玄女屍首沉寂千年孕育出的九陰屍王，雖說能夠暫時有效，但是……不過是杯水車薪，或者說是飲鴆止渴。”
小狐幽幽嘆了口氣。
獨孤凡面無表情，坐在那裡，只是顫抖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我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獨孤凡，他在抑制屍王、亦是在養屍。
他的血液裡的九世輪迴之力，能夠暫時抑制住屍王的暴躁，甚至能抑制住屍王的神智，使其變得如同木偶一般，但是……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被屍王喝乾。
吸收了這些九世輪迴之力，屍王依舊是屍王，獨孤凡已經是個死人。
師父冷笑着掃了一眼那些堆在角落的人蔘鹿茸，一禪杖飛過去，砸了個粉碎，看向獨孤凡，冷眼問道：“你真以爲能有用？”
獨孤凡原本平靜的蒼白臉色，突然涌上不健康的紅色。
有百張符紙自洞府牆壁上浮現，迅速飛向師父，貼在了師父的身上。
“你們滾！都給我滾！”獨孤凡一把掀翻桌子，瘋了一般朝着師父撲來。
我剛剛拿出恨天滾，師父已經一棒子砸了下去。
“師父，輕點兒。”我連忙囑咐道。
師父彷彿沒聽見一般，仍是一棍子砸在獨孤凡身上。那禪杖不知斤兩，虎虎生風。
一聲轟天巨響，地動山搖。這一瞬間我還有心思害怕這洞府會不會塌了。
塵土散去，地上出現一個一丈方圓，深不見底的黑洞。
師父站在黑洞邊上，啐了口痰，健壯的胳膊從袈裟裡露出，肌肉鼓脹，滿是紋身。
師父伸手把胸口上的大金鍊子擺正，扣扣鼻孔道：“如來都不敢跟我動手，你丫一個仙階巔峰的還他媽要跟我練練是咋地？”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黑洞，我說師父，你沒給敲死了吧。
獨孤凡雖然不懂事兒冒犯了您，您也不用敲死他啊。
師父點了顆煙，吸了口眯着眼探頭打量了一下那漆黑無比的黑洞，仔細打量了幾下，片刻之後轉頭對我說道：“應該還活着，猴子，把他拖上來。”
我點點頭，一躍而下。
跳下之前，我隱約聽見師父喃喃自語。
“心魔……”